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在线阅读
穿越 重生 架空 总裁 青春
修仙 耽美 玄幻 都市 惊悚
病树与烂柯人 TXT下载  
上一页 下一页
白天 黑夜 护眼

第24节


  比如她是不是猜错了,他实际上是个心狠手辣的亡命徒, 被她恰巧以为是地震失去爱人的人,他不过是为了配合她,随意编了几句话。

  他常常答得模棱两可含糊其辞,但是明显漏洞百出。连她一个只问了几个问题的人,都察觉出来不对。

  被他看了这么一眼, 倪芝一阵发凉。

  她看不透陈烟桥, 他身上有一层浓雾, 拨开了发现,里面还有一层泥浆做的硬壳。

  见陈烟桥下了逐客令,她拎起自己的包, 走到门口回头看,陈烟桥低着头, 在一圈一圈地往手腕上戴佛珠。

  他的刘海因为低头掉下来一撮, 夹着白发,只显得有些落寞。

  倪芝这会儿想起来,他做的那些好人好事了, 在医院里陪了她一宿。

  她人都走到门口了,又犹犹豫豫。

  他家铁门本就是开的,倪芝把半个身子留在门里,问出了她灵光一现的猜测,因为她刚才问到的“是不是有矛盾”,陈烟桥就立马下了逐客令。

  “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她回去了?”

  她这话一问出来,陈烟桥抬头盯着她,目光锋利如刀。

  舌头在嘴里顶了顶,他兀自开始冷笑,倪芝头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夸张。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被何旭来泼了水了,真他妈的活该,自找。”

  他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她。

  倪芝本来欲走,听见他提这茬,气得牙痒,明明他比谁都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甩什么脸子,你就是心里有鬼,心虚,我问的都是实情。”

  陈烟桥已经站她面前了,把门打开,手撑在门上。

  压迫性地看着她,“你说的实情,就是非要在别人伤口撒盐,再瞎几把乱猜。”

  他极少说这么粗鲁的话。

  他低头,又凑近了一点儿。

  他嘴里的烟草气味都闻见,他好像隐忍了些什么,最终说出来的话还不算太难听,“你不知道,别他妈问别人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吗?”

  “你走吧。”

  倪芝同他对视了两三秒,余光看见他穿得薄汗衫,清晰可见他的胸口起伏得厉害。

  她还没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咣得一声巨响。

  她刚才心里犹想着陈烟桥家里发生的事,一路心不在焉地走到了铁道旁。

  被铁路警察吼了好几声,“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啊,耳朵聋是不是啊,都说了不让过了,还一个劲儿地过。”

  倪芝低声说:“不好意思。”

  铁路警察年龄大,听不得小姑娘说软话,“行了,下次注意啊。”

  这条旧铁路从西大直街下面穿过来,走的还是绿皮火车或者货运,火车一来就亮红灯,靠铁路警察手动放闸拦行人和车辆。

  倪芝这才恍然听见警卫岗亭传来的铃声,她正好碰见要给火车让道了。

  前面推着三轮的老头快了一步蹭过去了,后面铁路警察还在吆喝,又拦下一个正在试图在闸杆没落到底以前冲过去的大婶。

  两侧闸门都关了以后,人群稍有些拥挤。

  前后不过是等个五分钟,卖栗子的眼见过不去了,也不愿意浪费时间,马上掀开了盖着的那层布,露出热腾腾栗子,一个个都透着黄澄澄的芯,周围几个路过的人就买了。

  倪芝是不愿意跟人挤,架不住乱哄哄一片,单车,三轮,行人也推推搡搡。

  起先她还以为是有人提的袋子碰了她,后来她感觉确实身后有人故意在占她便宜,目光似刀地回头,那只作怪的手就停了,她分不清是谁。

  没想到很快那人又把手往她上半身挪去,倪芝试图拍掉这只手。还没碰到手就松了,最后在她腰侧怼了一把,倪芝吃痛,身子一勾,被人群挤到旁边。

  闸杆已经落下了。

  然而有一个男人,在铁路警察暴喝下,他还是快速跑过去了,手一撑翻过了两头落下的杆子。

  铁路警察还在骂,“回来回来,操,这小子也不怕给撞死。”

  这个头发油腻且三角眼的男人隔着闸杆回头,冲倪芝挑衅地笑了笑。

  手里做出抓球的动作。

  倪芝认出来了这张脸,那天她死死盯着记住的脸,正是何旭来。

  铁路警察以为他在挑衅,用手指着他,大声喊,“那小子,别让我逮住你。”

  倪芝报以冷笑。

  一边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腰侧。

  她想起来陈烟桥刚刚说的话,更觉得讽刺。

  现在看来,何旭来泼她,无非就是耍无赖耍流氓。

  希望见到她衣服被水淋湿的模样,而且那天她要是真进了何家洗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样,也是她活该吗?

