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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他不说话,用干毛巾把湿发擦得差不多了,又去了浴室,翻出了新牙刷洗漱,再出来就直接上床了,还关了大灯,只剩下一盏昏黄的百褶落地灯。

  她又困又累:“你现在要是不回去,你明天怎么回去?”

  他没回,眼睛在打量她的房间,其实跟十年前没多大区别,只是又多了一个书架,左边的书架上摆满了言情小说,右边的书架则是满当的法律类书籍,靠窗的书桌上摆着她的化妆品和电脑,另一个玻璃柜里全都是她从小到大收藏的玩偶公仔,大衣柜旁边是一个鞋柜,基本是没穿过的。

  他目光在鞋柜上停顿了好一会,那些鞋子大多数是他以前送的,因为她刚实习的时候,羡慕别的女律师、女投行人踩着红底高跟鞋健步如飞,那就是她想象中的自己成为女强人的模样。

  有次他下班之后,路过橱窗,看到了一双白色高跟鞋,有个小小的蝴蝶结,很适合她,他就买了,但她穿了一次,出去走访了一天,累得脚疼死,她就不愿意再穿了,但他仍旧习惯看到漂亮的鞋子,就送给她,她每次只穿上拍照,在朋友圈成为律政佳人后,就收起来了。

  他小姨知道他天天给女孩子送鞋子,恨铁不成钢,说送鞋子都会分手的,还真被说中了。

  他回过神,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她都困得差点睡着了,不耐烦地挣了下:“怎么了?”

  他声音很轻:“我以为你扔掉了那些鞋子,你都带回来了。”

  周织澄想了下,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好几万,我不会跟钱过不去的,本来是想卖二手的,他们价格给的太低了。”

  她语气微顿:“你送的项链、包包也都在,你要是想回收,拿钱来买。”

  他笑了下,把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面,不等她有所反应,他就像再也无法克制一样,堵住了她的唇,舌尖探入,重重地舔舐逡巡着,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用力地按向自己,他身上的沐浴乳味道和她一样,却又不太一样,大概是混杂了强烈的攻击性。

  她不由自主地瑟缩,双手抵在他的肩头,想推开他,微微喘息:“你这个刚嫖完娼的瓢虫,别碰我。”

  江向怀停下了动作,漆黑的瞳仁里盈满欲念,他哑声:“没嫖,很干净。”

  “别。”她还是抗拒。

  “距离她们进来不到三分钟,我能做什么?”

  “谁知道呢?你都老了。”她语气轻蔑。

  他眼眸一深,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鄙夷,又重新啃上她的唇,带着薄茧的手指划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不自觉的颤栗。

  她拧眉喘气:“我现在困了,不想做,你别逼我报警说你涉嫌强奸。”

  他只好又踩了刹车,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知道要在性爱上尊重女性的同意权,不就是不。

  但他身体的反应不太听话,只敢偷偷地抱着她蹭一蹭。

  空气暧昧,有空调运作的细微声音,他原本想自己弄,但太难了,他声音有些闷:“澄澄,你是不是不信我没嫖,那你来嫖我吧。”

  被欲望控制的老男人大概都没意识到他说的话毫无逻辑。

  “要钱吗?”

  “不要钱,如果不行,还能倒贴。”

  “你三十几岁了,如果还要我付钱,的确是有点亏。”

  江向怀知道她这是松口了,便伏低做小,埋头在她的脖颈处,湿润的嘴唇啃噬着。

  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耳鬓厮磨,明明空调温度很低,两人却汗如雨注,落地灯的光线将他们的身影投射在了墙上,暧昧起伏。

  “没套。”

  “什么?”

  “没有避孕套。”

  江向怀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要被刹车到不行了。

  上次是在酒店,酒店里有这些必备品,而现在谁也没有,在县城这个点估计只有成人情趣用品店有,但……他现在去买,店主大姐明天就能大喇叭告诉整个县城,新来的律师大半夜去买避孕套了。

  最后,他去冲了个冷水澡,还想抱金主大人去洗澡,被她不耐烦地拍了两下,也就这样一身汗地抱着她睡了。

  *

  平时周织澄起床都很准时,不需要人去喊她,但是今天早上,蔡梅看了手表,都八点了,赵延嘉都过来混早饭吃了,澄澄还不起床。

  而且,赵延嘉这孩子今天怎么还有点不懂事呢?

