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妇人见众人又被她三言两语给讲服了，自觉没趣，便被门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

　　这会外婆拉着宋志开始聊了起来，“老师啊，宝珠平时在学校表现得还可以吗？我听她说学校经常夸她是栋梁之材……”

　　秦宝珠：！！！

　　她没有！没有这么说过！

　　不仅是秦宝珠，就连顾任之和宋志似乎都愣住了。宋志反应慢了半拍，“喔，是，是，好好学习以后必能成大器的。”

　　这时就连站在一旁的秦阿娟都尴尬得直抠脚趾头，外婆一听，脸上的表情更开心了，“我听宝珠说，这次她期末考了年级里的第一名，她说和第三名都拉了90分那么大的距离呢，这是不是箐华苝大的水平了？老师你教过那么多学生，一般这种成绩的，都考去哪所大学了？”

　　她发誓，她都能察觉到顾任之的目光从外婆的脸上移了过来，别说秦阿娟尴尬，她自己也尴尬，外婆哪里知道她嘴里说的第三名就在她旁边。

　　况且，她那会是因为外婆问她第二名和第三名差了多少分，她原话回的是：“第二差了40分，第三差了90分。”

　　她假装摸了下额头，回头去看那些散去的人群，找磁带回来了没有，她借口给他们录游戏，匆忙坐下了。

　　却在坐下去的时候，一着急不小心坐歪了，差点栽到地上去。这会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臂，将她扶住了。

　　她稳住了身子后，抬头看了一眼顾任之，两人就双双放开手了。

　　她读取游戏数据，却不禁想，老宋怎么会和他碰在了一起？

　　来排队的人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宋志也没有走，和顾任之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操作，“老师，要不要先给你录？”

　　“不用，你先忙。”

　　这会她依稀听见老宋回外婆，“她这次考试确实很不错，依照我的经验来看，箐华苝大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切忌心态浮躁，不思上进，任何事情原地踏步，就是退步了。”

　　外婆只听前半部分，就已经开心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来排队的人，比来试玩游戏的还多，都是一人带一人来。

　　估计确实是因为游戏磁带便宜，所以大家纷纷都过来买。几乎都是巷子里的人，秦阿娟默默数着队伍里的人数，她都有些出乎意料了，竟然这一条队伍，就有好几十人！

　　老宋和顾任之的磁带是最后才录的，临走之前，老宋还不忘回头说了一句，“国之栋梁，不要忘记你下个学期任务繁重，好好加油。”

　　秦宝珠心道：“……老宋，你也好损啊。”

　　嘴上只能说：“好的。”

　　顾任之走了两步之后，又回过头来，忽然朝她说了一句，“豌豆人的脑袋上，有些锯齿化，图像的分辨率还可以稍微调一调，另外，希望初七，你不要输给我，年级第一。”

　　秦宝珠：……

　　她笑了笑，“那就放马过来吧，年级第三。”

　　他竟微微弯起了唇角，眉眼间都多了些许温柔的感觉来，就像一个漂亮又冰冷的白瓷人，忽然化了冰，露出一抹温柔晨曦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她微微一愣，在他转身抬腿要走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裳。

　　他有些不解地回头，只见她摊开了手心，“你们还没给钱。”

　　顾任之：……

　　外婆那是没看到，她们只顾着在原地数钱，哪里想到秦宝珠是真的问老师收钱去了。

　　顾任之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币，不料有几枚回形针掉了出来，正是粉色的那几枚。他面不改色捡了起来，将钱轻轻放在她的手上，就追上宋志，走远了。

　　老宋看着从后面追上来的顾任之，“你没和她说少年班比赛要加油？”

　　顾任之这才抬头看了一眼他，“如果靠别人的加油才能赢，那这个比赛也毫无意义。”

