第19节

　　姜西不但不瘸了, 他居然还有工作。他的工作还比他们所有人都好！春城纺织厂保卫科科长啊！听听, 多么牛逼的头衔！

　　春城是个大城市, 和石县这样的小县城，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春城纺织厂，更是石县纺织厂的总厂。可以说, 对于春城人还说，石县的人，根本不算城里人。石县在他们眼里, 那和农村差不多。而真正的农村大溪村, 在春城人眼里, 那估计就是穷山沟沟。

　　梁秀以前说周白嫁给石县二婚的许春林都是高攀, 那现在周白自己找了一个春城纺织厂的……嘶, 这事想想就很刺激！

　　要是让梁秀和王芳芳听到这个消息, 她们得惊的眼珠子都掉出来！真想看看她们知道这事时的表情呀。肯定很精彩。嘻嘻。

　　可以说, 当周解放听到姜西工作的那一刻，他心里对姜西这个妹夫就认可了五分，剩下的五分，则要周解放见过姜西之后，当面考察过才行。

　　就凭姜西死死的压了许春林好几头，给周白狠狠长脸了，周解放就对姜西高看一眼。这妹夫来的是时候，周白可以处！

　　正好，周解放还没吃饭，他就套上一件干净体面的外套，带上雷锋帽，要带周白出去找姜西。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姜西头一次来，我让他等太久不好。”周解放这么好说话，着急离开，除了要去见姜西，也是因为他的室友们快吃完饭回来了，

　　周解放的那些工友，单拿出去，也是能让人争抢的好对象，但周解放认为他家周白天下第一好，这些被他了解的透透的工友们，处处都有他不喜欢的小毛病，就被他直接剔除妹夫人选啦。

　　周解放的工友们不知道，周解放心里嫌弃他们，他们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听门卫宋大爷说，周解放的漂亮妹妹来了，大家饭都不吃了，拎着饭盒就往宿舍跑。

　　大家都是单身的大小伙子，听到漂亮姑娘的消息，那真跟蜜蜂见到花一样，跑的飞快。谁也不落后。

　　紧赶慢赶，赶在周白和周解放出门之前，周解放的工友们跑回了宿舍。见到了周白。

　　这一看，瞬间惊为天人。

　　“我去，周解放，你妹妹这么漂亮，你怎么不早说呀？！大家一起住这么久，你这太不够意思了！”某大嗓门大高个怒吼。

　　“妹妹，我叫吴海波，石县本地人，今年二十一，单身未婚，木材厂正式工，妹妹你找对象看看我！”某清秀瘦高条羞涩的自我介绍。

　　“别选他，他脚臭，妹妹你选我，我姑父是主任。我家两套房！我还有永久牌自行车！”某小胖子豪橫的拆台。

　　“你姑父是主任，又不是你是主任，你得瑟什么？妹妹你看看我，我爸是副厂长。”某时髦男倨傲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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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解放宿舍门口，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极力向周白推销自己，顺便揭对方老底。场面一时乱哄哄的。周白被大家围在中间，想走都走不了。

　　周解放一看他这帮不靠谱的工友，瞬间觉得丢脸极了。他用力的扒拉开，跟他勾肩搭背，让他保媒的小胖子，对着人群无奈的大喊：“让让，都让让。你们都别说了，我妹有对象了，是春城纺织厂保卫科科长，比你们强百套，你们快别围着她了。”

　　也不是周解放现在就承认了姜西，要给他名分，实在是周解放的工友太多太热情，周解放要是不这么说，他和周白今天估计都走不出木材厂。

　　这时候的人道德底线还是有的，大家一听周白有对象了，对象还是他们怎么都比不上的人。大家虽然惋惜，倒也不再缠着周白自我推销了。

　　众人：“周解放，你还有别的妹妹嘛？”

　　“咳，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当你妹夫。”

　　大家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周解放。“咳，没有这位妹妹漂亮也行，只要有这位妹妹一半好看，我就很乐意给你当妹夫！”

