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他们燕家三代单传，燕宇他爸早年出任务的时候受过伤, 生育能力受损，无法再要孩子, 要是燕宇再出了什么事情, 他们家可怎么办呀！

　　好在, 就在燕宇出事前几个小时，他刚挂断电话的时候，彭瑶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问了他军队那边的放假规定，得知可以提前半天离开军营，便提出立刻派人去接燕宇。

　　当时燕均培还觉得没什么必要，燕宇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只要不是遇上大型袭击，一般都不会出什么事情。

　　彭瑶重生回来，找上他的第一时间，就把国家遇到的各种大型事件全告诉了他，这个时间段各国自顾不暇, 和平的很，燕均培不觉得燕宇需要他们这么紧张。

　　谁知道才短短半个小时过去, 燕宇就遇到了危险。

　　燕均培现在不断庆幸自己没有忽视彭瑶的话，直接派人去把燕宇接过来, 否则如果再迟一点, 没人及时送燕宇去治疗，他们家说不定就此绝后了！

　　燕宇受伤时，去接他的人刚好赶到, 立刻就把他往小岛这边送了过来。

　　直升机一落地，岛上的医护人员就一拥而上，把燕宇抬上担架，送进了别墅的医疗室。

　　当初为了彭瑶的安全着想，岛上的别墅配备了非常先进的医疗器械和隔离设施，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其实按照常理，像燕宇这种情况，本来不够格接触到彭瑶，现在被感染者抓伤，更是极度危险，不论是为了保密，还是彭瑶的人身安全，都不该让他直接来岛上才对。

　　不过有燕均培这层关系在，燕宇勉强算得上是彭瑶的亲友，而且说来凑巧，燕宇受伤的夜市交通不便，附近又因为车祸等重重原因造成堵车，去最近医院的时间，还不如直接把他送到小岛上的时间来得短。

　　最为重要的是，刺伤燕宇的那个患者并不是普通患者。

　　出事的第一时间，警方就调查了他最近的行程，发现他是跟感染者密切接触之后被隔离的，虽然发现他身上有伤口，但隔离初期竟然一点异样都没有，各种测试结果也都是阴性，所有人都以为他并没有被感染，连他自己都以为是自己幸运，逃过一劫。

　　直到最近蓝国卫生府发布的自检条例，他对照着回忆自己之前的行程，才发现自己是被感染了，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现感染症状。

　　“无症状感染者，又或者，他自愈了。”医学专家沉声道，“这可能是我国境内目前发现的唯一一例无症状，或者是自愈病例，必须要好好研究！”

　　于是去接燕宇的人跟上面说明了情况，果断把燕宇和那个伤人的病患送了过来。

　　如果真的是自愈，那么只要提取这人的部分血液，疫苗的研究速度将再次提升！

　　而如果是无症状感染者，他们也必须把不出现症状的原因搞清楚，并立刻通知大陆卫生组织，提醒全大陆的势力注意防范。

　　这一场战，必须是全大陆齐心协力，才能打赢。

　　但还有一个疑问无法解决：“先前的检测结果，为什么都是阴性？难道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传播途径？”

　　医学专家还在讨论自愈的可能，一旁的彭瑶却已经脸色发白，知道了结果。

　　燕宇遇到的这个人，就是无症状感染者。

　　彭瑶想起来了，上辈子出现的那次病毒大爆发，确实跟燕宇遇到的这个人有关，但之前的检测结果并没有出错，因为这个人感染病毒的时间，是在检测之后，食用了被污染的肉类。

　　跟他一起感染的还有当天的食客，但由于一开始的调查结果呈阴性，大家都惯性的把目光放在他做检查之前的行程上，调查方向错误，导致最后查清真相的时候，病毒已经脱离了控制。

　　上辈子那个时候，彭瑶在学校，因为病毒突然爆发，被保护在了校园里，只能看新闻了解情况，而新闻上根本没有提到燕宇的事情，她才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现在一看，她上辈子忽略的每个小细节，都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彭瑶忍不住打断医学家们的讨论：“有没有可能，检测结果没有问题，他是后来才感染上的？”

