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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言柚写完了数学和物理,出门遛弯的程肆与沈屏玉终于归来。

  沈屏玉舞剑一场精神大振,气色红润。相比之下,程肆简直表情冷酷得有些害怕,但那发型的确不如出门前有型了,松散着,额上甚至还能瞧见一层薄汗。更要命的是,脚上运动鞋上还有个漆黑两眼的黑脚印。

  而程肆本人,一脸不耐烦,回来拿了自己东西就要走。

  谁踩的啊?

  这么会找地方。

  程肆那有选择性的洁癖在衣着这一点上格外病入膏肓,而这没一个黑脚印明晃晃的,人居然没被气死?

  言柚实在好奇:“你的鞋……”

  “别提它行吗?”程肆面无表情道。

  说完就迫要不及待地离开,沈屏玉持剑闪现横过来挡在他身前,剑不出鞘也十分有气势:“忍忍,脏不死你!”说完往言柚趴着写作业的那张大桌子一指,“去坐着,等我十分钟。”

  看来是这位艺高人胆大的老太太。

  言柚心说一句怪不得,程肆哪能和她计较。

  程肆说:“还有事儿?”

  满脸都写着别惹我。

  但沈屏玉谁啊,年轻时七里巷哪个混混没在她手下挨过打,当下一剑拍在程肆肩上,喝骂道:“看把你横的。”

  程肆:“我回家洗澡。”

  沈屏玉:“那也等着!”

  说完骂骂咧咧地上楼,叮嘱言柚帮忙盯着人别放跑,边上楼还边嫌弃:“你这狗德行,以后铁定找不着老婆!”

  被骂的对象冷着脸,满脸写着无所谓。

  言柚乖乖看着人,她听沈屏玉的话,尽职尽责一眼不眨,指着自己对面沙发:“哥哥,你先坐着歇歇?”

  “不用。”程肆迈开脚。

  言柚紧张道:“你去哪儿?”

  程肆头也不回:“不让洗澡还不让洗脸了?”

  言柚不禁弯了弯唇角,忽然觉得此时的程肆有人气多了。

  程肆洗完就出来坐在了言柚对面,只用纸巾沾掉了脸上的水,额前几缕发丝被沾湿了,一滴水珠要掉不掉的。

  两人中间只隔一张桌子,言柚视线焦点黏在那滴水珠上,几秒后终于等到它掉落,落到了男人鼻梁上,又被他手指蹭掉。

  皮肤怎么这么好?

  鼻梁怎么这么挺?

  嘴唇看上去好像还挺软(?)

  言柚强迫自己注意力转移,便好奇地问:“你们出门干什么了?”

  程肆:“绕湖边跑步,不跑就拿着剑打人屁股蛋,还踩人鞋,沈屏玉说话还有点信用吗?”

  言柚:“……”

  怎么会这样?

  可是一想到程肆被人指着剑在湖边逼跑步,那公园都是老头老太太,即便都不认识,沈屏玉这么在大庭广众下搞,程肆一个二十四岁的冷酷男子不要面子的吗?

  最后必然是妥协了。

  言柚想笑,但一位冷酷男子就坐对面,她也不太敢。

  程肆抬眼过来,更加冷淡了:“想笑就笑。”

  “对不起,我忍不住。”言柚双臂交叠,下巴搭在上面,歪歪脑袋,笑得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星。她又说:“你确实不能不运动嘛,沈奶奶虽然剑出奇招,但她也是好心。”

  程肆不置可否,低垂着头不知想了些什么,好一会儿,抬手将手指插进发间,将垂在额前的黑发往后捋了两把,露出片光洁额头。

  男人露额头就平添几分锋利成熟感,言柚不知道自己多少次移不开眼了,把自己瞧得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

  好在二楼沈屏玉不知道乒乒乓乓干了些什么,十分钟之后,竟真的准时下来,

  她手里端了个碗,“啪“一声搁桌上,又往碗沿摆一双竹筷,命令道:”吃。“

  这操作给桌上两人都整得有点懵。

  以降龙十八掌制霸武林的盟主竟然也走起温情路线了。

  难得不是红得灯笼似的颜色,这碗面虽瞧着清汤寡水,但面上铺了两个荷包蛋,几颗青翠小白菜,中间撒着一把酸豆角,还有占了半个碗面的牛腩。

  看着其实是挺香的。

  程肆唇角动了下,沈盟主先发制人:“再说不饿我削你。”

  程肆哪敢说不,拾起筷子吃起来。

  沈屏玉满意,拍拍手扬长而去。

  言柚原本以为程肆这人软硬不吃,没想到沈屏玉如此做法竟然还颇有成效,她有点惊讶,于是看对面吃面的人的目光就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程肆吃相及其斯文,有股慢条斯理的劲儿。

  察觉到小姑娘的目光,他懒懒抬了抬眼:“饿了?”

