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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丁胥虽是下九流出身,还带着一些下九流的习惯,可他认识许多三教九流的人,探寻消息极有一手。

  他们因知遇之恩,忠心不二的为他效忠,后便是有人收买,也不曾动摇。

  他既重来,就不可按部就班再走一遍。

  有些歪路,可不走。

  比如用人这方面。

  回至公事房,便让人把这两个人都喊了过来。

  不一会,身高近乎七尺的高大男人,与一个微微弓腰,不过五尺半的男人入了谢衍的公事房。

  前者在牢狱里待了七八年,后者在证物库房里打杂了三四年。是以二人听说这新来的评事要用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是诧异的。

  身形矮小的丁胥不解:“大理寺的人都几乎避着卑职二人,为何谢大人要用卑职二人?”

  谢衍:“你们二人有旁人没有的过人之处。”

  丁胥闻言,心下惊愕。

  他还真没听别人夸过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谢衍看向丁胥:“你耳目遍布三教九流,消息灵通,查案可堪大用。”

  素来弯着腰的丁胥闻言,腰板子不自觉的挺了挺。

  谢衍目光移到陈九身上:“你力气本就比寻常人大,更是在武馆长大,一身本事却在狱中做一个小小的狱吏,实在屈才。”

  谢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无端让人觉得肃严,他所言,好像就事论事,也是他心中所想。

  谢衍虽不识人之常情,可浸淫官场六年,用人之道也看得通透。

  话不假,也能小小收用他们的心。

  二人在衙中,平日里都是被嫌弃的存在,今日忽然被上峰这么一夸赞,都有些不自在。

  但陈九还是比较理智,说:“旁人都说卑职脾气暴躁,常与人起冲突,卑职还打死过一个犯人,大人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卑职惹事?”

  谢衍看向他:“你所言,我自是查过。”

  “你虽职在邢狱,但狱中也有好些你抓回的犯人,起冲突也因抓犯人所起。至于被你打死的犯人,既大理寺没有定你罪,那此事我不会深究的。”

  上边的人都知陈九为何杀人,为父报仇。

  且那人本就是该问斩的人,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对上头说是陈九行刑过重误杀,陈九也因此挨了几十板子。

  谢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往后你们便在内衙办事,在我左右辅佐。”

  二人一拱手,异口同声道:“陈九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任凭差遣。”

  “丁胥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任凭差遣。”

  谢衍:“旁事不多言,今日我让你们找一人,在不惊扰他人之下,把人给我带来。”

  丁胥见立刻来活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问:“大人想找何人?”

  谢衍薄唇一掀,徐徐而道:“一个道士。”

  一个,改变了他人生的道士。

  ……

  谢衍下值时,轿子到街上,听到有炒栗子的叫卖,便差人去买了小一兜。

  提着兜子回到静澜苑,便见院中,穿着棕色衣裙的妻子在踮着脚伸手摘梨。

  矮处也有梨,但她想摘的那个似乎格外的大。

  谢衍朝她走了过去。

  明毓差一些就碰到了自己看中的白梨,就有淡淡的清冷气息袭来,一道影子笼罩着她,还未反应过来,手臂从她身后伸出,她瞧中的梨便被摘了下来。

  明毓往前走了一步,才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谢衍把梨递到她面前,说:“太高摘不到,就让青鸾搬个杌子出来,让她上去摘。”

  明毓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中的梨,随即似闻到了香甜的气味,嗅了嗅这香气,随之往他的手上的兜子看去。

  谢衍抬了抬手中的兜子,说:“回来时候,听到叫卖,便买了些炒栗子。”

  明毓眼底有丝丝讶异,但随之平静,淡淡的笑了笑:“那我去净手,一会再来吃。”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孕,这几日孙氏没有再折腾她的缘故,明毓心情舒畅,也格外馋嘴。

