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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原来,人家在等女朋友。

  女孩低着头跑开了。

  “谢谢。”陆缄望着她笑。

  “不用,我们是中国好闺蜜。”

  陆缄微抿双唇,眸色稍沉: “为什么总说和我是闺蜜?”

  苏亦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他好像不喜欢她这样说。

  于是,立刻改口: “行,行,你是纯爷们,我们是好兄弟,这样可以了吗?”

  陆缄点头,勉强同意。

  “你刚从医院出来?”

  “没有,我去了趟派出所,一会儿还要去我奶奶家。”苏亦声音平静,但眼睛里却蕴着陆缄从未见过的陌生情绪。

  他依然很体贴地什么都没问,只说:“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苏亦摇头。

  “那我陪你去吧?”

  “你难得来一趟X市,不再逛逛吗?”

  “不用。”

  “那行吧。”

  苏亦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不出意外地话,她奶奶应该是在小区的棋牌室打麻将。

  果然,她进店找老板一问,老板就告诉她:“你奶奶在呢,直走右手第一个房间。”

  陆缄说:“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苏亦点点头,走到房间门前,手搭在把手上,深吸一口气,一拧,重重推开门。

  嘭!

  里面打麻将的老头老太太吓了一跳,齐刷刷看向门口。

  “哟,这不是你孙女嘛?苏亦,你不是去北京念大学,怎么突然回来了?”

  苏亦抿着唇,直直地看着她的奶奶——苏老太。

  苏老太脸色很不好,“你这是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苏亦已经走近抄起一旁的青花茶壶重重砸在了地上。随着清脆的脆瓷声,黄褐色的茶水洒地满地都是,混着四处飞溅的瓷片弄脏了苏老太的鞋子和裤子。

  在座的老大爷、老太太们又吓了一跳。苏老太的脸微微发白,却强自镇定:“无法无天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大学生,简直和女流氓一般。”

  苏亦缓缓眨了一下眼,淡淡开口:“奶奶?我除了和你有血缘上的关系外,这十八年来,你有没有管过我一天?哦,不对,管过的。我十岁暑假那年,外公病重,我妈和姨妈都去医院照顾外公了,就把我放在你家。结果,你把我关起来,没有空调没有风扇,甚至不给水喝不给饭吃。”

  苏老太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一向说一不二,在外面时尤其看重脸面。那天的事,她也没料到会弄得周晚秋进医院,她更没料到苏亦会突然回来,并且找到这里撕破脸和她吵。

  苏老太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指着苏亦骂道:“你这个孽障想怎样?打我?你来,怕的就是你没生够胆子。”

  又捶着胸口哭苏旭东:“老三,你看看你这个好闺女,专门来打杀祖母的。这是谁家的道理?”

  旁边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太连忙上前劝:“苏亦啊,到底是亲祖孙俩,有什么好好说。你奶奶这么大年纪了,有个好歹的,有你后悔的。”

  苏亦眼圈发红,“各位爷爷奶奶,大家都是多年的老邻居,我们家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今天我索性把话说明,我今天可不是无缘无故来闹的。我爸爸没有娶奶奶相中的人做儿媳妇,所以从我爸爸妈妈结婚开始,奶奶就对我妈妈横挑鼻子竖挑眼。十八年了,每逢我爸爸的忌日,奶奶都会到我家去大闹一场,非要将爸爸的牺牲归结于妈妈身上。即使如此,每逢年节,我妈妈仍会带了礼物上门。可是,就在前天,她把我妈妈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害得我妈妈脑震荡和脚腕软骨织挫伤,现在仍然躺在医院里。”

  “我叫你一声奶奶,是看在去世的爸爸的面上。如果他知道你是怎么对待他的妻子和女儿,你说他会不会难过?”

  众人听说,齐齐交换了个眼神,也不好再劝。本来苏家的事大家也都门清,知道苏老太对周晚秋是迁怒,但又同情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苏老太不仅不管她们孤儿寡母,还经常上门吵闹撒泼,如今更把人害得受伤住院,确实说不过去了。

  “今天我已经去派出所开了验伤单,之后司法鉴定部门会对我妈妈的伤情进行鉴定。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以后若是你再找上门来胡闹,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咱们法庭上见。”

  “你、你、你这个孽障!”苏老太听到亲孙女要把她告上法庭,又惊又怒。

  “我虽然叫你奶奶,但我们活着,与你无关!”

  最后这一句,苏亦几乎是嘶吼出声。她虽然紧紧咬着唇,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越流越多,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有人从旁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攥成了拳的手。宽大、温暖的手掌紧紧地包住了她的手。紧接着,她听到头顶上方,熟悉的男声温柔地说: “别哭。”

  是陆缄。

第二十一章

  苏亦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棋牌室的,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小狗狗一样,被陆缄牵着手,跟在他身后。

  陆缄没有指责她不敬长辈,也没有阻止她大闹,只是默默地陪着她。

  苏亦突然没那么难受了。

  陆缄将纸巾递给她,苏亦接过来在脸上擦了擦。

  她其实长得挺漂亮的,而且是那种很耐看,没有攻击性的漂亮。尤其是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笑起来弯弯的,让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心生愉悦。此刻,她的眼睛却红通通的,衬地一张小脸显得脆弱而苍白,微微垂下的纤细的颈子也分外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惜。

  陆缄觉得她这模样,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至少很能激起他的保护欲。

  他伸手在她发顶抚了抚,“你晚上还去医院吗?”