  言柚摇头,小声说:“你喝不喝饮料?”

  程肆:“不喝。”

  言柚直接忽略,起身小跑去里间,拉开冰箱取出一罐可乐。

  比沈屏玉的动静小一些,但仍是“啪”一声,砸在那碗面旁边。

  程肆:?

  言柚:“喝嘛。”

  软绵绵一声,他小时候养的猫都没这么娇。

  言柚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出声音调就自己拐了弯,语气词跟自己会走路时的跳出来。

  黏乎乎的。

  怎么听都是撒娇。

  她耳尖发烫,拼命揉两下自暴自弃地回座坐好。

  下巴磕在习题册上,眼神呆滞,直勾勾盯着纸上的字。

  程肆抬头就看见小姑娘把自己搞成了个斗鸡眼,双目无神,耳尖透着点儿粉。

  不答应还闹情绪。

  呲啦一声,可乐冒气,言柚抬头,眉毛一跳,嘴巴微涨。

  嗬,还单手开易拉罐。

  以前是不是上过耍帅进修班啊。

  程肆捏着可乐灌了口,说话跟汇报似的:“喝了,可以写作业了?”

  言柚:“……”

  干嘛说得那么像哄小孩儿啊。

  程肆一碗面解决得干净,才终于得到“恩准”可以回家洗澡。

  沈屏玉哼着歌儿下楼来,拿一把喷壶给墙边的花浇水。浇也不好好浇,全洒在绿叶上,还不如说是在给叶子洗澡。

  言柚跑过去,从她手里夺走喷壶,认真浇着水问:“你和程肆到底为什么关系变这么好了?”

  沈屏玉被抢了活儿,乐得清闲,又开始蹲地上在书堆里翻书。

  “你哪只眼睛瞅见我们关系好了?”沈屏玉否认道:“可不好呢,这男的对我没个好脸的。”

  “乱说,人家哪有。”言柚为程肆辩解,“他送你去医院,给你买饭,还给你垫医药费!再说,你对他也挺好的,今晚还给他煮面,还搁了两个荷包蛋,以前给我就放一个。”

  沈屏玉笑眯眯道:“你吃醋了?”

  言柚:“你认真点。”

  老太太翻出一本书页泛黄的《仲夏夜之梦》,几十年前出的精装版,不过被原主人保护得不太好,硬壳封面破损,打开来书页掉得零散。沈屏玉挑出来,准备明天救救它。

  头顶的灯似乎晃了下,沈屏玉还是蹲着,翻书了手却停了。

  言柚听见她叹了口气。

  “这孩子让我总想起我先生。”

  言柚:“…………”

  什么玩意儿啊,六十好几了还学人家小说里找替身啊?

  言柚在她旁边蹲下,手指搭在一摞书上,指尖太用力,甲缘一圈被压出来的白色半弧。

  “沈屏玉,程肆真能当你孙子了。”她苦口婆心道。

  “你想哪儿去了?”沈屏玉一掌拍在她背上,又捏两把言柚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子,缓缓道来:“那个年代国内心理学发展尚在初期,心上生的病没人管,我当年也不懂,如果早发现他不对,肯定也不会……没把它当病看,也不知道这病能跟癌症一样夺人性命。他走之后,我隔了好些年才接触到一些心理学的书,隔了那么多的日夜,我才知道他离开的真实原因。”

  “他不是抗不过来,他是生病了啊……我有时候就在想,他割腕的那晚到底在想什么,以前那么怕疼的一个人,狠起来对自己真够不留情的。伤口那么深,我、我……”

  沈屏玉好久没有继续说下去,言柚安静地和她并排蹲着。

  旧书里浓重的墨香此时也做不了包扎伤口的纱布。

  好久,她才听到沈屏玉重新开口:“他有一段时间,也食欲减退,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死气沉沉的……太像了。”

  言柚心止不住发紧。

  就像是独行在一片黑夜下的风雪之中,远远瞧见了一个提着盏灯的人,她跟上去,想牵着他,跟着他走,却看到他的手指在滴血。

  落在雪上,雪也成了红色。

第十七章 行吗小祖宗。

  大清早的, 程肆一觉未醒,窗外的鸟叫声清脆, 更清脆的,是一阵阵不觉疲累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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