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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谁知,徐栀叹了口气,“早知道让傅叔也来了。”

  观测点附近有一汪清泉水,清澈见底,那颜色比翡翠还绿,泉眼叮咚叮咚在缓缓流淌,陈路周对着那汪泉水拍了一张照片,莫名泛着一股绿光,他删掉,冷淡地低着头边删边问,“跟我来后悔了是吗?”

  “那倒没有,”徐栀说,“傅叔会抓蛇,你知道这山里一条蛇能卖多少钱吗?你说,五千块钱,扔在地上,你捡不捡?”

  陈路周:“……”

  你眼里,还有点,别的嘛?

  “你被五千块钱咬一口,你觉得值当吗?”陈路周说。

  “所以我问你会不会抓啊,”徐栀一边说着,一边浑不在意地捣鼓着被人废弃已久的烧烤架,“你饿吗,我感觉这个架子洗洗好像还能用,泉水那边有鱼,可以抓来烤。”

  说完,就要去拆架子,陈路周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手腕,嫌弃地给她扯开,“脏不脏啊你。”

  徐栀被他拽了个趔趄,一脑袋磕在他胸口,不过他胸口挂着相机,下巴直接砸在他的相机镜头上,镜头盖直接被她撞飞,徐栀撞到闷不吭声。

  陈路周拽着她的手没松,她手腕很细,一手握过来绰绰有余,他低头下去,想看看她磕哪儿了,徐栀大概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往身后撤了下,陈路周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还拽着人手腕,只知道这一下应该撞得很重,估计得磕出血,上次陈星齐跟他争相机,牙都给撞掉,磕了一镜头盖的血,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手不手。

  “看下,”他第一次有点哄的语气,“磕哪儿了,我镜头盖都给你撞飞了。”

  徐栀瞥他一眼,一手还被他拽着,一手捂着下巴挺不好意思地问,“贵吗?”

  陈路周:“……”

  还是朱仰起出来打圆场,“你拽着人手干嘛?便宜占够了就赶紧松手。”

  陈路周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一眼,烫手山芋似的把她手甩开,再次假眉三道地把手揣回兜里,然后弯腰去捡刚才被撞飞的镜头盖。

  静谧的山林里,山风好像在呼啸,树叶的沙沙声,泉水的叮咚声,都掩盖不住他疯狂的心跳声。

  朱仰起还不怕死地凑过来,在他耳边说,“耳朵红了你。”

  蔡莹莹刚刚把野餐的桌布铺好,陈路周把上面的包拿开,盘腿坐下去,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翻出刚刚拍的几张照片,重新调广角,“冻得。”

  朱仰起:“怂。”

  陈路周:“嗯,我怂。”

  流星雨如约而至,原本安静的山头气氛突然高涨起来,明灵山本就不大,有好几个观测点,陈路周选了一个人最少的观测点,但几个观测点距离都不远,山间的风裹挟着各种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欢呼声从四面八方纷涌而至,响彻在他们耳边。

  蔡莹莹和徐栀站在他们前面,蔡莹莹兴奋不已,双手合十,“快快快!许愿啊!暴富!我要暴富!我要漂亮!”

  陈路周第一下没拍到,后面几颗拍到都有点糊,他放下相机,朱仰起看他用手机在聚精会神地查着什么,焦急不已,哥!赶紧拍行吗!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多壮观啊。

  今晚预估有三十几颗流星,刚刚划过四五颗,平均5秒一颗。

  划过第十颗的时候,陈路周看了眼手表,他往后撤了一步,微微后仰,然后拿镜头一点点对准浩瀚的星空,将人和预计出现流星点的夜空一同框住,朱仰起在沸腾的欢呼声里,听见他低低喊了一句——

  “徐栀,回头看我。”

第20章 靠近·谈心

  如果人生有很多瞬间,流星应该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伸手抓住的瞬间。

  徐栀回过头的那刻,身后那张无边无际、黑漆漆的夜幕中,大小如同燃着光火箭矢一般的流星,又一次承载着人们的愿望破空而出,从她身后猝然划过。

  ……

  陈路周拍了好几张,几乎每个镜头都捕捉到,他低头慢悠悠地检查,几张照片连在一起翻页好像一组动画,流星和她回头的瞬间,一遍遍,在他手下得心应手地重放。徐栀扎着高高的马尾,额前碎发在星空下倍显凌乱,最正面的照片是有点糊的,但莫名有种慵懒模糊的氛围感,都不用虚化了。