　　周解放闻言差点翻脸，“没了，我就一个妹妹！你们死心吧。”周解放黑脸解释完，拉着周白就往外走。

　　真是千防万防，也没防住这帮狼。周解放气死。

　　周解放：“小五，你没事吧？他们没吓到你吧？”

　　“没事。”周白摇头。别看那帮人很热情，咋呼的也挺欢。但他们到底是周解放的朋友，也是正式的工人，素质还是有的。

　　周解放看周白确实面色红润，没有什么异样，他才放心的跟着周白往厂子外边走。

　　周白和周解放在周解放宿舍呆的时间并不长。想也知道，要是时间长，周解放的工友们也不能来不及吃饭。

　　周白她们一共说了几句话，五分钟不到的样子，加上被周解放工友耽误的时间，也没有十分钟。

　　十分钟的时间，真的很短。烧水煮个鸡蛋，也就鸡蛋刚熟的程度。这么点时间，其实过的很快。

　　最起码周白觉得过的很快。她觉得这十分几乎是眨眼间就过完了。但对姜西来说，这十分钟就格外的难熬。

　　大冷天的，姜西站在寒冷中，生生紧张的出了一手心的汗。这么点儿时间，不够喝杯茶的，姜西却觉得度秒如年，特别的煎熬。

　　黑暗中，一直等不到周白她们出来，姜西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胡思乱想，就怕周解放不满意他，不同意他和周白处对象，不乐意出来见他。

　　让姜西放弃周白是不可能的。姜西已经想好了，如果周解放不出来见他，一会儿他就翻墙去见周解放。

　　反正既然周白已经给他的身份过了明路，那他今天必须拿下周解放，让周解放心甘情愿的认可了他这个妹夫。如果周解放实在是不配合，那姜西不介意先礼后兵。

　　就在姜西越想越离谱，逐渐从讨好往武力镇压方向走的时候，周白和周解放终于出来了。

　　姜西一看到人，很是殷勤的迎了上去。“四哥好。”姜西礼貌的和周解放打招呼。

　　姜西对周解放异常的尊敬，但他这一声四哥，却叫的周解放差点闪了脚。“别，你先别这么叫，你和周白的事还没成呢，你直接叫我周同志，或者周解放就行。”

　　姜西闻言很是乖巧的点头，“好的，周解放同志。”

　　不知道是周解放的心理作用，还是姜西比较高，还比他大的原因，周解放总觉得姜西对他怎么称呼都不对。

　　不论姜西是叫周解放同志，还是见他四哥，周解放都觉得怪怪的。

　　就是这个男人，马上就要把他心爱的妹妹给骗走了！周解放看姜西，就是很不顺眼。只是，这小子还有点用，现在又是周白的心上人，周解放不论是收拾他，还是教训他，最后都得周白哄他。所以，周解放放下纠结的心情，略过了放狠话环节，直接约饭。

　　周解放：“走吧，那边就是国营饭店，我们过去吃点东西。”

　　“好。”周解放说话，姜西没有不答应的。

　　姜西不但一口答应了下来，他还主动过去想帮周解放推车。然后，周解放非常无情的拒绝了姜西。推个车而已，周解放又不是残废，哪用得着姜西帮忙。不过，刚拒绝了姜西，周解放就后悔了。

　　日哦！

　　姜西这个老混蛋，趁着周解放推车的功夫，在周解放的眼皮子底下，跑到周白身边献殷勤去了！虽然有周解放看着，姜西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但他并排和周白走在一起的样子，也让周解放很心塞呀！

　　周解放想让姜西起开，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显得他像个神经病。周解放想让姜西过来推车，又不能出尔反尔！

　　最后，难受的不行的周解放，只能加快脚步向国营饭店走去，不让姜西在周白身边多待。

　　姜西感觉到了周解放的用意，也只能配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姜西现在老实听话的很。到了饭店，周解放让姜西去停车，姜西也二话不说的去了。

　　之后，选座位的时候，姜西一个人坐一面，周白和周解放两个人坐姜西对面，姜西也没有任何意见。

　　此时正是饭点，饭店里的人不少。周白刚找到地方坐好，就听服务员很是大声的喊了一句：“今天的小鸡炖蘑菇没了，后边的人都别点这个了。”说完，他拿出一个黑板擦，把小黑板上的小鸡炖蘑菇给擦了下去。