  等明毓拿着梨去小厨房,再去净手回到屋中,谢衍已经剥了好几个栗子放在碟子中,橙黄饱满的栗子尚有丝丝热气冒出,瞧着就觉得软糯香甜,很是诱人。

  她想,谢衍这总该不是剥给他自己吃的。

  她仔细瞧了眼谢衍,表情还是那个雷打不动的木头样,但这行为总是比她记忆中的谢衍多了一丝人味。

  谢衍看向她:“我剥好了,你吃吧。”

  明毓坐下,拿起剥好的栗子仔细瞧了眼。

  谢衍剥得干净,包衣也剥得干干净净的,余光瞧了一眼,他那认真模样,好似在研究案子一般。

  明毓收回目光,把栗子放入口中。

  大抵还有些温热,口感更香甜软糯。

  谢衍剥好一颗栗子,放到碟子中,抬眼看妻子一眼,随即又拿了一颗剥了起来,心里却在回想上一世她是何时发现自己有孕的?

  应是怀上近两个月才发现的。

  现在应该才一个月左右,还不到时候。

第7章 夫妻夜聊

  暮食后,谢衍难得去了书房。

  明毓回来这么多天,还是头回看见他去书房。

  谢衍去了书房,明毓也不急着上榻就寝。

  她把自己做的账册找出来翻了翻。

  这几日她盘算了一下自己现在手上的银子。

  明家家底只是一般,且她不受宠,是以她的陪嫁并不丰厚。

  再有平日也花销了一些,手上银钱不过还有三百两左右,一些首饰折中也不过堪堪四百两。

  现在与谢衍和离,似乎也得不到什么,还是得靠自己。

  只是靠自己也不靠谱,长安城的赁一间寻常小屋,怎么也得十几两。

  长安城外倒是会便宜许多,但远没有城中安全。

  而且她还怀着孕,不宜奔波,只选一个离谢府离谢衍最远的地方,只要不是特意,就不会遇上。

  手上的银钱可以支撑一段时日,可之后又该如何谋生?

  便是养孩子也是一笔支出。

  且没有银子走关系,户籍也难弄。

  这些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她需得在孕前三个月之前把这些事都弄好,再和离。

  明毓在烛火下看着账册琢磨了许久,听见开门的声响才回过神来。

  谢衍进屋时,她不动声色的把账册阖了起来,抬头朝着他笑了笑:“热汤一直备着,夫君赶紧去沐浴吧。”

  谢衍轻一点头,去衣柜寻衣裳。

  明毓拿起账册起身,拿去梳妆台,拉开抽屉放了进去。

  谢衍睨了眼她放进去的册子。

  不是她先前的那本日志册子,也不是她一贯用的账本。

  册封很新,应当是最近才开始用的。

  其中记的是什么?

  谢衍收回了目光,随之转身去了耳房。

  泡在浴桶之中,谢衍闭上了双目,思及了她这几日的冷淡。

  倒是不怪她冷淡,毕竟先冷淡的人是他。

  他还需一段时日来研习如何做一个正常人。

  如此想着,便睁开眼,从一旁的高凳上的拿过一面小巧的掌镜。

  对着掌中镜,弯了眼,扯着嘴角,欲露出一个笑意了。

  可这表情一出来,谢衍便面无表情的把掌镜的镜面拍到了水面上。

  他若这样朝着妻子笑,只怕她夜里也会做噩梦。

  复而闭上眼,回想了片刻旁人的笑颜,随即又睁开眼,拿起掌镜,用手擦了上头的水珠,学着旁人的笑颜开始扯着嘴角。

  反复十数次,均以失败告终。

  这样实在太慢了,或该找个捷径。

  从耳房出来,妻子又已然躺在了床上,依旧是背对着床外。

  他沉默了片刻,晾干身上的水汽后,才上榻。

  床不大,他们中间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谢衍感觉不到她的温度,有时梦中醒来,恍恍惚惚总分不清是身处梦中还是现实。

  但他不能靠近,一旦靠近,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会随着他的靠近而逐渐僵硬。

  现在的她,不仅冷淡,还不喜,或者说警惕他的靠近。

  看了眼她的背影,几日同床共枕,能分辨她睡还是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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