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大辉，怎么了？！”

　　青峰头也没回地消失在门口，只剩从牙关里挤出的喑哑字句在办公室里回荡。

　　“我未婚妻在那里。”

　　一面发动汽车，青峰一面拨通了朝雾的电话。然而漫长的等待音过后，从手机那边传来的，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她惶急地说：

　　“喂？你、你是椎名小姐的家人吗？对不起，她、她现在不在这里……”

　　青峰死死抓住方向盘，缓了几口气，低沉地说：“我也是警.察，把她的情况告诉我。”

　　“她、她被劫持了！犯人就躲在幼稚园里，请您快点过来！”

　　青峰勉强应了一声，挂断通话，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副驾上，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飞驰而去。

　　青峰率先抵达了明门幼稚园，老师，前来的家长和孩子们都被挡在幼稚园门外，神色恐慌地相互低语，其间还夹杂着孩子小声的抽泣。青峰一眼就认出了鸣也，那孩子正脸色苍白地站在老师身边，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一见到熟悉的青峰，鸣也强忍的泪水就掉了下来，他呜咽着，却吐字清楚地对青峰大声说：“朝雾阿姨被坏人抓走了，坏人就躲在我们的教室里！朝雾阿姨本来没有被抓住，但是她主动和被抓走的那个老师交换了……呜呜……青峰叔叔，你打跑坏人好不好……你救救朝雾阿姨好不好……”

　　“乖，你在这等着，我会把她救出来的。”青峰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朝已经赶到的同事们走去。

　　幼儿园外很快被拉起了警戒线，谈判专家也在准备，救护车和医务人员停在不远处，狙击手更是早已就位。佐苍背着手转来转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该死的……犯人的身份已经查到了，是幼稚园里一个孩子的父亲。因为和妻子离婚，孩子的抚养权也没能拿到，所以就发了疯，从黑.市上买来了枪，冲进幼稚园抢人。结果那孩子和前妻根本就没来！”

　　青峰面无表情地看向不远处紧闭的教室门：“所以他索性就劫持了人质，想要跟他前妻谈判？”

　　“冷静点，大辉。”佐苍看着谈判专家举起的扩音器，叹息着拍了拍青峰的肩膀。

　　已近中年的谈判专家果然经验丰富，他从道德伦.理，法律法规入手，结合犯人的实际情况，开始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听得围观的家长们潸然泪下，不住地用纸擦眼泪。

　　幼稚园内仍然十分安静，犯人似乎不为所动。

　　谈判专家沉吟片刻，果断采取B方案，试图和犯人交涉，保证提供给犯人所需的交通工具或钱财，用条件换得人质安全。

　　幼稚园贴满各式图案的推拉门依然关着，没有任何动静。

　　谈判专家说得口干舌燥，就是不见犯人反应。狙击手等了又等，就是不见犯人出来。佐苍想了想，果断命令警.官们慢慢靠近教室。青峰早已换上防弹衣，率先向幼稚园内前进。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被人缓缓推开。

　　下一秒，十几支枪对准了来人，幼稚园外的家长老师们屏住呼吸，一个红色的小点也落在了那人光洁的额头上。

　　然而，出现在教室门前的，不是他们想象中穷凶极恶的匪徒，而是一个身材纤细，面容清丽的年轻女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像被人按了暂停，无论是持枪的警.察，举着扩音器的专家，瞪大眼睛的狙击手，还是幼稚园外的人们，都呆呆地望着这个女人，四周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女人从容地走向大门，手里似乎还拉着什么大块物体，一路拖到全副武装的警.察们面前。直到她走近，青峰这才看清，那被她提在手里半死不活的家伙，正是那位身形高大的持枪恶徒。

　　而他娇小的未婚妻松开手，分量不轻的犯人立刻“咚”地一声砸在地上。朝雾拍了拍手，平静地抬起头：“医务人员在吗？”

　　“你受伤了？”青峰立即上下打量她，却发现她衣着干净整洁，连头发丝都没乱。

　　“我没事，是他。”朝雾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犯人，“他断了三根肋骨，右手脱臼了。嗯，还掉了两颗牙。”

　　同行的警.官目瞪口呆：“他不是有枪吗？他的枪呢？”

　　“哦，”朝雾闻言，从衣服里掏出一支枪管弯曲的□□，有点愧疚地说，“我一不小心掰坏了。这个值多少钱？我可以赔给他。”

　　青峰：“……”

　　众警.官：“……”

　　一时四下无声，只有幼稚园外的鸣也蹦起来，欢天喜地地为朝雾欢呼呐喊：“我就知道！朝雾阿姨最棒了！朝雾阿姨最厉害！我最喜欢朝雾阿姨了！”

　　晚风吹拂，路灯洒下的光照亮了道路。等他们处理完所有事物，天也已经黑透了。所幸他们的公寓离得不远，青峰也就没有开车，而是和朝雾一起步行回家。鸣也趴在青峰背上，早已睡得口水横流。青峰没有在意，只是沉默地跟在朝雾身后。

　　“阿大，你生气了吗？”就这样静静地走了一会，朝雾转过头看向青峰，忽然问道。

　　青峰停下脚步，他沉沉地看着朝雾，神色晦暗不明：“鸣也说，是你主动去做人质的。”

　　“你总是这样。”

　　“那封信也是，你国中时的跳楼也是，这次劫持也是。”青峰的怒气在心中发酵胀大，而伴随着这愤怒的，还有隐隐的不安和酸涩，“你总是什么都不说，你要永远一个人解决一切吗？”

　　朝雾没有回答。青峰也不再说话，他目不斜视地越过她，大步走到前面去了。

　　可能过了一个世纪，也可能只是过了几秒钟。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拉住了青峰的衣角。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对不起，阿大。”

　　青峰等了半天她的后文，却没等来。他不敢置信地回过身，低下头去看她：“没了？”

　　“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对不起。”朝雾真诚地说，于是青峰的表情顺利地扭曲了。

　　“不行吗？”他的未婚妻疑惑地歪了歪头，想了半天，然后踮起脚，又快又轻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还有这个。”

　　青峰扶着额头，感觉自己气不动了。

　　“阿大，”朝雾轻轻地说，她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像闪烁的星星，“可能有些东西，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和你分担。”

　　“但是有一件事，不论你问多少次，从现在到未来，我都可以坦诚地告诉你。”

　　“我爱你。”

　　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慢慢地越拉越长。

　　“以后别那么冲动。”

　　“嗯，对不起，我不会让你再担心了，阿大。”

　　“你现在一直拉着我的衣服……是在跟我撒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