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刘默算是起锐的老人了，但是在拍片子这种讲究天赋的行业，刘默无论混多少年，也难当总导演的大任，幸好他为人圆滑，所以在起锐里也很吃得开。不过，他的风评不好，经常借着选小配角的权力，潜规则一些没有名气的女艺人。

　　只是这种事情在圈子里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几乎不能被当做一个人的黑点，所以于明也只是让江春水注意一点而已。

　　有了这样的提示，江春水在见到刘默时，瞬间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小江啊，”刘默皮笑肉不笑对她说，“你演技挺好的嘛。”

　　江春水往后退了一步，谦虚道：“一般一般……”

　　刘默冷笑：“你这一般的演技，直接把关璐一巴掌扇到医院去了，真是厉害。”

　　江春水：……

　　对不起，她以前在沃尔玛兼职时扛过土豆和冬瓜，手劲儿还挺大的。

　　只是听了刘默的话之后，江春水就以为自己的女二号要凉凉了，却不料峰回路转。

　　刘默对她说：“下周三来试戏，曲导亲自把关，你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就看周三了。不过——”

　　刘默说到关键的时候，突然转了话茬。

　　他其实就是吃不准沈令燃对这个小姑娘的态度，如果沈令燃在意她，那为什么刚刚又在他拍马屁时，严肃地说一切按正常流程来走？但如果沈令燃不在意她，又为什么在关璐给她难堪时帮她解围？

　　刘默活到四十多岁，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拍了大半辈子的马屁，但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真的拍不明白了。于是，他只能“按正常”的方式来对待江春水。

　　他看着江春水忐忑不安的表情，佯装高傲地把吊着不说的那句话，慢悠悠地补全：“不过，就算你过了曲导那一关，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关璐和喻小姐的关系不错，女二号和女主角的对戏特别多，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完，刘默把周三试戏的流程和地址给了江春水，就离开了试戏间。

　　但是这种低级恐吓对江春水屁用都没用，更残酷的事情她都经历过，又怎么会在意陌生人的几句冷嘲热讽？

　　无论如何，女二号这块馅饼还挂在她脑袋上面，接下来就看她能不能蹦得足够高，把这块馅饼扯下来了。

　　与此同时，沈令燃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延看到自家老板面色不佳的模样，瞬间就觉得末日到了。

　　他从小就喜欢惯着自己的妹妹，却不料今天被这个妹妹背后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么大的事情，起锐里传得很快，沈令燃人还没回办公室，消息就传到关延的耳朵里了。

　　接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关延想都没想就开始写辞职报告。

　　关延跟着沈令燃六七年了，从他十八岁接管沈家开始，关延亲眼见证着这个看起来毫无感情实际上也没有感情的男人，以强硬而冰冷的手段，将他的叔叔伯伯们清理出去，而后在沈氏站稳脚跟，毫不留情，也毫不讲情。

　　正因为他知道沈令燃这个人的性格，所以他一点为自己求情的打算都没有，只求离开的样子不要太难看。

　　但是，让关延没有想到的是，沈令燃回到办公室之后，一直都在工作，连头都没抬起来过，似乎把他这个人忘记了。

　　实际上，沈令燃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很不喜欢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就有恃无恐，但是，他只能好好地留着关延。

　　其一，除了关延之外，他很难再找到一个如此靠谱的助理；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不希望江春水会有那样的想法。

　　自从江春水砸了他的车之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对江春水而言，都显得太特殊了。特殊到关延已经吓得开始写辞职报告了。

　　沈令燃的眼光很准，准到了毒的地步，很多人、很多事只要他扫一眼过去，大致就能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这样的本事他早就修炼到满级了。

　　为了让江春水把那种不健康的想法丢掉，他努力让自己的态度别那么特殊。但是话说回来，沈令燃内心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关延，”他按下了助理的呼唤铃，然后吩咐，“进来。”

　　关延接到消息，几秒钟后就进了沈令燃的办公室。

　　关延以为自己要被沈令燃炒鱿鱼了，但是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提这件事，反而扔过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沈令燃表情冷淡地问他：“我看起来很不正经？”

　　关延：……

　　关延：？？？

　　他迅速陷入了一脸懵逼的状态，不知道沈总今儿个是吃错了什么药。

　　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关延迅速就调整回了自己的状态，然后思考了一小会儿，才对沈令燃说：“沈总，您要听实话吗？”

　　沈令燃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关延顿了顿，然后才说：“沈总，说实话，站在助理的角度，我觉得您……正经过头了。”

　　沈令燃挑了挑眉，似乎对这种说法很感兴趣，并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关延继续说：“比起思华、嘉瑞那些公司的老总，您真的可以说得上是零绯闻了，而且除了喻小姐之外，一些宴会的场合也没有再带过别的女伴……除了最近——”关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最近星典的那个小姑娘，您似乎很感兴趣？”

　　沈令燃打断了关延的话，然后说：“你认为我对她有什么想法？”

　　关延突然卡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他肯定不能直接说自己的老板不正经，但是沈令燃最近对江春水的态度，简直特殊到了“绝壁有猫腻”的程度。

