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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第17章

  但无论年晓泉解释了什么, 老太太都依然还是一副看破事实真相的脸,就连进屋见到了出来迎接女儿的年玥,她一张嘴介绍, 指着身边的白宴, 还是那么一句“以后要入赘的”。

  白宴觉得这个地方没法呆。

  在屋里吃了个中饭,被老太太拿个小本问了一个多小时的个人情况, 直到下午四点多, 等年晓泉进屋跟她们说起了悄悄话, 他才终于找着机会, 转身走出年家的院子,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 一路问着村里的人,找到了后村温泉中心的工地。

  温泉中心是白家子公司的项目, 算是当地政府的重点扶贫项目之一,面积大, 声势看着很是浩荡。

  白宴沿着工地的土路往里走了一段,看见一个长得像是管理的人, 便开口问他:“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林经理?林莫之。”

  那人对于白宴倒是一点没有怀疑, 指了指身后的平房, 扬着嗓子道:“林经理在三号楼里吃饭呢。”

  白宴“哦”了一声没有多留,迈开步子便往三号楼里走。

  林莫之此时正在屋子里跟人打着电话,语气不佳,看着像是置了气,他听见外面敲门的声音,粗声喊了一句“等着”,不一会儿,打开门, 看见外面站着的白宴,脸上表情一时愣住,而后嘴角缓缓拉开,惊呼了一声:“少爷,我可担心死你了!”

  白宴过去不大喜欢被人喊做少爷,此时林莫之眼神中的情绪太过实诚,他倒也没计较,跟他出了门,走到后面的树林里,挨着身旁一棵老树停下脚步,轻咳一声,问他:“林叔你来这里多久了?”

  林莫之是白玄宁的个人秘书,跟在他身边几十年了,白宴说起来,也是从小被他看着长大的。

  上个星期,白玄宁出事的消息传到公司里,白宴的继母眼看着跟情人跑了路,白家那个收养的养子白擎也一改过去懦弱安分的外表,开始在公司里大动手脚,不仅一上来就把林莫之这个白玄宁的身边人发配来了潭州省,还为了逼侄子白宴回北城,联合邵家,停掉了他身上所有的银行卡。

  林莫之见白宴此时精神还算健康,甚至长高了一些,心里不禁松一口气,皱眉回答:“来了有三四天了。我现在身边有不少白擎的人,一时走不开。”

  白宴点点头,看着他问:“白玄…我爸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莫之听他问起,抬头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有人在,便叹着气说到:“你知道,你爸这半年一直都住在青玉山里面,我每隔三天过去看他一次,但上次我过去的时候,他没见我,之后我再去,就听说,他下山的时候出了车祸。”

  白宴沉默几秒种,看过去:“那路上让人搜查过了?”

  林莫之点一点头,“都查过了,什么都没有。”

  白宴得到林莫之的回答,站在原地一时陷入了思考。

  他对于自己这个父亲了解实在不多,父子两就像天生不对付似的,平时除了针锋相对,就是相互无视。

  外人总说白玄宁生了个好家庭,要不是白家底子厚,怕是早就败在他的手里。

  但白宴却一直觉得,白玄宁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昏庸无能,至少在他把白家交给傅丽管理的这些年里,公司内部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经营上的大岔子。就连此时他出车祸凭空消失,也像是提前预知了傅丽的逃跑,或是白擎的野心,顺着两人做出来的,况且,白老爷子当年离世的时候为了这个儿子殚精竭虑,考虑得很是深远,白家势力盘根错节,无比复杂,只要白玄宁一日不死,那即便有人中途上位,他的位子也不可能坐得安稳。

  林莫之见白宴皱着眉头不说话,低头思考的样子让人心疼,一时便生出了些长辈的心态,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你现在还小,不要操太多心,白总的事情我一直有让人在查,就算真出了什么意外,你英国的太奶奶也还在呢。你现在呀,就好好学习,明年都要高考了,得努一努力了,知道吗。”

  白宴平时虽然行事荒唐散漫,但他并不喜欢这样被人当做孩子的感觉,于是“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见到有其他人往这边路过,便重新戴上了口罩准备离开。

  林莫之见状连忙开口喊住他:“诶少爷,你现在用的是哪个号码?还有,你住在哪里?身上钱够不够用?”