  她要去喊澄澄起床,他还一直着急地拉着她,不让她去,问他有什么事,他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最后竟然荒唐道:“阿嬷!要不让我去喊周律师起床?”

  正在赶苍蝇的周国华听到了,差点一苍蝇拍直接扇他头上:“你再说一遍。”

  陆合很淡定地坐着吃早饭,他难得好心情地拉了下赵延嘉的手臂,说:“坐吧,先吃饭。”

  赵延嘉忧心忡忡:“你不懂啊,你不知道有多可怕,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合皮笑肉不笑:“知道啊,你嫖娼被抓。”

  “谁说的?”赵延嘉一听,气急败坏。

  “三轮摩的大叔说的。”陆合又看到叶白刚从小卖部那边进来,满意地露出笑容,“想必叶律师现在也知道了。”

  因为三轮摩的大叔就在梅梅小卖部里,绘声绘色地讲他昨晚深夜带着周律师去接那两个嫖娼的律师的故事。

  赵延嘉没空管他哥了,急着跑去店里,捍卫自己的清白:“大叔,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嫖娼啊!”

  *

  周织澄听到蔡梅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回道:“知道了,我马上起床。”

  蔡梅的声音隔着门板有点模糊,她拧了两下门把手,还有点奇怪:“你今天怎么反锁门了?”

  周织澄以前很少反锁,家里也就阿嬷会偶尔进来她房间,她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又被人抱着,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江向怀留宿了。

  四目相对。

  周织澄很快做出了决定:“你去衣柜里躲着,然后我让赵延嘉给你送衣服,你别出来,等我阿公阿嬷去店里点货的时候,你再从院子那个门出去。”

  蔡梅还在敲门,周织澄有点紧张,喊道:“知道了,阿嬷,我刷个牙,昨晚工作太晚了。”

  “那你快点啊,别迟到了。”

  两人匆匆洗漱完,周织澄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外面没人,但楼下客厅有人声,偏偏江向怀还从后面不紧不慢地抓了下她的手腕。

  他问:“可以不躲衣柜吗,我躲厕所里。”

  周织澄面无表情:“你可以从屋外排水管爬下去。”

第38章 雷碧汽水

  这天早上,周织澄到律所工作了一个多小时后,江向怀才换套衣服姗姗来迟。

  叶白偷偷问赵延嘉:“你和江律师为什么偷偷摸摸从周律师家出来?我都看见了!”

  赵延嘉吓一跳,只摇头,什么都不敢说。

  周织澄在处理何今屿老舅公的自制农家酸笋被职业打假人缠上的事情。

  她已经给那人打了几次电话,不是不接,就是拒听,她加了他的微信,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对方也没有通过。

  “你确定那人是职业打假人么?”江向怀问,他开玩笑,“我大学第一次打模拟法庭,对方就攻击我们,作为律师,还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随意给人盖标签。”

  “这不是刘俊第一次打假了,以前阿嬷的小卖部也被他举报过。”周织澄有些无奈,“县城落后封闭,版权意识相当落后,很多人根本不认识牌子,也不在乎牌子。”

  赵延嘉深有感悟,猛地掏出了一瓶雷碧汽水和一瓶椰对牌椰汁,气道:“我都快喝完了,才发现是盗版的。”

  江向怀问他:“是在梅梅小卖部买的吗?”

  “律所楼下便利店。”

  周织澄强调:“从五年前开始,阿嬷小卖部就没再经销过这些山寨产品了,阿嬷以前根本不知道这些是假货,外面厂商来推销,她就进货了,结果,刘俊买了一箱,没一会就来索赔了,还带了本《食品安全法》过来,当时阿公还在住院,我正要回南日,家里就阿嬷一个人。”

  她接着说:“他跟阿嬷讲了很多,什么假冒伪劣食品,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让阿嬷按照法律规定,十倍赔偿,不足 1000 元,就按 1000 元赔偿,阿嬷当时很生气,拿扫把赶他出去。”

  “后来呢?”赵延嘉兴致勃勃,“周律师你是不是帮阿嬷解决了,一分钱不用赔,官司打赢了吧?”

