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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医生,他看起来很不舒服,给他检查一下吧,死在这里就不好了。”苏云忽然出声喊了下那边正假装看不见的医生。

  其实警察也假装没看见,他们这种事见多了,尤其这父子俩一直跟无赖似的,在公安局的时候就闹得他们不得安宁,本来一开始说的是找失踪的老婆,结果看到老婆被有钱人家救了,现在就改口要钱。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就是想向乌家要钱,最好乌家能让他们当人上人,养他们一辈子!

  加上刚才苏云说请阎王爷,天空就暗下来,大家心里都祈祷着真有阎王爷来呢,虽说人不能封建迷信,可要真的有,那就不算是迷信了。

  本来胖男人突然踢到了香炉,大家还真以为苏云就是骗男人的,结果男人笑了一阵就开始疯狂咳嗽掐脖子,他们就觉得这男人戏真多,要是有人过去查看,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跳起来说“哈哈哈骗你们的还真信了”。

  谁都不想被当成傻子,就都忍着不去管,看他能装多久。

  结果,反而是苏云开口让医生救治。

  医生愣了一下,直接招呼了身边的一个实习生,让他去检查,反正实习生被骗也不丢人。

  实习生自然也看不惯这种人,慢吞吞地走过去,各种磨蹭,那个胖儿子还估计是害怕了,反过来骂实习生,让他快一点,没看他爸都被憋得上不来气了吗?

  距离就那么点,实习生是蚂蚁都走到了,他忍着恶心去检查胖男人的嘴巴、咽喉和肺部,结果发现男人真的太胖了,根本检查不出来,他就是个实习生,对这种情况根本没有经验。

  苏云看他抓耳挠腮地对着那一团肥肉无处下手,直接说:“让你的老师来吧,这种情况,你处理不了的。”

  实习生没办法了,只能赶紧跑过去找自己的导师,他的导师就是在跟警察交涉的主任,给乌女士的检查报告也是他做的,所以他对乌女士的情况非常了解,他在跟警察说,怀疑乌女士在回到乌家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还没说完整个报告,实习生就过去说自己处理不了,而这时候胖男人已经倒在地上抽搐,一看就是快窒息而死了。

  医生回头看到这个情况,顾不上警察的问话,直接叫人来给胖男人插管。

  一般人出现窒息情况,会先做急救,发现不行后再进行插管,让空气可以从喉咙进入肺部,避免病人窒息而死。

  然而胖男人他一身肥肉,实在太胖了,喉咙到肺部应该有大量的脂肪,气管就会被挤压得非常小,这就是肥胖的人都容易呼吸不畅的原因,所以正常急救是没办法做的,一旦出现窒息情况且无法缓解,就只能打120预备呼吸机或者插管。

  主任一检查就立马判断出男人已经无法自主缓解,必须插管,赶紧找了其他医生过来动手,男人本来就因为乌女士找医院麻烦,他可不能莫名其妙死在这。

  胖男人倒在地上,医生们想抗他上推床到医院里进行急救,可他们一群人居然抬不动。

  苏云立马好心地让自己身边那个高大强壮的烧火师傅过去帮忙。

  孔武有力的烧火师傅过去一只手就能肥胖的男人拎到了推床上,非常轻松的模样。

  胖男人的肥肉仿佛要从病床上流下来,看得人一阵恶心,只有医生们还得送这坨肥肉去急救。

  医生们七手八脚拼了老命才把推床给推进急诊部,院子里剩下因为肥胖而不太聪明的胖儿子,他年纪似乎不大,没了父亲撑腰,就显得非常呆滞又傻。

  没了闹事的男人,看热闹的人慢慢散去,警方还在跟医院调监控和各种记录,他们必须得把事情搞清楚了,才能知道到底把这对父子俩的报案送到哪里去。

  趁这个时间,乌家人过来,他们不知道男人是不是被苏云弄进医院的,但总要感谢人家大老远过来帮忙。

  “苏小姐,多谢你帮忙了。”乌父沉声感谢,他的情绪还没过,难免带着怒火。

  苏云向他问好,毕竟是长辈:“乌叔叔好,这是我应该做的,既然你们来我这下单,那我得为乌姑姑的身后事尽一份力。”

