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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订婚典礼的正厅布置得极为精美雅致,两旁的音响内播出轻快甜蜜的进行曲,宾客们相互攀谈,时不时看向台上,等待着为新人献上祝福。

  程懿已经在上台的拐角处,等了大半个钟头。

  还有五分钟婚礼就要开始了。

  何栋也等不及,抓到一个狂奔进来的人,焦急催问道: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准新娘怎么还没来?”

  那人转向程懿:“苏小姐说您先去,她随后就来。”

  “今天路上好像堵车了,”何栋一想是有这么回事儿,“而且新娘嘛,总是要多打扮一会儿的。”

  “程总,要不您先上去吧,我觉得快了。等会儿要再不开始,大家得等急了呢,您先去压一压场子。”

  程懿不知是在想什么,眉间紧蹙,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众人都在催,他便先走上了台中央。

  众人一见新郎上来,纷纷起哄,平时冷峻到高不可攀的男人,此刻终于有了能打趣的机会,谁也不肯放过。

  声音停止在正门忽然被推开的时刻。

  这么关键的时刻,如果不是要紧的正事,根本没有人会擅自从正门闯入。

  大厅内鸦雀无声,男人紧蹙的眉心终于更加扣拢,不安的感受越发真切,伴随着心脏骤然落下的声音——

  “不好了。”

  “苏小姐她不见了!!!”

第30章 综艺

  窗外碧空万里, 天气好到让人疑心方才的恍惚只是个错觉。

  万籁俱寂,空气胶着,仿佛就连呼吸也很费力。

  那人说:“我, 我本来上楼去确认过的,苏小姐半小时前还在, 她说让我稍等。可我过了会儿再去看, 透过房间的透明玻璃, 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但是烟很大, 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

  程懿久久未动,但听到这里,男人几乎是飞速走下了台阶,拧紧眉头:“什么在烧?”

  “是的。我当时听她的语气是有点不对劲,但我没往那方面想……不知道是烧什么, 难道是、是……”

  说到这里, 已经不敢再猜。

  程懿几乎没有犹豫, 立时抬腿:“现在,送我过去。”

  何栋拦住:“程总, 这里还有很多宾客,不如您先安抚一下,很重要的。”

  然男人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一般,火速抽出了自己的手,驱车前往苏礼的制衣室。

  路途不过短短几分钟,他却觉得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她的制衣室占据了整个二楼,是全透明的设计, 因此他抵达的瞬间,一眼就能看见。

  衣架上的东西已经快被烧没了, 只剩肩膀和头纱,灰烬轻飘飘落入盒中,却很好辨认。

  闻讯赶来的霍为一怔,骇然道:“嫂子把婚纱烧了?!”

  男人的身形忽而晃了一下,如同胸口被钝物击中。

  他大步流星走到门前,猛地拉了几下门,想将婚纱抢救出来,然而只有错误的滴滴声循环不断——

  是苏礼早已删掉了他的指纹。

  “找人开门,”男人握在门把上的手已经青筋浮现,如同在竭力克制,但还是在几秒后几乎低吼出声,“去啊!”

  但无论怎样都迟了。

  后门打开的那瞬间,婚纱正好全部燃尽,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最后一片灰烬孤零零地落向地面。

  程懿没有接住。

  霍为看见男人就在空荡的衣架边站了很久。

  他从没见过程懿这番模样。

  以往再大的变故,崩心态的总是他们,男人无论何时都好像置身事外,永远理智,永远预判合理,永远心狠得只能看见目的,无论失去什么都在所不惜。

  程懿垂了垂眼,看见了放在桌上的录音笔,只打开听了五个字,便按了暂停。

  他甚至不敢去想,苏礼一句句听下来时的表情。

  有念头突兀地冒出。

  直至这一刻他才发现,计划是否成功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他甚至想,只要今天她不被真相伤害,没有痛苦地离开——让他放弃计划,也不是不可以。

  预想的某一幕悄然发生,后果却比想象中叫人难以承受千万倍。

  男人闭上眼睛。

  霍为疑心是自己眼花,否则怎么会看见男人因痛苦而泛红的眼眶和喉结。

  这人可是程懿啊,没有喜怒哀乐,也不会被人主宰喜怒哀乐,始终骄傲地站在叱咤风云的顶端,就算听见再悲怆的哭声,也连头都不会低一下。

  门口传来脚步声,程懿立刻抬头去看,然而预想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他眼前,来人是陈夜淮。

  陈夜淮走到他身侧,拿起录音笔看了会儿,猜出了始末:“她都知道了?”