　　自打认识彭瑶以来，所有人都觉得彭瑶很懂事，自己不懂的领域，从来不会随便开口，她这一说话，所有人都惊讶地看过来。

　　彭瑶顾不上暴露自己了，飞快地说道：“如果是后来感染，那么可能现在还有很多跟他一样的人，还在外面自由走动，要是不尽早加以干预……”

　　后面的话用不着彭瑶提醒，在场的人也能想到。

　　如果真是无症状感染者，那么光是这个袭击燕宇的人接触过的人，就足以对如今人心惶惶的社会造成极大的冲击！

　　更别说各地可能还存在更多的无症状感染者。

　　燕均培原本还在担心自己孙子的情况，闻言脸色一变，立刻联系卫生府的人，将排查范围扩大到了全国。

　　“立刻安排所有人进行排查！无论是否出现感染症状，一切以检查结果为准！”

　　安排下去之后，燕均培的心情却仍旧无比沉重。

　　如果那个袭击者并非自愈，那燕宇的双腿，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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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宇受伤的部位在小腿，接他回来的士兵已经用衣服帮他进行了紧急缚扎，并清理了伤口，但燕宇到达小岛之后，还是不可避免的发起了高烧，陷入昏迷。

　　彭瑶和燕均培，一个是国家重点保护对象，一个是检察长，都无法靠近病房，只能隔着玻璃在外焦急地等待。

　　莫思涵陪着他们，看着燕宇高烧昏迷，生死不知，那个伤人的病患却还活蹦乱跳，扬言要感染他们所有人，让他们给自己陪葬，表情嫌弃到了极点。

　　她很不理解，这些患病之后不好好看病，反而出来报复社会的人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看着彭瑶和燕均培的表情担忧，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低声咒骂：“这种人真是，尽给社会添乱！”

　　按照调查报告上说的，这人其实根本没有出现被感染的症状，只是他自己发现自己百分百被感染过之后，感觉自己要死了，一时间万念俱灰，就想着多拉几个人陪葬。

　　自从防护服那件事情之后，莫思涵跟彭瑶之间的关系迅速拉近，几天时间下来，她已经把彭瑶当成了好朋友，说话也一点不避讳，恨恨地骂道：“当自己是皇帝呢，还拉人陪葬？呸！”

　　无论是彭瑶还是燕均培，此时都没有心情听她说话。

　　后者是因为孙子的腿受伤，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断，这双腿很大概率是保不住了。燕宇一向要强，燕均培不知道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失去双腿，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彭瑶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稍显稚嫩的脸上一片沉凝，似乎在做什么重大的抉择。

　　就在这个时候，化验室传来消息，检测结果出来了。

　　燕均培和彭瑶猛地回身，看向医生，急切地问：“怎么样？”

　　医生被他们两个身上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惊了一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才艰难地开口：“……阳性。两个人的检测结果都是阳性。”

　　这个结果犹如一记重拳打在所有人脑袋上，大家的心都沉了下去。

　　阳性，那就证明彭瑶的推断是对的，这个人之前的检测结果并没有出错，而是后来才感染上的病毒。

　　他现在没有出现被感染的症状，但他的身体里已经携带了无数病毒，很可能不只是传染给了被他的小刀划伤的人，还有其他无辜群众！

　　燕均培身形踉跄一下，几乎站不稳身体，彭瑶赶紧扶住了他。

　　“爷爷！您没事吧？”

　　燕均培看着彭瑶的脸，渐渐从悲痛的情绪中清醒过来，看向她身后的隔离房里，被各种仪器围绕的自家孙子，眼眶瞬间红了。

　　但片刻后，他还是狠下心，转开了视线。

　　“把消息传出去，立刻排查他的行动路线，相关人员全部隔离！”燕均培飞速下达命令，顿了顿，猛地握紧拳头，“我也得去向上面报告这件事，并排查近期出现的无差别袭击事件，是否跟无症状感染者有关。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他重重地拍了拍彭瑶的手背，没敢回头看病房里的孙子，脚步沉重地往外走。