  白宴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村的方向,回答:“我现在还在潭城,跟一个女人合住。”

  林莫之有些意外:“合、合住?女人?”

  白宴点了点头,回答得十分随意:“对,她就是这个村里的人。”

  他这话一说,林莫之立马皱起了眉头来,张嘴说话,显得语重心长:“这个村里的?那你可要注意啊,他们这个村子风气不好,我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听说有进城打工的闺女在城里包了小白脸,把人带回来入赘的。你说那种男狐狸精有什么好,还不要脸往家里带,真是世风日下。”

  白宴听见他的点评,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林莫之于是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继续说到:“不行不行,我还是觉得你不能跟别人合住,这不合规矩,我这里有卡,你拿去写个宾馆。”

  白宴伸手接过来,一点没拒绝,只是他接了卡,搬出来的事还是没答应,“反正也欠了六万八了,倒是不缺这一点儿房租。您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吧,这是我现在的号码,等有了我爸的消息,就打我这个电话。”

  林莫之点头答了一声“好”,侧头输入电话号码的时候,无意中扫见白宴手机里一划而过的女人照片,眼睛一亮,便靠过去问:“怎么,少爷正儿八经交女朋友了?”

  白宴面不改色的把手机收回口袋,一边往树林外走,一边说到:“不算什么女朋友,不过是入赘的债主而已。”

  他这话说完,林莫之站在原地,一下懵了,等缓过神来,白宴早已没了人影,只留下他一个人,挠着头发愁眉苦脸起来。

  白宴离开工地,大摇大摆的在村里又转了一圈,等回到前村时,发现进村的路口上,已经站了一队送亲的人。

  这群人说是送亲,其实又不完全像,打头的男人身着红装,二十岁出头,一米六几,方脸,塌鼻,小圆眼,身边站着个熟人,是早上才被年晓泉赶出家门的年大,屁股后面还有一七十来岁的小老太太。

  年大看见白宴时,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把身边的“新郎官”往白宴面前一推,开口告诉他:“看见没,这个才是我们老一辈给幺幺定下的亲事。”

  说完,抬手指了指旁边的老太太,开口介绍,“这是幺幺的舅奶奶,小时候带过她的,手上拿的,就是幺幺舅爷爷给她定娃娃亲时的信物。”

  老太太王桂芬说是小时候带过年晓泉,其实关系并不十分亲厚。她跟年晓泉的奶奶姑嫂关系一向不大好,等年晓泉的舅爷爷去世之后,两人更是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

  如今,年大见年晓泉铁了心的不把钱吐出来,恶向胆边生,收了隔壁村王家的两万块钱,便喊上王桂芬,想出了个娃娃亲的由头,准备趁年晓泉在村里的时间,把这门亲事给逼认下来。

  白宴虽然不愿给年家入赘,但面对眼前这么个一米六几的“未婚夫”,他也同样不大高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转身往村里走,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给林莫之去了个电话。

  林莫之挂上电话,一时很是愤愤,找出村长的电话号码,一脸不悦地打过去,开口就是一句“道德沦丧,这事儿你必须得管!”

  村长听得冷汗直冒,也不知这位镇上干部都要看脸色的林经理说的到底是谁,但那蹦出来的词语,个个像是在指着自己脊梁骨骂。

  一时间,广播也不播了,乡亲们也不亲了,披上棉衣,抬腿就往村口跑。

  等到了那里,村长一眼就看见了路边“新郎官”跟王桂芬站在一起的画面,只觉脑中一道精光闪过,再一回想起林经理的话,一时间只觉气血上涌,两眼发晕。

  想着,这二十岁的大儿看上七十岁的老妪,能不道德沦丧吗!