  随后乌父摇摇头:“虽然很感谢,但这是家丑,而且她的尸身一下子应该是没办法下葬了,加上这次这么多人看见,老爷子肯定已经知道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在你那办葬礼,不过我们还是会按照市场价给的。”

  对方有这个想法并不奇怪,如果不是一开始冲着苏云的西城殡仪馆没有名气,乌家也不会找上她,现在已经瞒不住了,那要办个什么样的葬礼 ,还是老爷子说了算。

  苏云沉默一会儿,说:“要不还是在我那办吧?乌姑姑自己签的字,不管怎么说,还是尊重死者意愿比较好。”

  就在乌父犹豫的时候,乌家老爷子的管家却忽然到了,这位老管家已经跟着老爷子很多年了,就连乌父都得恭恭敬敬喊对方一声叔。

  乌父没想到父亲的人来得这么快,他还没决定要不要让苏云继续给妹妹办葬礼。

  管家并不是乌家老宅的刘叔,而是老爷子身边另外一个姓吴的男人,他看起来有五六十岁,整个人板正严肃,不苟言笑,一看就是那种只会公事公办的人。

  “吴叔。”乌父走过去,用眼神询问吴叔关于老爷子的意思。

  吴叔对乌父点点头,他又看了眼不远处没动的苏云,缓缓开口:“先生的意思是,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二十年前管不了,现在也不想管,没精力。”

  这话说出来,不知道是冷漠还是仅剩的父爱,当年乌姑姑的事,老爷子就没管过,但凡他有心,乌姑姑后半辈子不会过得那么惨,现在人好不容易回来 ,他却只说不想管。

  好像一下子把决定权交给了乌父跟乌瑾,可他甚至连自己女儿都不来见最后一面,何尝不是一种漠视觉得女儿没有必要让自己管呢?

  艳鬼凑到苏云耳边说:“这一定不是亲女儿,哪有对待亲女儿这样的?”

  鬼新娘愤愤不平:“重男轻女而已,小的时候就给很多资源和爱,想让女儿长大了听话,结果女儿根本不听话,就可以断绝关系了。”

  她们这边嘀嘀咕咕的,都是为乌姑姑打抱不平,苏云没出声。

  那一边乌父送走了代表老爷子的吴叔,回过头来跟苏云说:“苏小姐,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既然父亲那边没意见,那我们还是按照我妹妹的意愿来吧,她也不想见父亲,如果见了,怕是要打起来。”

  “也是,”苏云轻声回答,“其实我给乌姑姑算了下命,从她二十年前跳车开始,她的亲缘就断了,老爷子不来,倒也不算意外。”

  闻言,乌家人诧异地看着她,他们第一次听这种说法。

  乌瑜忍不住说:“你这算得准不准啊?我姑姑明明还有我们跟、跟她那倒霉儿子呢!”

  提到那个愚蠢得仿佛智障一样的胖儿子,乌瑜气不打一处来,可他觉得一个人没有亲缘实在太惨了,他们作为侄子,到底隔了一层,可儿子那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怎么不算亲缘呢?

  苏云看他不信,就解释说:“亲缘这东西,是要自己承认了,才算有的,你们不觉得,以乌姑姑的性格,她没把那胖子弄死,是因为她被关着无能为力吗?”

  但凡乌姑姑有机会,那胖儿子绝对活不到今天,父子俩都是乌姑姑心中的仇人,既然是仇人,自然算不上亲缘。

  乌家人想到父子俩如出一辙的一模样,顿时觉得苏云这番话很有道理,乌姑姑的性格摆在那,但凡她有机会,这个儿子都不会出生。

  人已经死了,如何义愤填膺都没有用,只能去想想如何办理身后事。

  “苏小姐,那你觉得,这个事情要怎么解决?你来之前,我们已经跟那无赖对峙过一次了,他的证件都是齐全的。”乌母勉强把话题拉回到要紧事上,她作为家里唯一的女主人,乌姑姑的葬礼本来就是她在办,男方回避。