  身后是漫天闪烁的繁星,星空下的少女一脸茫然,眼神倒有难得的温柔。

  还挺上镜。徐栀五官和轮廓线条都柔和干净,除开那双锋利而清澈的眼睛,长相真是毫无攻击性,一眼看去就是温和听话的邻家妹妹,难怪朱仰起总是叫她妹妹。

  但她又比一般妹妹都酷,很少笑,也很少生气,连凶没凶她都听不出来,整个人大多时候好像都没什么情绪。

  陈路周就没那么见过冷淡的人。

  相比较天马座流星雨,这场流星雨很小,后面零零散散几颗也没人等了,好在今天天气不错,大家能尽兴而归,星空恢复往日宁静璀璨,明灵山彻底恢复平静,鸟儿孤寂地站在树梢上,树叶沙沙声在耳边清晰地刮着。

  大约是今夜的星空也难得,他们都没急着离去,蔡莹莹跟徐栀一样,捣鼓着想在这烤条鱼吃。

  “你刚刚在拍我啊?”徐栀后知后觉。

  陈路周这会儿用上三脚架,打算拍一张夜空的全景,低低嗯了声,“你那边角度比较好。”

  “那你把照片发给我吧,我想发朋友圈。”徐栀说。

  陈路周修长的手指托着相机,正在把对焦环拧到无限远,低头有点找事儿地问了句:“你还会发朋友圈?”

  徐栀看着他镜头里的星空,他真的特别会找角度,莫名地看他一眼,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我不会。”

  因为我看了啊。

  没等陈路周接话,徐栀有点反应过来,“哦,你看我朋友圈了。”

  “随便看看,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啊,”徐栀帮他把地上的镜头盖捡起来,刚刚被她撞断的,“我发朋友圈都是分组的,你可能看不到。”

  陈路周:“……”

  说呢,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看起来这么清心寡欲。

  徐栀把手机摸出来,真诚地说道:“要不,我现在把你拉进去?然后你把照片发给我?我会署名是你拍的。”

  陈路周这种发朋友圈从来不分组的人,他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这年头要不是海王,还有人发朋友圈会分组。他怀疑她建了个鱼塘组,但是没有证据,就很不屑。

  “你要拉就拉,问我干嘛,”陈路周调半天焦距不行,打算换一个长镜头,娴熟地将镜头取下来,冲她伸手,口气很不善,“镜头盖给我。”

  徐栀哦了声,蹲在地上,乖乖伸手递过去。

  蔡莹莹刚把架子洗干净兴冲冲回来准备烤鱼,听见他俩说话,没好气地瞪了陈路周一眼,“你干嘛又凶她啊。”

  陈路周从包里拿出一个长镜头,掀开镜头盖,没搭理蔡莹莹,一边驾轻就熟地拧上,一边假仁假意地垂着眼淡淡睨徐栀,“我凶你了?”

  徐栀包容地点点头,“嗯,你刚刚是有点凶,是因为镜头盖吗?你把型号给我,我赔你一个吧。”

  陈路周:“……”

  连从他俩身旁幽幽经过的朱仰起,都忍不住哎声叹气,重重地拍了一下陈路周的肩,兄弟,你这都不是道阻且长,你这是墙。

  蔡莹莹把烧烤架子都洗干净之后,才发现泉水里没有鱼了,以前傅玉青老带他们来这里烧烤,那泉水不深,人一脚踩进去大概也就到膝盖,现在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扔了一枚硬币进去之后,就变成了满池子的硬币。蔡莹莹不甘心,洗了半天的烧烤架子,总得烤点什么。

  “我去摘蘑菇。”蔡莹莹说。

  朱仰起:“你他妈认识蘑菇吗?还有这山里的蘑菇有没有毒啊。”

  “我跟徐栀从小就跟着傅叔在山里摘蘑菇,我们会认不出有没有毒?你不敢吃就别吃,不然这烧烤架子白洗了我。”说完就往灌木丛那边走去。

  朱仰起看了眼陈路周,挺识趣地,“我看看有没有山鸡什么的。”

  空地上只剩下他俩,徐栀心说要不我也去摘蘑菇吧,刚站起来,陈路周淡淡地叫住她,“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刚抓的小流星。”

  徐栀好奇地凑过去,“刚刚又有一颗?”

