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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纪翘靠在最左边的角落里,发呆。

  电梯门打开,她眼神无意一瞟,看见了西装革履的梁越。

  纪翘抿了抿唇。

  梁越愣住了。

  祝秋亭何等敏感,第一秒都窥见端倪,似笑非笑地挑眉。

  纪翘看见了,但还是装没看见。

  梁越没说话,只是电梯这镜子构造,想忽视他难看的脸色,也有点难度。

  他背对着他们。

  电梯一路降,降到6楼的时候,终于,梁越忍不住,扭身,冲着纪翘,失控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怎么变成这么下贱的女人!非要挣那么脏的钱吗?你知不知道有句话怎么说的?命运的礼物都暗中——”

  梁越原来好像是,语文课代表,洋洋洒洒千字文,半小时写完。

  纪翘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喜欢说教。时间有时候也没什么用。

  “纪翘。”

  祝秋亭双手插在裤兜里,微抬了抬下巴,饶有兴趣地笑。

  “要给你点时间解决吗”

  祝秋亭有着身居高位者的优点,克制情绪一流,能令人感觉如沐清风。

  也有着非常致命的缺点。

  在那绝高的双商下,他骨子里是个贪婪冷酷,又无所顾忌的人。

  这点,他在她面前从不避讳。

  祝秋亭吻过她。

  那天他喝醉了,问她,你知道祝绫怎么死的吗?

  祝绫是他父亲。

  纪翘当时心一颤,下意识觉得,他语气不太对。

  他贴近她,膝盖粗暴地挤进她双腿之间,皎洁月色照亮他黑眸,耀亮男人那一瞬间诱人姿态。

  我杀的。

  祝秋亭笑,温柔地将她一束散乱长发别到耳后。

  纪翘那晚临阵脱逃,后来被惩罚的差点脱了一层皮。

  但她不介意,身体上的辛苦她从来不怕。

  她有时候,只是不想看见他。

  单纯不想。好像不知道哪天何时,会被他撕碎。

  “不用了。”

  纪翘淡淡道:“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

  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梁越没忍住,狠狠地抓住她手腕,将她压到墙角,眼角发红。

  “你他妈走什么,我上次没跟你说完——”

  这一出戏搁在文艺作品里,不是决裂就是复合的前兆,总之都会奔向疯狂。

  只是还没说完,梁越忽然一声抑制不住的痛叫,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纪翘也有点儿懵,视线上移,反应过来了。

  祝秋亭明显对这戏码不感兴趣,他一脚踹在梁越膝窝里,三分力都没用,看见梁越抱着腿痛滚的样子,抱胸后退了半步,躲秽物似得。

  “钱还分脏净,你说话挺好玩。”

  祝秋亭挑了抹笑,白衬衫两颗扣都开,锁骨线条清晰,连着男人线条漂亮的脖颈与下颌。

  他说话少见的慢悠悠。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鞋补路无尸骸,这规则无不无耻,下不下贱?但你能怎么样呢?”

  祝秋亭低头,像看一只流浪狗,同情而温和地笑了:“梁先生,你三十一岁了,不会才明白弱肉强食,这几个字怎么写吧?”

  ☆、【八】

  【9】

  梁越做精英好多年,体尝过失败,方案驳回,生意谈崩,资金断裂……但一切,都没让他有过今天的感觉。

  雄性竞争本能流在血液深处。梁越看见纪翘第一面,视线瞥到她身旁男人,立刻反应过来。

  错愕,愤怒,羞恼。那其实不是针对纪翘的,梁越知道。如果她挽个满脑肥肠,一眼望到底的土豪老板,他也会愤怒,但他不会羞恼。

  祝秋亭居高临下的看他,梁越本该发火,该起来狠干一架才能泄愤,可他只是愣在那里。

  像什么呢?像飞机坐到万米高空,拉开窗往下看,一整颗星球在眼底,无限的山峦起伏,没有标的物,只有恍惚感。

  是只需一眼,极细微的触角能迅速传回来的敏感。

  太远了,太阳太远了。

  那感觉糟透了。

  他看着祝秋亭,那人扫了纪翘一眼,抬脚便离开了,纪翘紧随其后。

  他曾经的明珠,成了别人一条狗。

  还是不怎么重要的狗。

  -

  “后天出趟门。”

  上车前,祝秋亭说。

  破天荒头一回,纪翘没有马上回答。

  等她惊醒般回过神,祝秋亭正靠在车门上,指间夹着烟看她。

  “对不起。”纪翘下意识站直,冷都感觉不到了,手心直渗汗。

  “好。”

  祝秋亭没说话,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将亮的天光渐露出了鱼肚白,朦胧的白日雾色照在他面上,照得人温柔又冷漠。

  怎么能如此矛盾,又如此合常理呢。

  他垂眸,最后吸了一口烟,扔了。又踩着碾灭,把火星踩在脚底。

  “纪翘,很多人说,我要抬你。”

  纪翘平静地望着他。

  她怎么不知道,奇了。

  很多人别名叫祝秋亭吗?

  祝秋亭掀起眼眸,很轻地笑了笑:“确实。”

  她穿着吊带丝绒裙,肩膀冻得泛红。闻言挑了挑眉,好像也觉得好笑,迫于眼前,又令笑意就地解散。

  “瞿兴这私生子很蠢,”祝秋亭突然转移了话题。顿了下,他说:“但他成功了。”

  “要说没人帮衬着,你信吗?”

  纪翘抬眸望他,目光凝重。

  他这意思很明白。

  内部有鬼。

  HN的流水线重建很容易,要恢复到从前,不太容易,等明年招标,这事的影响会彻底显出来。不止是损失的问题,还有在官方那边积攒的信任问题。

  “所以用人这事儿,总不能让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你说呢?”

  祝秋亭这个反问很诚恳,她不回答也不行。

  “对。”为了表示自己也很诚恳,纪翘顺势点头。

  可她实在是没体会出来,前后文关联在哪儿。

  “后天晚上八点,中山逸舍。”

  祝秋亭:“我会叫人接你。”

  有人为他拉开门,祝秋亭进车之前,温和道:“现在你可以自由活动了,想他,去找他也可以。”

  说完,男人坐到车里,扬长而去。

  纪翘站在原地,目送着黑色轿车消失,抬头望天,重重叹了口气。

  好冷。

  真的好他妈冷。

  祝秋亭不发神经的时候,都挺有绅士风度的。

  除了对她。

  可能打一开始,就没把她看成女人。

  -

  祝秋亭在后座,透过车窗往外望,天际线远而模糊,这座城市还没醒。

  天光渐亮。

  “先生,纪小姐回申城的机票……”

  司机小心地从后视镜里望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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