　　老宋：……竟无言以对

　　秦宝珠看了一眼他们走远的背影，捏了捏手里还有着温热的钱，她看了眼手里的钱之外，还有一盒是beyond的磁带。

　　刚才她发现是新歌，没有答应洗掉这盘磁带，表示愿意免费用游戏和他换，没料到那男人同意了。

　　他哪里会知道，这盘磁带，三十年后，会卖到2万元一盘呢？

　　然而，她留着它却并非是因为将来的钱财，毕竟她有头脑，不愁赚不到钱。

　　这盘磁带是情怀，也是这个组合的记忆，所以她才没洗。她珍惜地将它塞回了随时背着的布包里。

　　这会大爷在后头也说：“没想到平日里这些没用的磁带能卖这么多钱，他没想到他竟一下收入了50块钱，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而姐姐那里数的钱足足有150元，当场惊讶得外婆都有些手足无措了，比整个月的工资都要多。

　　外婆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短短几个小时内，又是玩又是聊天的，就能赚这么多钱。

　　别人技术工辛辛苦苦在厂里干一个月活，指不定还没这么多钱呢！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下海的。

　　“嘘，小声些，钱不可外露。刚才大家伙都知道我们在这里赚了钱，要是有心的一数排队的人数，大抵也能猜到我们赚了多少，临过年了，还是小心些。”

　　外婆说的是对的，现在治安说不上好，还是小心的好。

　　老爷子这会在她这里看到了财路，不免也问：“小姑娘，那以后你还来这里吗？”

　　秦宝珠点点头，“会来的，就是过年就不来了，老爷子过年几天怎么打算？”

　　看他似乎无亲无故的模样，“我就在这里过了，过年对我这把年纪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期盼的了。”

　　外婆似乎很有感触，叹了口气，“要是不……”

　　她还没说完，就被秦阿娟拉住了，秦宝珠也明白姐姐什么意思。

　　这也不算认识，贸贸然邀请别人来家里过年，肯定是不可取的。

　　老爷子也知道她这小动作是什么意思，匆忙说：“我一个人也挺好的，你们有你们的乐子，我何尝不是？那小姑娘你下次来，直接敲我门就行。我以前不知道这也能用，很多都丢掉了。”

　　秦宝珠之前在他屋里留意到，他里屋有一套京剧的服装，被套得好好地挂在屋子里，她问：“老爷子是不是会唱京剧？”

　　“谈不上会，跟师父学过几十年，倒是每天会吊吊嗓子，念叨念叨几句。”

　　“这磁带其实也可以录下来，如果老爷子唱得好的话，兴许也能卖点钱。”

　　显然，老爷子一听这也能卖钱，十分有兴趣，姐姐秦阿娟就教他怎么在录音机上录音。

　　这会天色还早，不过下午三点多的样子，秦宝珠与秦阿娟对视一眼后，两人就提起去买衣服。

　　外婆显然以为是两姐妹要买，欣然同意。

　　一边走一边还有些窃喜，“宝珠现在是真不得了了，随随便便弄个游戏，就能卖这么多钱。今天你俩好好挑挑棉袄，喜庆一下！”

　　来到一家专卖棉袄店的，两人挑挑拣拣，都在问她花色怎样，外婆都觉得大红色好看，尤其带着那种大朵大朵牡丹花纹的。

　　店老板这会就说了，“两个小姑娘穿这种，会不会显得老气？”

　　外婆匆忙问：“喔，是吗，那穿哪套好？”

　　老板净是推荐些贵的，外婆捏着一件大红格仔的，有些爱不惜手。秦宝珠走过去，将它套上了外婆的肩膀，“外婆，想买就买。现在不买，以后也会有遗憾的。我们赚钱是干嘛用的，当然就是买必需品的。”

　　店老板见状也十分聪明，“对啊，老太太你瞅瞅，你身上这衣服都多少个补丁了，过年穿好点，明天赚大钱！”