  她究竟问了些什么?

  惹得他如此不快。

  他愈隐瞒,愈见破绽。

  另外一边的陈烟桥也不好受。

  他一边咬着烟,一边翻了本子画着。

  这些年过去,他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连那一腔怒火,不知道是怨她多管闲事还是怨自己的怒火,都发不出来。

  以前父母忙于生意,他就跟一干众人鬼混,成绩又差,粗口连篇。跟余婉湄在一起脾气也收不了,高兴了就哄她,不高兴了随时甩脸,等着余婉湄哄他。

  然而现在自己是什么模样,陈烟桥苦笑。

  刚刚明明要一拳砸在茶几上,硬生生忍了,伸手茶几下掏了笔出来。

  拿了本子,就开始随心所欲地画。

  他心不在焉,根本不知道自己画了些什么,就是手在动,魂儿早没了。

  等气消了,就把本子随手一扔。

  他起来时候余光扫了扫本子,看到自己画的,还是愣了愣。

  最终他还是去房间,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密封袋。

  一边充电一边打开旧得不成样的手机。

  开机是古老的握手画面。

  他却再也握不到她的手。

  “桥哥,是我不好,我们别吵架了。其实我在哈尔滨每天都想你,我一毕业就回来好不好,我们结婚,生两个孩子。”

  “桥哥,我撑不住了,又冷又黑,我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我就想告诉你,我爱你,我跟了你一点不后悔。”

  “桥哥,我有许多话想当着你的面说,你不知道的事情。但我却动不了了,我真后悔之前跟你吵架,我要是还有机会见到你,我全听你的。”

  “桥哥,你会来找我吗?”

  “我要是再也见不到你,我也不准你找别人。”

  “我乱说的,桥哥,你还是找个人,能陪你开小画室的人,替我陪你。”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才多大,非要给我画画,画得特别丑,都把我吓哭了。后来那么多年没见,你其实还是那个样子。再后来,我还逼你画,你就不乐意,说你学雕塑的。以后每年,记得给我画幅画。”

  “不要画我,我不想你难过。你画什么都行,只要是你画的。我就喜欢看你画画,你画画时候特别帅。”

  余婉湄走的头几年,他几乎每天都要看。

  手机坏了,就去修。

  人家问他这么破的手机还修什么,他就跟人急。

  这手机从余婉湄手里拿出来,屏幕已经碎的不成模样了。

  他在她父母面前跪了几天,最终手机还是给他了。

  里面其实只有一条信息发出去了,其他全是草稿箱。

  这十年过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看过多少遍。

  每句话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他都会背。

  手指已经有灼热烧伤的感受了,他不自觉松了手。

  烟头掉在床上,烧了个洞出来。

  摸了把脸,居然又是湿的。

  他比谁都希望知道,余婉湄回了家。

  为了找他。

  他脾气比谁都大,那时候一门儿心思想给她个家,毕业前最后一年,教授让他出国深造,回学校当老师,他不干。跟谢别巷两人搞了个画室画廊,教小孩子画画一边接点儿活儿。没想到余婉湄考研考了那么山高水远,两人开始无休止地争吵。

  再过了大半年,他们画室不错,他就想回老家开个小分店,等余婉湄回来就娶她养她。余婉湄又说,自己想去北京闯一两年,她学的专业回了老家没前途。

  他觉得他能养活自己女人,不想她瞎闯。

  偏偏他还在去看她的火车上,两人电话里又吵了一架,这回气性大的,干脆拉黑了她,足足有一周多的时间。

  余婉湄就回老家找他。

  这一找,竟然已是阴阳两隔。

  **

  人潮涌动的中央大街上,总有一片这样的角落,几个画板支着,背后坐着打扮文艺的画手,摊位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你画得好吗?”

  陈烟桥给来人指了指自己旁边挂着的成品。

  “多少钱?”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