　　周白顺着他的动作，发现上边的肉菜，已经被擦没了两个，现在只剩下一个猪肉饨粉条。于是，周白三个也没挑别的，赶紧跑到点菜的地方，要了一份猪肉饨粉条和六个馒头。

　　点完菜，付钱的时候，周解放、周白和姜西之间展开了一阵极限拉扯。

　　新晋男友姜西很殷勤，“周解放同志，今天这顿饭我请吧。”

　　周解放冷着脸拒绝：“不用。我有钱。”

　　周白举着手跟着凑热闹：“我来，我来，我也有钱！”

　　三个人拉扯了半天，后来收钱的服务员看不下去，烦躁的嗷唠一嗓子，“你们有完没完！实在不行，你们各付各的，总共一块二加一斤二两的粮票，你们一人给我4毛钱加四两粮票。”

　　周白她们三个被服务员吼的都很尴尬，不好再推拉，她们只能听了服务员的建议各付各的。

　　期间姜西和周解放又都想旧事重演，帮周白付钱，收银员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拿走了周白手里的钱和票，没再搭理姜西和周解放。

　　付完钱，国营饭店上菜很快。因为大家都饿了，周白他们就没多寒暄，选择直接动筷子吃饭。

　　一个大馒头下肚，肚子里有了垫底的粮食，又一人喝了一碗热水，暖了身子，周解放才终于正眼看了姜西，进入今天的主题。

第29章

　　“我听我妹说, 你转业到了春城纺织厂，是真的吗？”周解放一开口就直击要害。“如果是真的, 为什么之前我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姜老太太可不是吃素的, 如果让她知道，姜西手里有这样一份好工作，她不可能不抢的。就算她抢不到, 她肯定也会炫耀的全镇皆知。

　　毕竟，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谁能忍住不说呀？就算姜老太太不待见姜西, 这也不耽误她吹牛。

　　姜西既然选择把这事告诉了周白, 那他当然也不会对周解放有所隐瞒。

　　姜西：“这事是真的。我转业之前立了特等功, 如果不退伍够升营长，所以组织上给我的转业待遇, 是按照营长级别算的。”

　　“春城机械厂这份工作, 我一直都有, 只是之前我没分家，我就没说。我奶不了解部队的事情，她以为我级别不够, 组织上只给了我复员费，没给我安排工作。我三叔倒是惦记过，但被我打服了, 他就老实的什么都没说。如果不是认识了周白, 那我也不会要这份工作。之前, 我是打算把工作还给国家, 然后带着我爸妈他们, 去边疆建设兵团当工人的。到时候, 虽然日子苦点, 但我妹十八岁可以直接去文工团参军。我也算半个军人，不算离部队太远，我也没有什么遗憾。”

　　说到这里，姜西眼里闪过一丝对部队的怀念，那神情很惆怅，让人看着无端的有些心软。

　　不过，不等周白安慰他，姜西就温柔的把目光投向了周白，继续说：“以前，我把部队当家，离开部队，我会觉得无所适从。所以，我选择放弃这里的所有，去边疆建设兵团继续当民兵。但现在不是了，现在我想和周白组建家庭。我想让她过好日子，我不想让她跟着我吃苦。因此，我选择去春城纺织厂报道。”

　　“因为我之前的伤势比较严重，那边安排我年后入职。所以，周同志可以放心，我的工作是真的。分房的事也是真的。以我的级别，最少也能分一个两室一厅。”

　　说到这里，姜西看了一眼周白，期待的问她：“周白，你喜欢楼房还是平房？之前负责人跟我说过，那边有这两种房子可以给我挑选。只是，我之前心思不再那，就一直没有理他。现在，我有你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我就让他给我们分一个什么样的样子的房子。”

　　周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她沉思的一下问姜西：“那边的平房，是独门独户的，还是好多人一起住的大杂院？如果说独门独户，还有院子，有厕所的，我就选平房。如果是大杂院，那咱们就要楼房吧。”