  谁知道她正跟着护士们给乌姑姑进行简单处理呢,那父子俩就找过来了,还推搡了乌母,张口闭口就是侮辱女性的代称,做了一辈子大家闺秀的乌母根本听都没听说过那些词,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要不是被气到了,乌母也不会一开始就质疑父子俩的身份,觉得他们是来讹钱的,然后要了结婚证出生证之类的证件,结果这胖男人每样都有。

  就是因为他有足够齐全的证明,警方才会受理,帮他找失踪的老婆。

  苏云沉默一会儿,说:“不着急,先等一等看吧,今天我们会留下来,如果他们撒泼,还有我们呢。”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无赖的时候,苏云这一行人看起来就特别靠谱。

  乌家人感动得不行,本来因为事情匆忙,互相还没正式定下单子,准备今天送乌姑姑的尸体,他们顺路去西城殡仪馆一块给钱的,现在乌瑾二话不说,先打钱,回头苏云给不给发票都行,不给就当是感谢苏云来帮忙的。

  苏云挑眉看了眼很是上道的乌瑾,安慰他们道:“你们别太担心,今天乌姑姑,能走。”

  纵然苏云这么说,乌家人还是有点担心,毕竟那男人相当无赖,最重要的是,他是乌姑姑正儿八经的丈夫,人死之前没能离婚,乌姑姑到死,档案里都得带着某某某妻子的信息。

  由于胖男人那边还在抢救,医院单独邀请了警方跟乌家人还有苏云一行去休息,一来让他们自己商量等会儿怎么办,二来胖男人一直在抢救,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在医院前院站着。

  休息的地方是一个简单的待客厅,医院主任陪同,主要是刚才还没把检查报告说完,他想跟警方解释清楚,乌姑姑的死跟他们医院真的没有关系。

  在苏云来之前,警方就已经询问过乌家人跟乌姑姑之间的关系了,双方都给出了证明,乌姑姑确实是乌家的大小姐,却跟一个落魄的男人结婚,那男人还不像是个好的。

  但凡胖男人是个好人,乌姑姑何至于一把年纪了走那么长一段路回来?肯定是过得不好才逃跑啊。

  偏偏胖男人那边除了各种吼叫,只会说他对老婆多好多好,偏偏乌姑姑刚好死了,死无对证。

  现在就算能证明乌姑姑是被家暴逃走的,她的死跟医院没关系,也不能不让胖男人管乌家要钱,因为按照现在他们在法律上的关系,乌家是胖男人的岳家,人家找岳家要点钱,属于家务事。

  苏云没喝医院准备的茶水,而是他们自带的凉白开,就连那几个鬼员工也是。

  待客厅里一时间只有警察跟主任讨论的声音,从乌姑姑死前的状态到身上的旧伤,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乌姑姑四肢都有骨折迹象,甚至是没有治疗生生长死了的骨折。

  按照现在的医学技术,除非重新植骨,不然乌姑姑应该是个残疾,这样的人不知道要废多少心思跟精力才能走回乌家。

  听着医生一点点分析那些报告,乌瑜直接气红了眼:“妈的畜牲!”

  见乌瑜还准备骂,苏云出声阻止:“少说两句,别犯口业。”

  “可是——”乌瑜还想说什么,一抬眼却看到了严肃又冷漠的苏云,他第一次见苏云这个模样,比刚才在医院外还要肃穆。

  之前无论什么时候见苏云,她总会挂着那种懒洋洋的笑容,一开口不是犯懒就是气死人,所以很多人纵然知道她不是苏家的千金,也不怎么敢惹她,毕竟苏云从来就是有理没理都不饶人的。

  而现在,苏云一行人的脸上都是那种非常严肃的表情,不苟言笑,连眼睛里都是没有一丝别的情绪的,可人怎么能够没有一丝情绪呢?

  听着乌姑姑这样的故事,多多少少都是会生气的,最少也应该觉得可怜。

  苏云静静看着他,说:“死亡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至少在你姑姑下葬之前,别犯口业。”

  大抵是苏云的脸色,乌瑜忍着气闭上了嘴,乌父跟乌母都沉默地闭上了眼,跟两个孩子不同,他们是见过妹妹有多活泼灵动的,现在听着这些,比起儿子们的生气,他们更觉唏嘘,总会想,当年要是老爷子愿意去抓乌姑姑回来呢?

