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班里人都走光了，她回头看了眼，那个座位空空的，秋清安依旧没有出现。

　　在家复习了一天，吃完饭休息了会，和悦又坐到了书桌前。

　　离高考越来越近，连周蜜都不敢松懈了，待在家里做题，偶尔还会在手机上远程请教她。

　　晚上方姨敲门，送来了夜宵，芋圆甜酒，放得温温的，带着淡淡甜。

　　和悦喝完，准备继续拿起笔时，一旁的手机忽然疯狂震动起来，上面来电显示的是江浩杰。

　　他的声音很急促，喘着气，偶尔传来两下汽车鸣笛，语气里带着满满地担忧。

　　“和悦，我从昨天起就联系不上秋清安了，你能不能帮我去他家看一下，我家人突然出了点事现在赶不过去…”

　　“出什么事了？”和悦当即起身，开始翻找钱包钥匙。

　　“我奶奶进医院了，我们全家都过来了——”

　　“我问你秋清安出什么事了。”和悦深呼吸一口，加重语气。那头安静了，顿了许久，才听到江浩杰说话。

　　“和悦，你先去帮我看看他有没有问题，其他的……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好。”和悦已经下楼，开始换鞋准备出门。

　　“尽量，不要让他一个人。”

　　江浩杰最后迟疑嘱咐，和悦挂了电话，伸手拧开门把，方姨在身后叫道：“悦悦，这么晚你去哪？”

　　“我同学出了点事情去看看。”和悦转身和她说：“方姨你先睡，不用等我。”

　　夜色深沉，外头一片漆黑，仿佛闯入了迷雾之中。

　　和悦叫了个车，径直抵达秋清安楼下，她等了一会，跟在一个开门的人身后进去。

　　爬上四楼，周遭安静得死寂，巷子很深，附近没有一点其他响动，大家都窝在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把外界隔离。

　　和悦抬手敲门，过了许久，没人应答，她想起那个小阁楼，干脆张开手，大力拍打着门。

　　“秋清安？”

　　“秋清安你在吗？”

　　和悦一边叫一边在心里庆幸，幸好这层只有这一户人家。

　　拍了有好一会，和悦手掌都拍红了，她正怀疑里头没有人想要放弃时，‘咔嚓’一声，面前严丝合缝的门猝不及防被从里拉开，秋清安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后头。

　　和悦顾不得在意他的反应，此刻的秋清安实在虚弱得有些吓人。他微微佝偻着身子，捂住胃部，唇色惨白，额头还有细密的汗珠。

　　就连撑在门上的手都用了十足力气，白皙的手背上鼓出了青筋。

　　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和悦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秋清安，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她伸手想去扶他，被秋清安挥开，他抿紧唇一言不发，转身艰难的走往客厅，然后失力般倒在了沙发上。

　　“你哪里不舒服？”和悦蹲在他身边，压下紧张轻声问，秋清安眸子动了动，定格在她脸庞。

　　“我没事，就是有点胃痛。”他喉咙滚动，气息艰难虚弱。

　　“那里有药，麻烦帮我拿一下。”秋清安指向角落柜子，和悦立刻蹲下去翻找，仔细看过说明书和保质期之后，才给他拿了过来。

　　“我去烧水…”她话刚出口，就见秋清安捏着药盒，从里头抠出来几枚白色药片，仰头，径直干咽了下去。

　　和悦连忙去给他倒水。

　　来不及烧开，水是凉的，顺着喉咙进到胃里，像是在灼热的肺腑中浇下冷雨，秋清安痛得整个人都要蜷缩在一起。

　　和悦眼眶一酸，转身到厨房给热水壶插上电。

　　趁着这个时间，她在网上查了刚才的那个药名，上面显示主要治疗慢性胃炎，和悦又顺便查了下之后饮食，关上手机后，开始翻找起厨房食材。

　　一无所获。

　　就连最基本的米都没有。

　　她干脆找了家经常去的餐厅，定了一份白粥和几个蔬菜。

　　热水烧开，和悦端着杯子小心翼翼送到秋清安面前，他紧闭着眼，额头汗意涔涔。

　　和悦叫了他两声，秋清安勉强坐起，伸出手接过杯子，小口喝水。

　　疼痛似乎缓解了很多，秋清安神色恢复正常，只余那眸子黑得吓人。

　　“你怎么来了？”

