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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祝缃被带回祝家时,不过一岁。等她听得懂会说话,就被告知了真相。

  祝秋亭常年在外,祝缃既想念他,又怕他。

  总的来说还是想念多。

  她小口喝着粥,问难得陪她吃早饭的人:“UNODC是什么?”

  祝秋亭收叠报纸,把盘里烤香肠挪给她:“United Nations Office on Drugs and Crime。”

  祝秋亭:“最近我不常回家,纪老师也要请假。寒假你想去哪儿,跟于叔叔说,可约上John——那男同学是这名字吗?约他一起。”

  祝缃喝粥的动作一停,咬着碗边:“纪老师也不来吗?”

  祝秋亭:“她有事。”

  小孩儿猫瞳似的眼珠转一转,水汪汪的:“要陪你吗?”

  祝秋亭垂眸望她,眼里有笑意,也有拿她当大人的耐心真挚:“那是纪老师的私事,你可以发信息问她。”

  祝缃咬着碗边,说好。

  -

  祝秋亭仅剩不多的温柔,基本都给了祝缃。

  这跟上一秒谈笑风生下一秒能在对方咖啡下毒,这种表面温柔……不同。

  祝秋亭对祝缃到底还是仁慈的,他没透露过她生父是怎么死的,让她免遭噩梦。

  毕竟死也分很多种,炸死被枪杀算到一种,最爽快的那类。剩下的都可划分到其他类,因为如果不是这两种,注定要受不少罪。

  有肇事司机以失误名义,背了祝氏下属两条人命,赌的就是A市非祝家地盘。这省会城市紧挨边境,天高皇帝远,很多事无法深查。

  管HN工厂的明寥,年轻是年轻,但脑子好用,搞到真的验尸结果,那哪是车祸意外,分明是先被活打死,才扔到路上撞碾的。

  都不用费劲,瞿辉耀没真心想藏。

  在他看来,为了无足轻重的人、报损才八百万的生产线翻脸,太蠢了。

  再有,他背后可是瞿应,那怎么说都是他父亲。

  瞿家是做材料起家的,正好跟祝氏在A市的产业能互补,能合作的话,利益不可估量。瞿应只是暂时过不了心关,他七年前被祝家摆过一道,损失惨重,至今心有余悸。

  瞿辉耀是小三所出,地位不稳,想出风头,用最蠢的法子,一把火一辆车,送自己走绝路。

  瞿家那边没人觉得祝秋亭会翻脸,他是彻底的商人,利益重过命。权衡利弊,一个三十朝上,成熟又老奸巨猾的男人,总会这么做的。

  但工厂起火第二天,祝氏在华运公司——瞿家主要货贸渠道之一——投资尽数撤回,他们正在发展新技术,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但资金链直接断裂。

  接着,瞿辉耀失踪了。

  从头到尾,祝秋亭连面都没露。

  瞿应急了,请了面子大的做说客,约在中山逸舍跟祝秋亭碰面。

  约的是周五晚上七点半,申城华灯初上,江水粼粼悠悠奔腾,几家欢喜几家愁。

  七点二十,被绿林环绕的私人高级会所,门口依然没等来今日贵客。

  七点四十,八点,八点半。

  而贵客直到下午四点,都还在A城没动。

  端的不是高姿态,是随你妈的便。

  -

  纪翘头疼,祝秋亭太难伺候。

  让她回城的是他,她都走到机场了,让她又回去,票可两千多呢,单程,就这么废了,心在滴血。

  纪翘沿着他给的地址,到了惠远峰底下,A市人常登的山,山上有座丘无寺。

  但最终地址不是寺庙,是寺庙后山。

  半山腰没有想象中陡,非常开阔。说来好笑,这里的墓地快比活人房子厕所贵了,据说是能顺利渡魂,毕竟有佛在此。

  纪翘觉得,山区管理人真是生意鬼才。

  到了后,纪翘无比庆幸,羽绒服穿的是深色。

  两座新墓碑,有两个中年人跪倒在其中一座前,哭声凄哀,几欲昏迷。

  祝秋亭立在旁边,一身黑色,神色沉默。

  似有所感,他忽然抬头,望住纪翘。

  过来。

  祝秋亭无声开口。

  纪翘把羽绒服脱下,挂在手臂,大步走过去,深鞠躬致意,给两个墓碑。

  “很抱歉。”