  “嗯,刚抓的。”

  徐栀低头看时间,“流星雨结束了啊?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陈路周没来得及开录像,刚拍夜空的时候,猝不及防就在她脑袋顶上出现了,所以只能用相机抓拍了几张,他把相机从三脚架上拿下来,给她翻照片。

  他手指快速摁了几下,同个角度同个背景,唯一不同的是流星的角度,连翻几次,那小流星跟录像没什么区别,呼之欲出,眼生生看着它活灵活现地在她眼前从漆黑的夜幕中缓缓划过。

  “这好像比我亲眼看到的还有感觉啊。”徐栀如实说出心里的感受。

  你还懂感觉?

  “嗯,你也不看谁拍的。”其实相比录像,陈路周更喜欢这种照片上的动感,因为氛围这种东西是录像机很难拍出来的。

  蔡莹莹那边不知道在干嘛,隔老远就听见他们在灌木丛那边大呼小叫,玩得还挺开心,徐栀回头看一眼,没太上心,继续跟陈路周闲聊,“你好像很喜欢拍星空?”

  陈路周正在收镜头,吊儿郎当地拉上背包拉链,回了句,“一般吧,更喜欢拍人。”

  陈路周看她歪着脑袋似乎在一本正经地想他喜欢拍什么人,怕她想歪,她这人直接,不得不防,立马解释说:“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非洲人都拍,你不要乱想。”

  徐栀啊了声,说:“我没乱想,我是在想你出国是不是可能会学摄影。”

  “你怎么那么想知道我学什么?”

  “就好奇,”徐栀说,“感觉你会的东西很多,但是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陈路周把东西收好,从包里拿出瓶气泡水出来递给她,然后在她旁边坐下,两人并排坐在野餐垫子上。

  徐栀曲腿抱着,他则大剌剌地抻着腿,两手撑在身后,人微后仰,就着黯淡的月光看她一会儿,徐栀把气泡水放边上,脑袋搁在膝盖上也认真地看着他,看来是真好奇,有些望洋兴叹地说:“以后再告诉你,人有时候不是一定喜欢什么,就能去做什么。你想学建筑是因为喜欢?”

  徐栀点点头。

  陈路周看着她:“那就去学,管亲戚们说什么。”

  徐栀把脑袋转回去,看着前面的泉水,那层浅浅的涟漪好像很符合她现在的心境,“但我爸好像也不太支持,他觉得女孩子学建筑太累,我妈就是学建筑的,有时候还要下工地,我还挺喜欢下工地的,看着自己设计的作品从图纸变成一个实景,很有成就感不是吗?”

  “打算留在本市,是因为你爸吗?”陈路周多少能感觉出来,徐栀很依赖她爸。

  徐栀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她跟谈胥都没聊过,今晚却能跟陈路周坦诚地讲出来,“多少有点,我是独生女,我们家亲戚也挺烦人的,我爸又是个不懂拒绝的人,之前帮几个亲戚担保,后来亲戚死了,欠的一屁股债都要他还,他还喜欢在我们面前充大款,自己又是个社恐,吵架吵不过别人,连上网发帖都不敢。加上如果去外地上学的话,各种费用可能都要比在本地高上许多,所以我妈去世之后,我就打消这个念头了。但你那天的话对我影响还是蛮深的,我想我是不是能选择更好一点的学校。”

  “我只是建议,”陈路周懒洋洋地抻了下腿,说,“具体选择在你,就好像今天,你在等星空,我呢,其实在等秋风,也就会有人守着沙漠执着等花开,各有各的选择,各有各的风光。”

  徐栀:“一定是风光吗?”

  陈路周两手撑在身后,整个人半仰着,低头笑了下,“你在怀疑什么啊,我们的前程,就是风光,谁说了都不算,我们自己说了算。”

  徐栀看着眼前那泉,那层浅浅的涟漪好像荡得越来越厉害,看得她眼花缭乱,只能岔开视线,拔了根狗尾巴草,“你知道狗尾巴草能钓螃蟹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陈路周显然是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不过,刚刚话是那么说,但是我从你父亲的角度,他应该不希望你选择庆大的原因是因为他。”

  “所以我想自己打工挣点钱再说,”徐栀晃悠着狗尾巴草说,“说实话,你那个陪聊项目,我觉得不太正经,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其他项目,比如跟我去街边卖鱼。”

  “你搁我这拉创业基金是吗?”

  “没办法,我们没有个有钱弟弟,挣不着这么轻松的第一桶金啊。”徐栀难得开玩笑。

  “不一样,有个有钱弟弟还不行,”陈路周还补了句,“你得有个有钱的傻弟弟,行了,把账结一下吧。”

  徐栀一愣,狗尾巴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叼在嘴里,摸不着头脑地问:“什么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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