  年大见村长过来,还招呼他吃喜糖。

  村长胳膊一挥,大喊道:“你们一群臭不要脸的,还好意思在这里发糖!”

  年大脸上表情顿住,拿来旁边王桂芬手里的珊瑚串,放在村长面前晃了晃,“怎么不好意思,幺幺的舅奶奶都同意了,你看,信物都在这呢。”

  村长一听,更是臊得话都说不圆了,“你、你还敢说,这两个人的身份,怎么能凑到一起!”

  年大以为村长知道年晓泉要读大学的事,觉得“新郎官”配不上人家,于是咳嗽一声,故作高深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讲究这些。”

  村长捂着胸口怒骂:“哪个年代都他妈讲究这些!”

  年大见村长动了怒,一时有些灰头土脸,“哎,但这到底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人家要是情投意合,咱们怎么好拆散呢。”

  村长往后靠在树边上,只想掏出两颗速效救心丸,“情投意合?你这是让无辜群众断子绝孙!”

  年大一听这话,还以为是年晓泉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毕竟,年晓泉出生时是早产,小时候进过一趟城,又是病着回来的,当时躺在床上据说都差点准备后事,所以,那肚子有个什么毛病生不出孩子也实属正常,他咳了一声,便张口安慰道:“也不要这样说,这有情饮水暖,两个人在一起啊,主要还是性情相投,就算没有孩子,也是能白头到老的。”

  还白什么头呐,那王桂芬头上拢共就没几根黑的了!

  村长站在旁边,觉得呼吸快要上不来,他抬手指着眼前的年大,一副被不肖子孙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

  没想年大不放弃,还在那里继续补充着:“再说了,断气的驴都能重新起来拉磨,我们当然也要相信医学有奇迹,说不定过两年,人家就蹦出来个大胖小子了呢?”

  还过两年!?过两年王桂芬都七十八了!

  村长一时站在原地,觉得自己今天怕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年大咧嘴一笑,继续添柴加火:“那等这一胎有了,二胎不就眼看着也要来了嘛。”

  “什么,你们竟然还想要二胎!?”

  说完,村长终于两眼一黑,“咯吱”一声摔在地上,就那么晕倒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上夹子,江湖惯例,明天没有更新,后天晚上恢复日更,时间一般都定在晚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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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等村长颤颤巍巍的被搬去村口广播室, 年晓泉这边也接到了信。

  她带着老太太一路沿着河走过来,进门之后,看见了屋子里一大堆男男女女, 还有窗边上靠着的那个身着红色喜服的男人, 旁人口中她的“未婚夫”。

  新郎官儿王宪家中是个富户,从来不爱读书, 个头太矮脾气不好, 家里老母亲又十分泼辣, 很少有姑娘愿意嫁到他们家。

  王家前两天得知隔壁村的年家姑娘明年可能要上大学, 加上模样标志、个头也长得高, 生出来的孩子能改良基因, 所以夫妻两一琢磨,就动了把人娶回家里的念头。

  王家有一个自己的养殖场, 平时在村里算是半个土财主,王宪从小游手好闲, 此时仗着自己给了年大两万块钱的说媒费,腰杆便挺得很直, 觉得自己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年晓泉要是不答应, 那就是不知好歹。

  他趁着年晓泉进来,冷着脸打量了两眼。

  他一早听说过年晓泉曾经为了家里几亩地去拦过县委副书记的公车,一早就认定这是一个母夜叉。

  可如今见面一看,发现她非但不是个母夜叉,模样看着还很有韵味。

  年晓泉过去虽也称得上清秀,但气质比较一般,个性内向不爱说话,往那一站, 不大起眼。

  但这一年,她进城先是被老杨和郑老太太亲孙女似的养了半年,之后,又在月色里工作了大半年,不仅说话仪态得到大改善,连皮肤,也因为杨安娜的坚持护理,而变得比一般女人都要精致许多,加上头上本就黑直发亮的青丝,被杨安拉着试了不少护发用品,如今打眼一看,就跟一块绸缎似的,走动之间,搭在肩上,好似你身边的空气都泛起了些许洗发露的果香。