  没有回应。

  半晌后,程懿才哑声道:“她一定很恨我吧。”

  “你早知道她会恨你,做之前你就知道了,但那时候你不在乎,因为她不重要。”陈夜淮说,“程懿,你早就喜欢上她了。”

  是啊,早就喜欢上她了。

  只是已经习惯了狠心,狠心到连自己的心动都可以忽略不计,反正他素来为目的不择手段,哪怕牺牲自己。

  他独自在偌大又冷清的后院里,度过了童年乃至少年,从没想过奢求爱情。

  没人陪他说话,没人分担少年心底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恨意,他这一辈子最讨厌所有的节日,因为所有家庭都会在这天团聚,而他甚至不被允许进入墓地。

  无数个见证凌晨的深夜,他唯一的目标便是夺回程家的实权,将父母妥善安置,让他们得以安息。他时常在深夜被沉甸甸的巨石压醒,一日做不到,负罪感便一日如同桎梏将他捆紧。

  他不允许自己被偏差值左右,因为当年若不是突然改变路线没去机场,他不会错过生前和父母的最后一眼。

  于是他压下团建时海边清晨的第一次感情萌芽,压下日积月累中挪不开的目光,压下她义无反顾奔向自己时的动容,她能不顾一切去爱,他却不行。

  一切早就变质了。

  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吃醋,发现她疏远自己会不安,对她好是真的,逗她是真的,想见她已经从刻意成为惯性,怕她受伤,怕她不高兴,想让她开心。

  那么可爱又真挚的小姑娘,像是板栗,外壳看似坚硬,煮熟后敲开,里面却是淌着夹心的软。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从自己千疮百孔的人生中挤尽所有美好,妥帖地装在礼盒里,打包成礼物送到她身前。

  但说了太久的谎,连真话她都不会信了。

  一步错,步步错。

  制衣室离酒店很近,那时她还打趣过,假如她想逃婚,肯定会被他捉回来。

  他一直盯着路口,唯恐错过哪一个穿着婚纱落跑的新娘,但他没想到,她不仅什么都没带走,还算准时间,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婚纱被烧掉。

  不知房间内沉默了多久,久到连日光都变得不再灼烫。

  男人终于站起身来,阖眸哑声道:“恨我也好,如果这样不会让她伤心。”

  ///

  离开之后,苏礼回到公寓,独自在阳台站了很久。

  久到陶竹给她倒的牛奶由热变凉,凝结出了一层奶皮。

  夕阳西下,鎏金色的日光蔓延流淌,这本该是非常好的一天。

  她看着远处的河岸发呆。

  陶竹站到她身边,抚了抚她的后背:“如果想找人说说话、抒发一下,那就和我说吧,别憋在心里。”

  脑海中仿佛有很多情绪在翻涌,又好像是一片空白。

  “还能说什么呢?”她声音极轻,“是我自己选的,我知道他会很危险,但我想,万一呢。”

  只是虽然做了一定的准备,但当富有冲击力的真相到来的那刻,当其重量远远超出她所能承担的那一刻,仍会觉得颠覆和不可置信。

  可想通了也就明白了。

  如果她要问她后不后悔——她不后悔。

  得到的那些快乐是真实的,心动也是真实的,如果下一次还有如此迫切而猛烈的心跳,她想,也许自己还是愿意跃身其中。

  危险的东西矗立巉岩,却正因为高不可攀,让人忍不住想去征服。

  她天生容易被极端自由与理想主义的东西吸引,如同程懿不可控的危险系数,某种程度上也是她心跳的来源。

  事已至此,再去纠结其它,已经没有意义。

  程懿的计划落空,以他那般目的性极强的性格,应该会迅速转移重心,着手用别的方式去达成目的了吧。

  而她,只不过是他人生路上可有可无的一个小小插曲,连爱情都能拿来欺骗。等到没有价值,他便会将她一脚踢开。

  思及此处,内心又被微妙的嘲讽感替代。

  一味自艾自怜不是她的风格,她本就敢爱敢恨,既然已经哭过一场,亦无需将自己缠进这个死结中了。

  看见黄昏的倒影落在河中,她内心某处忽然传来声音。

  ——这么好的生活,为什么不抬头向前看呢?

  过去的就留给过去吧,除了痛骂这男人一顿,还有更好更灿烂的未来在等她。

  “程懿真没眼光,”她抒发似的狠狠碾了一下足尖,“错过了我,他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姑娘?”

  陶竹大声附和:“就是!我们栗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文能提笔绘江山,武能穿针翩翩然,仙女爱上凡人是他祖上积德!不识抬举!!!”

  “说到这里,”陶竹忽然停了下,“我昨天看的一段话,很适合现在的你。”

  苏礼转头:“什么?”

  陶竹翻到那张图,声情并茂地朗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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