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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吸气。

  呼气。

  窒息中有许多如果,如果超越一切。

  左忱蜷起身卷坐着,眼前黑暗莽莽,她感到自己如同丛林里端着枪的婴儿,入睡时沉沉而眠,然后每二十分钟大哭着惊醒一次。

  这恐慌如此巨大,如此引人窒息,可竟丝毫不特殊。

  它像曾初出社会的左忱恐慌没有工作,像朋友恐慌找不到人生目标,像中国千万身在世俗心在荒野,不愿相亲委委屈屈的过,却恐慌老年后无人养老的独身女孩儿。

  世界如此之快,洪流之中,谁人不在逃荒。

  “……这不可持续。”

  左忱慢慢地说,看着半开的窗。

  她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向上拉大,低头看下面。玻璃幕墙光滑反光,笔直的测量她的视线。

  楼很高,道路很远。

  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她从岸上跃入洪流,她和叔本华同在。

  秋风有些大,左忱看了一会,关上窗,将所有自我了结的美关在窗外。她擤鼻子在沙发上坐下,梳头,吃药,点上烟,打开电脑开始编辑邮件。

  药效起来,左忱闭了下眼,感到自己展臂拍起水花,又上了岸。而这次短暂的翻腾和之前的数次一样,连浪花都不曾翻起。

  第二天是周一,每个员工都来得很早。产品九点上线,一个小时内购买量突破两百万,试读量突破一千五百万。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有条不紊的维护,补漏和不断的迭代,这些就不是左忱需要操心的了。主要她也不怎么懂。

  船航行在水上,她只管掌舵,并把后背交给手下150个人。

  时间松弛一些,领养的事儿就排到了前面。两天内左忱叫上CEO,宣发部的人还有陈礼讨论了几次,磨合到最后,基本敲定一套方案。

  回到办公室,左忱让唐鹤给她定酒店机票。

  唐鹤问:“飞哪?”

  左忱说:“青海西宁。”

  唐鹤瞪眼睛:“忱姐,已经谈好啦?”

  左忱顿了一下说:“还没有,不去谈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唐鹤笑笑,麻溜去给她订票。

  周四一到,左忱和陈礼飞去了青海西宁。

  几个小时飞机落地已经晚上十点了,当地天刚黑没多久,机舱门一开,左忱一身风衣马裤让青海的夜风一个大耳刮子抽在脸上,来回开弓扇了几十下,到换了羽绒服她都没回过劲儿来。

  太他妈冷了。

  陈礼比她精,在身上藏了五个没开的暖宝宝,到地方撕开一贴,返头就嘲笑哆哆嗦嗦的左忱,左忱把头发从外套里拽出来,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两人出了机场,正和接她们的人碰见。接机的是个本地少民,汉姓梁,叫梁成。

  从机场到市中心有一段路,梁成看左忱陈礼两人冻得不轻,开了暖气。左忱笑笑谢了他,三人借着这个由头聊开了。

  青海很大,路宽人少,往市里去隔一阵就能见到个寺庙,不是伊/斯/兰的就是藏族的。地广天就矮,云层稀稀拉拉的,暖和过来的左忱开窗朝外看,星星像压在头顶。

  左忱就这个天问了几句,梁成普通话说得还行,半个小时车程三人东拉西扯,一路风景小吃聊到明天的安排。陈礼在后座开了个玩笑,三人笑过后,梁成说:“明天上午我什么时候去接你闷?”

  左忱扭头说:“你那边约的几点。”

  陈礼反问梁成:“你们这边当地部门几点开门?”

  梁成说:“呃……十点。”

  左忱没克制住皱了下眉。陈礼说:“你过来接我行了,她不用,她不去吃饭。”

  梁成奇怪地看了左忱一眼:“小姐,你不和书记他们池饭去哪啊?我夺叫人跟着你?”

  左忱摇头说:“不用,我俩有分工,我一个人就行。”

  梁成含糊地答应,到了酒店,他帮两人把行李提上去就走了。

  她俩人定了一个房间,陈礼进门先去洗澡,左忱坐在床上打开电视,换了几个台,她发现电视里大多数是少数语言。

  转一圈打到西宁本地台,她抱着头发坐着,眼神发直。

  陈礼洗好澡出来看见,走来在她脑门上亲了一下,左忱抬头回亲了她的眼皮。

  陈礼坐下轻声说:“甭担心。”

  左忱低头:“……我没担心。”

  陈礼笑了,点上两根烟分她,边抽边说:“那你想啥呢。”

  左忱衔着烟沉默一会,忽然也笑了。

  “其实是挺没意思的事儿。”陈礼看着她,于是左忱说:“在想给那小孩起个什么名字好。”

  陈礼愣一下,挑眉笑了:“哟,你兴致挺高啊,之前还装。”左忱眼神扫过来,她抬起手:“行行,我不说了。那你想起什么名儿。”

  左忱伸胳膊把烟摁灭,掀被躺下。静了一会,她淡淡地说:“到时候再看吧。”