  “不去了。妈妈坚持让我明天一早就回学校。”

  “那去吃东西吧。”

  “嗯。对了,我还想到宠物店去看看酥饼。”

  “好。”

  宠物店的门铃响起,在笼子里卧着的酥饼只是懒懒地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下一瞬,它就兴奋起来。

  酥饼已经十二岁了,店员一打开笼子,它就以和它年龄不相称的速度朝苏亦奔了过来。

  苏亦弯下腰去拥抱它,不知是酥饼太激动了,还是宠物店的地砖太滑,它一下没刹住车,苏亦被它扑得就要摔个脚朝天。

  幸好,在她失去平衡的瞬间,腰上突然出现两只手,将一人一狗稳稳地扶住。

  苏亦站起来,和酥饼亲热地抱在了一起。

  陆缄眼瞧着一只大大的金毛,在苏亦怀里东蹭西蹭地撒娇,叫声也是细细的软软的,嗲得不像话。

  宠物店店员和苏亦说,酥饼这两天情绪一直不好,刚来的时候很暴躁,今天好一点,就是不爱理人。

  苏亦把酥饼接回家,明天再送回宠物店。

  二人一狗在苏家小区外面找了家烧烤店吃晚饭,一般餐厅是不允许宠物入内的,但是这家允许。

  苏亦点了一桌子的东西,有肉有海鲜,还有酒。

  陆缄把烤好的粉丝扇贝和牛肉,放进苏亦的碗里。

  “谢谢你。”苏亦轻轻叹了口气,“自从我认识你,我对你说了太多的谢谢和对不起。”她举起一听啤酒:“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咱们是好兄弟。”说完豪爽地喝了一大口。

  她端着啤酒的手纤长细白,腕骨分明,脉搏处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怎么看都是弱小的像小兔子一样的姑娘,说话举止却像是要罩着他的女大佬。

  这丫头!

  苏亦给一旁馋的快流口水的酥饼喂了肉,自己也吃了几块烤得嫩嫩的雪花牛肉,又喝了一听啤酒,感觉空了一天的血槽渐渐回满。她和服务员喊了一声,“再给我们来十个羊肉串。”

  陆缄觉得,于她而言,没有什么痛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也许正是她这样的性子,这些年才没有被压倒。

  他笑了笑,“不伤心了?”

  苏亦轻嗯了一声,笑着点头。

  在餐厅柔暖的灯光下,他的脸部线条比平常柔和了许多,黑曜石般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笑脸。

  苏亦夹了好几个烤生蚝、烤鲍鱼给他:“你也吃呀。”

  陆缄点头,低头认真吃了起来。

  也许是喝了酒,也许是觉得陆缄是很好的倾听者,苏亦今晚的话格外多。

  “……我妈把我送到奶奶家,她又开始说我和我妈是扫把星,我气不过就和她吵了几句,然后就被她关在房间里。让我好好反省,还不给吃饭。那年夏天,天气特别热,屋子不通风,很闷,又没有风扇。好在我妈怕我受委屈,给了我不少钱。邻居家有个姐姐人很好,我从一楼窗户递钱给她,让她帮我买碗馄饨,我请她吃雪糕。结果那个姐姐没要我的钱,反而给我买了雪糕,怕我中暑还从她家里找了人丹丸给我吃。”

  “其实我小时候觉得这个世界一点也不美好。后来慢慢长大了,又觉得这个世界不好也不坏。世上本就不可能事事顺心,处处如意。尝遍人生百味,在酸甜苦辣中辗转,这样的人生未必不是完美的。”

  看着她平静淡然地诉说往事,陆缄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大力地揉捏了一下,钝钝地痛。

  他开了听啤酒,苏亦却抢过来喝了一口,“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那么大?明明是最近的亲人,有时却不如认识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都过去了,别再想了,喝酒吧。”陆缄说。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陆缄,我觉得我和你真挺有缘的。”苏亦一手撑着脸颊,歪着头直直地盯着他看。

  他真的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生。五官精致隽逸,轮廓清晰,身上有种雍容的矜贵之气,像一块名贵无暇的明珠美玉,很有辨识度。

  尤其那双深邃幽深的黑眸,不笑的时候,整个人仿佛远在天边。笑起来的时候,就如一泓清亮的秋水,波光荡漾,直击你的心神,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陆缄,你长得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苏亦说得无比认真,重复着说了三遍。

  陆缄轻笑,从她手里拿掉啤酒,“谢谢,你也很好看。”

  然后叫来老板结账。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苏亦实际上没喝太多,但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有一种刚渡过天劫马上要飞升的奇妙感觉。

  陆缄要扶她,却被推开,她像个老酒鬼似的嚷嚷:“我没醉,我没醉,这点酒醉不了我。”

  苏亦歪歪扭扭走出店门,就头晕目眩地走不动了,抱着餐厅门口的树不撒手。迷糊间,她仿佛听到一声叹息,轻得好像从天边传来。只一瞬,手脚发软身不由己的她就趴在陆缄的背上。

  苏亦垂着晕乎乎的脑袋,双手软绵绵地攀着他的脖子。

  即使穿着厚重的冬装,苏亦也不重。

  刚开始,陆缄气息平稳。可架不住背上的人不老实,她左挪右挪,觉得头又晕又重,索性把脑袋搭在了陆缄的肩膀处。

  女孩子柔软的肢体完全覆在他身上,潮暖的呼吸,一下一下全洒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陆缄走路的动作越来越僵硬,以至于大冷天的,额头竟然渐渐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回到苏家,他推开主卧的门,走到床前,轻轻地把她放下去,帮她脱了羽绒服和鞋,盖好被子,就立刻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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