　　见对方不再说话，沈令燃就知道，关延大概也和江春水想得差不多。

　　于是，他只是稍微提了一句：“关璐的事，你看着办。”

　　关延一听这话，突然就懵了。

　　他本来都做好辞职的准备了，至于关璐，关延以为要么被雪藏，要么直接发配到其他的分部公司里隐性降级处理。他万万没想到，沈令燃居然没再赶尽杀绝。

　　关延内心忐忑地应了一声，然后退出了办公室，去继续努力而勤奋地玩命工作了。

　　至于沈令燃，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脑壳非常疼。

　　突然就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继续埋头处理工作，等到手机的闹钟响起之后，沈令燃才打开了电脑，进入了那个每天都准时准点开播的直播间。

　　沈令燃盯着屏幕里出现的小姑娘，心情突然就变好了一些。

　　江春水调好摄像头，搬出练习册，然后就开始学习。

　　但是，她刚写了几笔，就开始玩手机。

　　沈令燃本来打算监督她好好学习，却不料电脑的个人中心一栏突然跳出来一条新的私信提示。

　　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迅速用鼠标点开了消息阅览的按钮。

　　紧接着，一条让他脑壳更加疼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大河向东流：燃哥，我们大老板好像要潜规则我，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真的好想答应喔……

　　沈令燃看着那条私信，突然就很想砸电脑。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小修了一下，时间轴调整到高考之后~

第8章

　　江春水离开起锐的大楼之后，想了很多，她觉得沈令燃可能还是那个意思。

　　具体是怎么分析出来的呢？江春水是从彩虹屁小论文这件事上分析出来的结论，沈令燃这人，应该是那种“想说些什么但就是不说，非要让你去猜”的性格。作为起锐的大老板，沈令燃肯定不可能像那些油腻的中年副导演似的，借着职位便利去潜规则十八线女艺人。

　　作为一个聪明的艺人，江春水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有点意思，否则也不可能当众让关璐下不来台。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沈令燃真的喜欢她。

　　江春水在想到这个可能的下一秒，就立刻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抠了出去。

　　她觉得，人还是务实一点、现实一点比较好，不能总是白日做梦。

　　但是，当江春水下定决心之后，她又开始犯难了，她对这种事一点经验都没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迈出去第一步。

　　江春水没有父亲，母亲生了她之后，身体一直都不好，嫁人之后没几年就离世了，她在继父家里过得并不好，所以才被外婆接走抚养，只是一年前外婆也住院了，她就只剩下了一个人。一时之间，她真的找不到可以商量正经事的人了。

　　她看了看时间，到了晚上八点，就准时上电脑开始直播了。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燃哥居然又在线，而且看起来他应该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这次来了没有再刷流星雨。

　　看到高居粉丝排行榜第一的燃哥，江春水突然就有一种见到了亲人的感觉。

　　于是，她捧着手机戳进了私信的聊天窗口，给燃哥发了条消息。

　　江春水觉得像燃哥这样的职场老油条，就算没吃过猪肉，也应该见过猪跑，肯定能给她一个合理的建议，让她成功地抱上沈令燃的金大腿，从此热门资源滚滚来，一炮而红都不再是妄想。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燃哥对她这种只想着歪门邪道的态度非常生气，别指责她小小年纪不学好、还不求上进。

　　被仅剩的一个信得过的人怼了一顿，江春水突然就委屈了起来。

　　水汪汪的杏眸瞬间就红了一圈，委屈兮兮地看了一眼摄像头。

　　沈令燃坐在电脑前一边跟她聊天、一边看她直播，被她这一个眼神弄得心都快化了。

　　他反思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说的话太重了，于是开始给小姑娘顺毛。

　　社会你燃哥：你会不会误会了什么？为什么会觉得你的老板想……那样？

　　沈令燃也算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看江春水直播已经很久了，如果不是看她已经高考结束了，也不可能屡次去试着接近她。

　　扪心自问，沈令燃觉得自己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心实意的，怎么落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这种肮脏的属性？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居然连江春水本人也这样想他。

　　就在他左思右想都想不通的时候，江春水给出了答案。

　　大河向东流：有很多暗示呀……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上次，我因为种种不得以的原因，把我们老板的车砸了，保时捷诶！把我卖了都赔不起！他居然都没提让我赔钱的事情，反而把我关在他办公室里写检讨！

　　社会你燃哥：让你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有什么不对？

　　大河向东流：那他妈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检讨！我觉得他就是想泡我！要不然他直接喊我赔钱不就得了？！

　　社会你燃哥：……

　　沈令燃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半天都没回复江春水的消息。

　　清冷的桃花眼微眯，有些惆怅地盯着电脑的显示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那句“我觉得他就是想泡我！”这句话上。

　　沈令燃垂眸，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免得被直播里的小姑娘气出心脏病。

　　另一边的江春水见对方半天都没回个正经消息，连忙发出去了好几个问号。

　　沈令燃回了一句“工作”之后，就退出了聊天窗口，关上了直播间。然后，他按下呼唤铃，把关延叫了进来。

　　关延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沈总。”

　　他的内心七上八下地站在沈令燃的办公桌前，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以他的直觉来说，沈令燃现在这副表情，应该是要发生什么大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