　　考虑到姜西毕竟伤过腿，爬楼会负担比较重，周白又补充了一句：“楼房不要高层。超过三楼我们就不要了。如果没有独门独户的院子，也没有三楼以下的楼房，那我们就住大杂院。”

　　“好。”姜西点头把周白说的要求一一记下来，表示他肯定会挑一个让周白满意的住处。

　　周解放看姜西和周白两个，小夫妻似的，有商有量的就定了分房子的事。他坐在周白旁边，瞬间觉得他很多余。

　　点什么猪肉饨粉条呀，他们今天就应该吃酸菜鱼！他此时就是那个又酸又菜又多余的人！

　　周解放等她们商量完了，咳了一声，打断了周白和姜西黏糊糊的对视。

　　周解放：“咳，咳咳！”

　　姜西听到声音，瞬间端正态度，继续接受周解放的盘问。

　　周解放看姜西重新老实了，心底满意了一下，继续郑重的问道：“你是打算带你爸妈还有你妹一起去春城吗？到时候他们能转户口吗？”

　　可别小看这一个户口，在城里生活，没有城市户口，那简直是一件特别要命的事情。在这个任何东西都凭票购买的时代，没有城市户口，就不会有粮食本。没有粮食本，每个月就没有定量粮食。那就相当于，姜西一个人的粮食，要养活姜家四口人！如果再加上周白，那就是五个人。

　　五个人吃一个人的口粮，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够吃啊。这种情况下，不想饿死，姜西就得额外花钱去黑市买不要票的粮食。黑市的粮食有多贵，看周白去一次赚五十就知道了。

　　姜西要额外买四份粮食，那他的负担会很重。就算到时候周白她们能做些小活，补贴家用，那也是杯水车薪。

　　周解放不想周白那么累，所以这个事情他必须问清楚。

　　姜西是实在人，不会再这事上骗人，所以他老实的回答道：“周白因为是我的配偶，可以享受政策的照顾，转城里户口。但我妹和我爸妈不行。”

　　虽然知道这回答，会对他很不利，但姜西还是一五一十的说：“之前，我没考虑带他们去春城，也是因为这个。现在，我的想法是在清水村或者是春城附近的农村，给我爸妈买一套房子，让他们出来单住。然后我妹跟着我，她还小，还得继续上学，我爸妈太老实，护不住她，只能让她跟着我。不过你放心，等她十八岁毕业，我就送她去文工团当兵。到时候，她的能自己养活自己了。我爸妈这边，他们现在身体很好，可以自己赚钱，等她们老了，我要负责养老。”

　　姜西的父母属于是任劳任怨，老实干活型的人，以前要不是有姜西爷爷护着，他们两口子，能让姜老太太欺负死。姜西他妹能够上学，也是因为姜西的争取，和他爷爷的支持。指望姜西爸妈，是指望不上的。他们两口子，就是傻乎乎的老黄牛，干这么多年活，那是一分钱也没攒下，全孝敬秦三丫了。也是因为她们俩实在是太没主心骨，只知道听秦三丫的话干活，姜西才想走到哪，把他们带到哪。

　　以前，姜西拼命往上爬，也是为了争取随军的资格，好让他爸妈，还有他妹出来和他一起住。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姜西够资格申请随军了，他也因伤退伍了。

　　要不是姜西和他妹差了十岁，姜西他妹姜甜上学的时候，姜西已经去当兵，能自己挣津贴了。姜甜可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过。有那样一对老实的爸妈，姜甜在姜家当然是被欺负的命。好在，姜西这个大哥给力，姜老爷子也公正。姜甜才能过的不错。

　　姜西当兵这么多年，只攒了五百块钱的存款，也是因为他负担重，花销大。

　　之前，姜西赚的津贴，除了他自己的花销，他要准备一份养妹妹，供妹妹上学；一份孝敬爷爷，给爷爷看病；一份打点奶奶，让奶奶闭嘴。

　　这样一个人挣钱，三个人花，姜西还能攒下五百，已经是很牛，很会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