  她对着两个中年人低声道。

  瞿辉耀干的确实不是人事,两个下属虽是祝氏的人,可不是祝家的人,这里面区别海了去。

  换言之,他们只是两个讨生活的技术人员,寒窗苦读、一朝进入社会,辛苦是辛苦了点,为了不菲薪资,起早贪黑的在风里奔波。忽遭变故,家人自然受不了。

  祝秋亭派人替他们料理后事,可能还是觉得不够,干脆自己过来了。

  纪翘看到黑色墓碑前有一大束白花,上面有张手写卡片。

  她眯眼看了看,那字的气势金戈铁马,笔锋利极,看得很清楚。

  上面写着,花和人都会经历各种不幸,但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②。

  -

  山风荡漾来去,吹得人脸生疼。

  纪翘早都习惯了,她跟在祝秋亭身后,踩着石阶拾级而下。

  “你读宗璞。”

  纪翘没有问他,她说的是陈述句。

  祝秋亭头也没回:“金句大全看的。”

  纪翘沉默了一会儿,说:“只有一家人来了。”

  祝秋亭忽然停住了脚步,纪翘一个没收住,一头撞上他胸膛。

  好像有投怀送抱的意味。

  祝秋亭静静看着她:“所以我让你来。”

  另一家人得到巨额赔偿金,正忙着打架分钱,谁管死的人埋在哪儿?死都死了。

  这是原话。

  纪翘听得眉心直跳,阴火乱拱。

  祝秋亭淡淡道:“那是个鲁莽的人,如果他能仔细一点,他和同伴应该不会出事。”

  纪翘沉默,她触目所及,是祝秋亭那张熟悉面孔,线条深而锋,如折光利刃,眼目却天生长温柔多情形状。

  在他要转身的时候,纪翘咬着后槽牙,还是斗胆开了口。

  “鲁莽……总比懦弱更接近勇敢。”

  她以为祝秋亭会生气,或会讽刺她,那堂吉诃德式的荒谬,可能是祝秋亭觉得最滑稽的东西。

  但祝秋亭竟然转头,目光在她面上仔细转一圈,然后很轻地勾了勾唇。

  “我同意。”

  祝秋亭衣角被风微微掀起,这是件黑色的风衣,但里衬的内边是浅卡其色,右边有黑金刺绣,刺有一句拉丁文。

  Nil Desperandum。

  英文意思是,Never Despair。

  她愣住了。

  就像变成了山岗上一棵树。

  祝秋亭没管她,也没拢住大衣,只转身一步两阶的往下走。

  “飞机五点二十。你准备跑回去,我也没意见。”

  男人的声线和低沉,很快就随着风声一起进她耳膜,撞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纪翘站在原地没动。

  一年前的某次商业活动,在场很多记者,女星江萤风头正劲,她是第二次见祝秋亭。

  人家把喜欢表现在面上,大大方方,美的光彩夺目。记者散了后,她送祝秋亭一个手工刺绣的书套,刚好可以套他A5大小,黑皮红边的新约,绣的工整精美,选的图案是西方白虎星宿,也是祝秋亭属相。

  这礼物,心意、时间、心血全在里面了。

  祝秋亭看懂了,收下,笑得很和煦,说谢谢,我很喜欢。

  纪翘思忖,祝秋亭难道开始走文艺路线了?

  立刻照猫画虎,有样学样,也绣了个东西,是每天晚上挤出时间做的,悄悄放他桌上,结果被祝秋亭叫去,一块长布扔她怀里:用脚绣的吗?返工重做。

  纪翘气的晚饭都少吃了一碗,当即立断放弃了,钻到射击房一通发泄,上百发子弹打出去才舒服。

  时至今日,她早忘了布料颜色质感,但记得内容。

  因为刚刚在他身上看见了。

  祝秋亭这人,他妈的,简直生来就带,骨子里就知道怎么收拢人心。

  纪翘打颤,她忽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放弃。

  往前走,是有他的万丈深渊。往后退,是没有他的万丈深渊。

  往机场疾驰的路上,纪翘十分沉默。

  祝秋亭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让穿好点儿,好。让乖点儿。好。

  好像机械缺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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