第11章

　　“江浩杰联系不上你，就给我打电话了。”和悦抽出纸巾，触上他额头，秋清安也没躲，就这样直直看着她。

　　“你吃东西了吗？”擦完汗，和悦又问他，秋清安睫毛动了动。

　　“没有。”他目光虚浮，声音很轻。

　　“一觉就睡到现在了，被敲门声吵醒的。”

　　“………”和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肚子的问题，最后只捡了几个关键的。

　　“你经常胃痛吗？严不严重，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偶尔。”秋清安避重就轻，“饮食不规律才会这样。”

　　“那你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顿了许久，秋清安动唇，“昨天中午。”

　　“…………”

　　“你什么时候开始睡觉的。”和悦过了会，轻声问。

　　“不记得了。”秋清安回答完，又想了想，神色困惑。

　　“好像外面天快亮了。”

　　和悦许久没有说话，盯着他苍白的脸。

　　此刻的秋清安和巷子里那个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年几乎重合了起来。

　　学校里的他，有朋友，有兄弟，有人暗自倾慕。

　　虽然不爱笑，话少，但整个人就如同所有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样，似乎能看到青春希望。

　　然而褪去伪装。

　　夜深人静独处时，这个他才是真正的他。

　　暮气沉沉，孤独伶仃，华美的外表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淤泥沼泽。

　　和悦突然想到，假如今晚自己没有过来找他，那是不是秋清安就独自一人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慢慢的任由生命力消耗，或许到最后，才会被人发现。

　　又或者，挣扎着下楼，跌跌撞撞像刚才那样把药片干咽进去，强撑着身体去烧水，一个人度过这个难捱的夜晚。

　　如果……如果相框中那个女人还在。

　　结果肯定不一样。

　　她会轻声细语关怀。

　　会给他送上热水和药。

　　也会做上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然后温柔地叫他起床吃饭。

　　和悦低着头，眼泪一颗颗砸下来，落在地上，很快消失得了无痕迹。

　　“我叫了粥，你待会吃点。”和悦飞快站起来背过身，瓮瓮地说，随即快速擦干泪水。

　　“你先休息一会。”和悦环顾一圈，在角落看到一块小毯子，展开，倾身盖在秋清安的身上。

　　她不敢看他，一直低着头，即将起身时，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她眼前。

　　秋清安大拇指从她眼睛下面抹过，指腹有淡淡温热，触感陌生而清晰。

　　他声音带着困惑。

　　“你怎么哭了？”

　　和悦僵住。

　　是电话声解救了她。

　　她慌乱站直，拿出手机，江浩杰问她情况。

　　和悦三言两语把秋清安现在状况告诉他，江浩杰在里头十分懊恼。

　　“我就知道！就知道…”

　　“你把电话给清安，我跟他说。”

　　和悦把手机递给了秋清安，他看了眼，伸手接过放在耳边。

　　不知道江浩杰在对面说了什么，秋清安垂着眼，时不时应一声，不一会，通话结束。

　　和悦刚接过来，手机又再次震动，外卖到了。

　　她下楼去取，不过花了两分钟时间，和悦依旧放心不下，一路小跑上楼梯，用钥匙打开门看到他仍旧安然的躺在那里时，才心头微松。

　　“能起来吃吗？”和悦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到桌上，他睁开眼，手往后撑，缓缓坐起靠着沙发。

　　“能。”秋清安言简意赅吐出一个字。

　　和悦拆开白粥盖子，里头熬得软绵清淡，她拿了勺子一起递给他，秋清安低着头，慢慢吃着。

　　大概吃了半碗，他就不吃了，大概胃里充实，痛楚减少，苍白的脸庞终于有了几分气色。

　　和悦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秋清安小口抿，雾气氤氲着他的眉眼，昏黄灯光下，虚幻得不真切。

　　“你什么时候回去？”最后，他放下杯子，望向和悦。

　　“我等你没事了就回去。”她也回视着他，“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