  她这么说,陈礼就知道她脑子里有主意了。抽完最后一口烟,她不多聊,搓搓左忱的脸躺回自己床上,没多久两人就都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左忱起床更新公众号,回复邮件,七点十五开完小型例会,她在旅馆食堂碰见了陈礼,后者捧着手机也在干活。

  打个招呼两人各自吃完早饭,陈礼回了楼上,而左忱出门,一往无前,直奔西宁市立医院。

  西宁当地人口不密,少汉混杂,多数医生都会两句藏语。

  医院里人不太多,左忱在楼下抽了根烟,买了个花篮,随后拨通苏粒舅舅燕国庆的电话。左忱之前和他联系过一次,电话里他听上去很感激,她和陈礼都对他印象不错。

  电话通后燕国庆让左忱直接上去,她把烟抽完,转身进了住院楼。

第4章

  楼不高,三层很快就到了,转过角左忱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余光晃过302房,拉开门就进去了。

  视频里的一切和眼前重叠。

  房里病床空着,看见她来,左边靠墙坐着的男人连忙站起来,不由分说抓着她就握手。

  “谢谢,谢谢……谢谢啊……谢谢……”

  这个人穿着一身灰蓝色的旧工服,戴着顶卷边儿的鸭舌帽,皮肤黝黑,面相很老,眉心有道深痕。他口音很重,左忱听出这人就是燕国庆。

  左忱挂了下笑:“您客气了。”

  她扫一眼病房,把花篮放在已有的一堆边上,“之前在电话里跟您沟通过,我今天就先简单来看看孩子,等正式时再带记者来,她……?”

  燕国庆赶紧说:“粒粒做检查去了,马上回来,马上。”

  他匆匆忙忙搬来把凳子给左忱,左忱谢了他,两人对面而坐。

  左忱腿长,凳子有点矮,她坐下时不自觉向后一撩风衣,两腿一伸一屈分着,坐得大马金刀。燕国庆瞟了她一眼,眉心的痕变深,左忱瞬间捕捉到了。

  左忱说:“叔,你们这儿方便吗?”

  燕国庆哦了一声,“挺好的。”

  顿了顿,左忱冲墙角的花篮说:“叔,这儿花篮很多啊。”

  燕国庆慢半拍才说:“啊,是,前头记者同志来采访,过后什么官儿老爷啊,妇联的妇女同志来送的,还有学生娃。”语气很淡。

  “是吗。”

  左忱说着起身走去,看了一圈花篮上的贺卡,再回来坐下时她叠起双腿,收拢到脚蹬下去坐着。

  从换了坐姿开始,左忱明显感到说话方便了。

  刚到北京时,左忱因为年龄和性别经常在职场捧着这种事儿,但自打开始做公司以后,年纪大了这种事渐渐就少了,有也是不阴不阳的,燕国庆这种明白挂在脸上的她很久没遇到过了。

  左忱温声说:“叔,你们在医院住这几天有什么不方便的吗?我能帮的尽量帮。”

  燕国庆搓搓手说:“都好都好,就是这个啊,医院他们不让陪床的睡边儿上。”

  “不让睡边上?”

  “啊,就是空的这个床嘛。”苏国庆指旁边收拾消毒好的暂空床,“都没人了,晚上不让睡嘛,那小护士一钟一趟,过来看见就要说,就得跟粒粒挤一张床嘛,不方便。”

  左忱顿了一下,说:“您晚上和小孩儿挤在一起?”

  “啊。”

  遍体鳞伤的苏粒一闪而过。

  左忱笑说:“那是不太方便,我看楼下还好像有租行军床的,您不租一张?”

  燕国庆摆手:“嗨,那个贵嘛,一天得15块,我挤挤不要紧。”

  左忱点头附和,“……是,的确挺贵的。”

  和燕国庆又聊了两句,左忱看了眼时间说:“叔,咱聊了有十分钟了,孩子出去挺久了吧?”

  燕国庆唉了一声,摆手说:“一个钟头有了,回回都得一上午,没法说。现在这些医院,做个检查得排队,交个钱也得排队,那大夫都仗着你住在这,爱看不看,你能怎么办?没法说。”

  左忱作势要站起来,“那去看看她?她别再好害怕了,一个人出去这么长时间。”

  燕国庆跟着她也站起来,十分钟里左忱第一次见他笑。他说:“那成,你去看看粒粒也好,她拍片子去了,在前头那个楼。”

  左忱停了下,说:“那您?”

  “哎我不去了,我去了谁看着东西啊,再叫人拿了,人怪多的。”他五官憨厚地舒展,笑得轻松堂皇,又握住左忱的手使劲晃晃。

  “谢谢啊,真的谢谢。”

  所有的谢谢,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意思。

  别了燕国庆,左忱转身出了病房。路上她脚不停步,高跟鞋砸在走廊上,砸出重响。她走得很快,面无表情,发尾在身后起伏飞扬。

  走到楼与楼之间的接驳口,左忱迅速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掏出手机就要给陈礼打电话。

  屏幕刚亮起,左忱拇指在开机键上摁着闭了下眼,冷静两秒,她转手打开微信。

  左忱:陈礼。

  踩灭吸了一半的烟,她没多停留继续往化验楼走,下楼梯时陈礼回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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