  周织澄笑了下,便问:“你觉得哪里可以反击回去呢?”

  江向怀提醒他:“这人只买了一箱,符合消费者的正常消费习惯,退一步来说,就算他知假买假,法院一般也会支持食品安全的职业打假诉求。”

  赵延嘉听了还有些失望:“那最后就只能赔给他 1000 元吗?”

  “是啊,阿嬷虽然不知道这是假货,也有一定责任。”周织澄还补充了句,“而且,为了避免工商局后续罚款,我还让阿嬷直接扔掉了那批刚进货的山寨饮料,损失了一大笔钱,她气得好几周睡不好,不过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以后都从正规渠道进货,而且这些山寨食品卫生不达标,容易危害身体健康。”

  “那刘俊是从五年前,走上了职业打假路?”江向怀明白了。

  “嗯,县城乡镇的山寨产品太多了,既因为版权意识薄弱,也因为消费能力相对有限,这是下沉市场的基本现状,所以,他靠这类的低成本维权,就可以获得相对较高的赔偿金额。”周织澄眨了下眼,“食品安全法估计快被他翻烂了,他起诉过的案子都比我多。”

  “就没人去举报他涉嫌敲诈勒索?”

  周织澄把刘俊做过的案子递给江向怀看,说:“他起诉了一千多件案子吧,有的被法院支持了,有的被驳回,有些达成了和解协议,他收了商家给的和解费,就撤诉了,县城法院也因为他的多次起诉,警告过他。”

  赵延嘉皱眉:“但他这次打假三无产品都打到老舅公的自制产品来了,真是没道德。”他又问,“酸菜是可食用的农业初级产品吗?”

  “严格按照法律来说,酸菜的确不属于农业初级产品。”周织澄回道。

  赵延嘉叹气:“那就是得赔偿 1000 元咯?”

  周织澄没正面回答,只说:“现在还是得先联系到刘俊。”

  陆合对法条很熟悉,等大家都说完了,他才对赵延嘉道:“就算是农业初级产品,舅公自家种的菜和水果也不可以随便卖,农业初级产品虽然不需要生产销售许可证,但依旧需要食品安全部门的检测,也需要在指定的农贸市场才能贩卖的。”

  他实话实说,继续解释:“酸笋属于加工产品,舅公自制去卖,严格来说,就是违法卖三无产品。”

  叶白“呵”了一声:“那按照你说的,那你去报警把我们街上摆摊卖自家菜和海鲜的阿公阿婆全都抓了啊。”

  陆合皱眉:“你是学法律的,你连法条都没读懂么?说话跟法盲一样。”

  叶白:“是没你学得好,但我知道,什么都讲法律,是没有人性的,法律不能解决一切的问题。”

  赵延嘉谁也不站,只幽幽道:“我想起了一句话,法律是道德的最低底线,不是个罪犯,也可能是个人渣。”

  叶白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偷看了我分享给你的文章?你已经掌握精髓了,赵律师!”

  陆合无声冷笑,他早就知道这两个学渣八卦精抱团了。

  周织澄觉得这两种观点都有可取之处,只是陆合这样的学院派精英缺乏了小地方的司法实践经验和些许同理心,法律有时的确需要点人性化和温情。

  她师父何开伦经常被学院派精英瞧不起。

  前年他被地方律协邀请去参会做个小分享,他办过的案子基本不大,比起法理,或许更重情理,所以他在分享中避开了对法律人专业素养的理解,却讲了一堆法律温情的鸡汤,把他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

  周织澄在台下给他鼓掌,却听到旁边律师的讥讽:“这个律师只会迎合大众卖情怀吗?一个好律师需要的是理性和专业。”

  “他连法条都看不懂吧,可能上法庭也是那种,不讲证据、只搞煽情演讲的讼棍。”

  “我上次开庭就遇到这样的演员律师,法庭做戏最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忽悠外行人和当事人,这个律师的学历也蛮吓人的,专业素养肯定不过关,鞋厂工人半路出家,真是什么人都能当律师。”

  她当时听得生气,差点就没压抑住脾气跟人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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