　　外婆执意不肯，认为这些钱是她们赚来的，最后拗不过大家的合击，给买下来了。

　　最后她们又给秦建国和李淑香又各自挑了一件后，兜里就只剩下50块钱了。

　　但是也很满足，因为这些钱本来就是赚来的，并不是平时省出来的，心理是不一样的。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是大包小包提着，外婆很开心，眼睛里的眼泪一直都在眼眶里打转。她苦了一辈子，没想到现在两个外孙才这么点年纪，就懂得心疼她了。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两人执意要将她从家里弄出来，这分明就是为了要给她买件新衣服。

　　都说女儿好，是个小棉袄，这话一点都不错。她笑着笑着，走得也有些慢，今天出来也久了，打游戏也费了她不少精力。

　　她有感而发，“还是闺女好啊，谁说非要生男孩，才是延续香火呢？我说闺女好，闺女好呐。都是孩子，都是自家的孩子呐。”

　　几人还没走出街尾，忽然就被一个男人拦住了。

　　秦宝珠见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嘴边叼着一根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宝珠看着。

　　秦阿娟心里一紧，该不会被她们说中了吧！她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口袋。

　　男人狠狠吸了一口嘴里的卷烟，吐了出来，问：“是你吗？穿着荭星中学校服的。”

　　秦宝珠神情很淡定，察觉到外婆捏着她的手很用力，“有事？”

　　“想问你，还有没有游戏卖了。”

　　秦宝珠摇摇头，来人多看她们几人，这才走了。秦阿娟虚惊一场后，后背全是冷汗。然而秦宝珠总觉得刚才那人面善，他脸上左边眉毛上的伤疤，鼻梁上的红痣，太过独特。

　　她记得书里提过这个人物，但是在书中是配角的戏份，所以是一笔带过的。

　　“刚才那人打扮成那样，是不是□□的啊？”

　　“不是。”秦宝珠本能回答。

　　“啊，你怎么知道的？”秦阿娟也有些不解了，外婆也歪头看她。

　　秦宝珠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一双可以看见未来的双眼。”

　　秦阿娟：……

　　李玉凤提了提手里的东西，越想越害怕，催促道：“走吧，走吧，快点回去，身上那么多钱，我心里不踏实。”

　　一路上，外婆在车上那紧张的模样，就连秦宝珠都能一眼看出来，身怀“巨款”。

　　她劝李玉凤放轻松一些，外婆却紧张到额头都冒汗了，她用手背擦了擦后，才说：“那些有钱人，也不容易。估计得时刻担心别人谋财害命吧。”

　　秦宝珠笑了，不过有点是对的，那就是各个阶段都有所烦恼，只是底层的农民，恐惧的是民生问题，而金字塔顶端的人，必定也有用钱也解决不了的烦恼。

　　几人回去的时候，天有些灰了，层层叠叠稀薄的云层在天际卷了又舒开，走在路上，看着家属院有几家小孩，还舍不得回家。

　　她目光落在他们院那被打开的浮雕玻璃窗户，上头本应缠满了蜘蛛丝的。去年她还用上头的蜘蛛丝骗隔壁村那群顽劣的小孩，是棉花糖，差点没被自家老妈给毒打一顿。

　　这会，村子里的小孩一个个排在那里，玩着桃园三结义。有一个还自诩是诸葛亮的，扬言自己比刘备还厉害。

　　秦宝珠定睛一看，那个在自己嘴巴上画满了墨水充作是胡子的人，不是波妞又是谁。

　　波妞一见她们，就说：“姐姐婆婆，你们屋里来了警察叔叔呢！”

　　几人一听，互相对视一眼，匆忙加快了脚步。

　　几人心里只担心，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才拐过他们家的院子，就看见了有两名民警站在自家院子前，廖大爷的小白再不停地朝着来人吠叫着。

　　这会听见赵秀婷地声音，“畜生，再叫就拿石头砸死你，什么主人就教出什么狗，见人就吠！”

　　秦宝珠一见是她，随即冷笑了一声。

　　门前的几人显然也见到了她们，赵秀婷一见秦宝珠，脸色立马充满了恨意。

　　“公安同志，就是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人，是她敲诈勒索我，问我要了三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