  世界上没有如果,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只能是妄想。

  警方从主任这里拿到了足够的证据,证明医院都是合法操作,乌家人更是在救自己的亲人而已,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警方是不受理这种案子的,就算胖男人报警,也顶多是推荐他去找律师。

  当然,如果胖男人执意要赔偿,那警方对乌家也是爱莫能助,这种事记录明明白白,有人无理取闹,警方可以不受理,只能调解,调节不成功,就一直调解。

  说到底,警方的行为受法律限制,不如无赖自由,应该说,世界上遵纪守法的人,都不如无赖自由。

  一个小时后 ,医院通知,胖男人中风了,因为肥胖与酗酒,刚才太激动,一下就中风偏瘫了,话都说不明白,后面如果照顾不好,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乌家人先是一愣,接着狂喜,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放个三万响的鞭炮,简直老天开眼,他们正发愁怎么跳过胖男人给乌姑姑办葬礼呢,人自己就中风了。

  不知道该说是他乐极生悲,还是单纯有报应,打掉香炉时他有多狂妄高兴,现在就有多悲剧。

  既然要求查案的当事人中风了,那警方就意思意思去问一下胖男人的意见,但他现在说不出话来,儿子又是个未成年人,所以警方现场宣布,医院没有任何问题就赶紧溜了。

  现在男人偏瘫,签不了字,他儿子是未成年,结案需要胖男人的父母,所以警方也对男人说,回头联系他的父母过来,签完字就算结案了。

  乌家人要不是顾及乌姑姑还在丧期,直接就能笑出来,不过脸上还是有那种大仇得报的愉悦感。

  等警方离开,鬼差阿休忽然说:“馆长,那个胖小子不见了。”

  “啊?”苏云跟其他鬼员工都愣了一下,他们在等乌姑姑的尸体,根本没注意到胖男人的病房里根本没有他的儿子,明明刚才警方询问的时候还在的。

  乌家人过了会儿回来,刚要跟苏云说可以送尸体了,就见苏云等人脸色古怪。

  现在心情终于好了一点的乌瑜没那么怕苏云了,关心地问:“苏云,你怎么这个表情?我们可以送姑姑了,难道不好吗?”

  苏云整理了一下袖子:“你们没发现少个人吗?”

  这下轮到乌家人愣住了,他们互相点了点人头,一家人都在,就连苏云身后带来的员工也是整整齐齐的。

  很快,乌瑾反应过来:“不对,那个胖小子,他不见了。”

  要是成年人不见,他们还不会管,偏偏那个胖小子是个未成年,如果他在这节骨眼上出点什么事,那乌姑姑这葬礼可就遥遥无期了。

  于是乌瑾立马跑去找医院调监控,乌母也赶紧去找护士沟通签字,准备让乌姑姑的身体先离开医院,总之,可不能再被拦着。

  苏云只好先去帮忙处理尸体,一般来说,会简单处理尸体的有医生、法医和殡仪馆的人,医院的护士就是给死亡的病人擦一下脸,家属给病人弄干净些身体,然后穿上衣服,送去入殓后,会换死人应该穿的衣服,那时候要再彻底清洗一遍。

  早上一片混乱中,护士们还是把衣服给乌姑姑穿好了,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型,花白的头发边别了一朵白菊花。

  平时处理尸体的是艳鬼跟鬼新娘,她们两个会化妆,对这种事经验十足。

  两只鬼简单检查过乌姑姑的身体,确定不需要现在就上防腐药物后对苏云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苏云摆摆手,鬼差阿休跟烧火师傅从一直拎着的箱子里拿出折叠的担架,随后将乌姑姑转移到担架上,盖上了白布,从头到尾,接触乌姑姑身体的都是两个女鬼,因为他们记得乌瑾说,乌姑姑很排斥男性。

  在两个女鬼整理乌姑姑衣服跟躺姿时,苏云重新给香炉填了细沙和黄土,点上香,她在前面端着香炉准备往外走,后面的鬼员工扛着担架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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