  当然,年晓泉这些改变也并非偶然,她是付出了许多努力的。

  但王宪不在意这些,他觉得年晓泉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她的一切漂亮优秀,都是他作为男人的点缀,不仅可以理直气壮的占有,甚至能够品头论足,以此显示自己在家中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轻咳两声,走上前去,看着眼前的年晓泉,晃了晃手里的珊瑚串珠,便开口说道:“我是来你家提亲的,喏,这是你舅奶奶给的信物。”

  年晓泉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男人,一时哭笑不得,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珠子,垂着手道:“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没有娃娃亲这一说了,就算是真的有,我也用不着舅奶奶给我定,我自己的妈,我自己奶都好好的呢。”

  王宪一听这话不高兴了。

  年晓泉的奶奶此时也转头看了过来。

  年家早些时候条件差,被年晓泉的舅爷爷接济了许多年,所以年晓泉的奶奶即便跟自己这个嫂子再不对付,也从没想过要撕破脸,但这不代表,她忍气吞声这些年,便能容她来插手干预自己亲孙女的婚事,于是,老太太拍了一下广播站里的木桌,指着王宪的鼻子,便大喊起来:“放你的屁!你手里这串珊瑚是我爹以前留给幺幺她舅爷爷的,是我们老陈家传男不传女的东西,怎么到你手里就成定亲信物了!”

  王宪当然也知道年晓泉舅奶奶当初拿出这个东西时玩了心思,自己这头怎么也占不着理,但他自打见到年晓泉,心里就下定决心要把人娶回去,所以此时,他一点不想就此放弃,连忙抬眼往年大那头看了一眼。

  年大心疼自己已经到手里的两万块钱,一时也疯言疯语起来:“怎么的,小婶婶您还看不上王家啊?嗐,你也瞅瞅幺幺现在的样子,不过是进城一年,就学坏了这么多,包养小白脸,还让人入赘,你家这个条件人家入赘进来,跟着喝西北风啊?人小王虽然个头矮了点儿,但至少家里富庶,跟幺幺也算有情意的。”

  老太太一听这话,抓起旁边桌上的话筒,就往年大的头上扔,嘴里喊着:“谁跟他个一米六的蠢王八有情意!”

  村长此时幽幽地醒过来,听见这话,也跟着大骂起来:“放你的…咳,年大,你脸上长一张嘴,怎么尽干些下流事,什么叫小白脸,人家是白玉集团的太子爷,正儿八经的有钱人,我们后村那么大的工程,都只是他家子公司的,子公司你懂不懂啊,就是你儿子…哎算了你肯定不懂,你那五个儿子除了下蛋屁都不会!”

  他这话说完,周围人一片哗然,有好奇心重的,甚至已经开始凑到年晓泉身边询问起来。

  王宪平时最讨厌人家拿他的身高说事,如今又听年晓泉被个城里的富二代看上,便觉得她这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想来背后也不知被人玩了多久,于是,想到之前年大和王桂芬聊天时说的话,便也张嘴,不管不顾了起来:“怎么没有情谊?我都跟她睡过一个屋了,她胸口三颗痣连着的,我还看过呢。”

  他这话一说,年晓泉站在旁边,脸色突然变了。

  农村里不像城市,这里三大姑八大姨,出门见面就是熟人,对于女孩的清白,看的比什么都重。

  所以此时王宪这句话说出来,原本围着年晓泉询问的大妈一下就都住了嘴,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些打量。年晓泉倒也不着急,直接转了个身,面对那些大妈,拉开自己胸口的衣领,指着上面的皮肤说到:“我这里五六岁之前,的确连着长了三颗痣,当时舅奶奶给我洗过澡,肯定见过,但自从我五岁那年进城,为了救人出意外,这里的皮肤被火烫伤,之后奶奶拿偏方给我抹,这么些年,就变成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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