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是铃的电话，我国小时的好友。暂时可能是我的世界里唯一没有□□纵过的人。

　　我接通电话，传入耳中的却是铃压抑的哭泣声：“怎么办……朝雾……我好害怕……这几天好奇怪……我总是遇到纠缠我的变态……外国好可怕……呜呜，朝雾，我该怎么办……”

　　这不是巧合。

　　我凝视着变得虚幻的右手，仿佛听到“规则”在耳边低语。

　　那就是我未来的归处。

　　“不听话”的我会变成规则的养料，如同花盆里枯萎腐烂的枝叶，为它提供营养，以便于新的花蕊的绽放，崭新的世界诞生。

　　而铃，就是它为新世界选中的主角。

☆、丧心病狂的世界

　　对于一本漫画来说，作者创造人物，构建世界，制定剧情。人物支撑世界，剧情影响世界，而世界则储存能量，成为人物脚下的舞台。

　　“规则”，则是乐团的总指挥，剧情的捍卫者。它管理漫画中的世界，引导角色走过作者制定的轨迹路线。同样的，它能够指挥庞大的世界能量，足以强行填补存在的漏洞，消除失去作用的角色，将事情往它想要的方向扭转。

　　而我，这个“规则”眼中失格的主角，自然也要被它抹杀，它就可以选择一个更便于操控的人取而代之。然而它有千万种方法令我自然地死去，就如同父母的坠机事件。

　　可它没有。它选择了最缓慢的方式，一点点地蚕食我的躯壳，抹除他人关于我的记忆，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包括肉体和灵魂。

　　雅臣先生开始会有时叫错我的名字，要先生经常看着我发呆，绘麻则频繁地和我聊起小时候的事，然而她忘记的越来越多。或许有一天，我会从他们的记忆里完全消失，他们不会记得我，仿佛我从未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为什么“规则”要这样大费周章？

　　我决心从它的本质入手。

　　正如同每个城市的基础建设都十分相近，每个“世界”的成分组成也应该是相似的。我在筛选出各个世界的成员时，发现他们都以某种地点为中心聚集。

　　黑子哲也、青峰大辉、黄濑凉太、灰崎祥吾、赤司征十郎，包括那位我偶然遇到的粉发女生，青峰的青梅竹马，桃井五月。毫无疑问，他们的聚集点是帝光。

　　而朝日奈一家，还有绘麻，他们以朝日奈家为中心，隶属于另一个世界。

　　最典型的例子，当然就是黑子他们所属的世界。

　　通过繁琐的回忆，我发现了很多以前我未曾留意过的东西。

　　在和黑子他们相处时，我遇到不良变态的几率就会有不同程度的减少。其中和黑子结伴时最为明显，不仅从未遭逢变态，甚至假校医在见到黑子后，也表现出了极不正常的行为。以至于“副人格”说：【倒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忽然就可以自由控制了，就跟他不存在了似的。】我有理由相信，这样的效果，很有可能是黑子造成的。

　　黄濑和青峰位居第二，只会有小猫小狗前来骚扰。赤司情况不明，灰崎产生的效果最微弱。

　　按照这样的排序，我是否可以认为，黑子，才是那个世界的主角？

　　剧情是世界轨迹的走向，角色的构成世界的部分。正因为身为主角，身上具有的力量更为明显，所以才能够更加彻底地抵消我所在世界的“规则”。

　　同理推测，我身为工.口漫画的唯一主角，身上所担负的力量就应该更为庞大，几乎可以占据整个世界能量的大半。

　　所以实际上，“规则”吸收的并不是我，而是我所具有的，支撑世界运转的能量。因为我之前的反抗，“规则”实际能够调动的力量大大缩水，于是它不得不汲取我，转而把我的能量注入到铃身上，把我所经历过的事情加注在铃的生活中，以此缔造新的世界，保证剧情的完成。

　　那如果，“规则”失去了这样巨大的能量呢？它会怎样？如同楼台断了支柱，房屋失去地基，这个已经被我消耗了不少能量，摇摇欲坠的罪恶世界，还会存在吗？

　　我站在镜子前，镜子中的女孩脸色苍白，垂在身侧右手变幻不定。她从容地和我对视，黑色的眼睛深沉而坚定。

　　披上宽大的外套遮掩，我打开房门。绘麻正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她亚麻色的发丝被掖在耳后，露出晶莹洁白的耳廓。她微微低着头，脖颈弯出美丽的弧度，专心地读一本厚厚的书，没有留意到外界发出的细微声响。

　　我静静地站在门里看了她一会，然后不出声地踩过厚厚的地毯，走进安全出口，步行下楼。

　　周内的朝日奈家格外空旷，外出上班的兄弟们都还没有回来。我走完格外漫长的楼梯，把朝日奈宅的大门关好，站在门前凝视这座高大的建筑。

　　繁盛的绿叶婆娑起舞，花坛中的郁金香亭亭玉立，夕阳昏暗的光线慢悠悠地洒下来，为房檐上挂上蜜糖似的金边，一如我初到朝日奈宅的那个午后。

　　“再见。”我轻轻地说，最后望了它一眼，转身离去。

　　长袖的打扮在炎炎夏日里实在太过显眼，好在现在并不是人流密集的时候，所以我把手插.在外套兜里，走在街上时，也没引起太多侧目。途中经过那家清新风格的甜品店，店铺门前支着一块手写板，上面把情侣们的合照展示出来，贴成了一个可爱的心型。我认出我和青峰曾在这里参加活动，于是停下脚步，仔细地看着手写板。

　　我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我和青峰的照片。照片左半边的青峰衣领半敞，脸上残留着一点惊讶的神情，右半边的我却身形暗淡，面部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显然，这也是抹杀的一部分。

　　没有再做停留，我径自走入不远处的帝光。偌大的校园也空荡荡的，补课的学生们早已下课回家。我们的补课地点位于教学楼的最高层。教室门没有锁，我走到我和青峰的座位上，发现青峰的桌面上还摆着他的笔袋。以前这种情况也不在少数，在回家的路上，青峰常常会突然“诶”一声，摸着头发记起自己忘在桌兜里的课本，然后不在意地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继续拐弯回家。

　　现在看到他遗落的笔袋，难免会有点怀念。我不由笑起来，把笔袋藏进我的桌兜里，算作临别的小礼物。

　　推开窗户，夏日带有热度的风扑面而来。我坐在窗棂上，看着郁郁葱葱的校园。

　　“你得知道，学校，是个好地方。”假校医这么说。

　　因为这是帝光，是黑子世界的剧情人物活动的主要场所，同样受到黑子世界规则的保护。现在我来到这里，两种世界的规则在这里混乱交锋，彼此抵消，因而留下许多漏洞，让处于下风的我世界的“规则”有隙可乘，得以钻空子，借此掰正剧情。

　　但同样，我也能对这些漏洞加以利用。

　　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但也是最安全的力量。至少在这里，“规则”在一定程度上，并不能妨碍到我的行动。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抓着窗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地面上的一切都在我眼中变得渺小。

　　怎么样才能毁灭一个世界？

　　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只有当我身上的力量消弭，只有当我真正地死去，铃才能得到救赎，我才能得到解脱。

　　窗外的樱花树早就落尽了云团般的樱花，只剩墨绿色的叶浪在风中舒展起伏。远处的天空掠过几只飞鸟，隐没在草丛里的蝉拖着调子嘶叫。

　　我闭上眼睛，纵身跳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结局！不是结局！不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