　　就在这个时候，莫思涵却注意到病房里，燕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开眼看了这边一眼，随后便脱力一般，再次闭上了眼睛。

　　莫思涵一惊：“他醒了！”

　　“什么？！”

　　“医生呢？快进去检查病人的情况！”

　　燕均培的脚步也为之一顿，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快就加快脚步，离开了病房。

　　今天的事情目击者很多，媒体很快就会得到消息，那些在蓝国的外国媒体，还不知道会向蓝国提出什么诛心的疑问，这一切，都需要他去处理。

　　作为检察长，身负人民的期望，他没资格留在这里。

第20章 四更

　　不出意外, 燕宇出现了被病毒感染的初期症状。

　　伤口溃烂、发灰，出现肌肉坏死的前兆，燕宇的双.腿也开始不受控制, 无法发力、不自觉的抽搐，并且这种情况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后来甚至出现了几乎反人类的弯折角度。

　　再不尽快采取行动的话, 病毒很快会扩散到心脏和脑部, 到时候燕宇就没命了！

　　距离病毒爆发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对于这种肢体末端感染病毒的患者，该如何处理, 医生们再熟悉不过，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准备截肢。”

　　医生们很快准备好了需要的一切，换上手术服，固定好燕宇的四肢，正准备打入麻药的时候，麻醉师的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了。

　　麻醉师吓了一跳，顺着手腕往上看，才发现燕宇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目光森冷, 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医生们一看他醒了，赶忙解释道：“燕宇先生, 你被病毒感染者抓伤，感染了病毒, 需要尽快进行截肢手术,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燕宇没说话，但听到“感染”两个字的时候，瞳孔猛地压紧, 捏着麻醉师的手也下意识的用力，直到麻醉师忍不住痛呼出声，才清醒过来，松了松力道。

　　他戒备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这是哪？”

　　“燕检察长派人接你过来的，袭击你的人是个无症状感染者。”主治医生快速说完，焦急道：“你腿上的病毒已经在扩散，时间不多，请你配合我们的治疗！”

　　听见燕均培的名字，燕宇总算松开了麻醉师的手，同时望向了自己被固定起来，却还是不听使唤，时不时抽搐两下的双.腿。

　　他被那个歹徒划伤腿之后，没多久就失去了知觉，除了知道燕均培提前派人过来接自己以外，后面的事情一概不知，但通过医生刚刚的话，还有他自己身上的异变，也能猜出一二。

　　病毒感染，他的腿保不住了。

　　他明白，此时截肢是对他最好的治疗方式，但作为一个军人，甚至是营里升迁最快、前景最广阔的兵，他一时无法接受。

　　残疾，就意味着他彻底告别了军营，不管是升迁的机会，还是从军的梦想，都就此破灭。

　　燕宇红着眼睛沉默了很久，久到医生忍不住开口催促，才回过神似的，往病房外看了一眼。

　　“他人呢？”

　　医生们迷茫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燕均培，燕检察长。

　　“燕检察长刚刚离开了。”主刀医生说。

　　话音落下，就见燕宇眼神闪烁了一下，闭了闭眼，似乎内心支撑自己的一根柱子被什么东西击倒了一样，身体僵硬地缓缓躺回到手术台上。

　　他试图克制自己的身体，找到哪怕一丝机会，证明自己没有被感染。

　　但没有用，他的腿就像是被无数的手抓着，像无数方向撕扯，他越是试图控制，小腿的颤动就越是明显，到后来甚至连手术床都被他带得微微晃动起来。

　　燕宇感受到这种变化，身子一僵，拳头握得死紧，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挣扎，慢慢放松身体，闭着眼哑声道：“开始吧。”

　　针管扎入血管的一瞬间，燕宇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自己的前半生。小时候跟着父亲出入军营，看见那些身着军装的兵哥哥们时，内心涌起的热血、不分寒暑的训练、考上军校之后的激动和成就感，以及在军营里经历的一切……

　　他热爱自己的职业，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告别它。

　　出任务受伤骨折都没流过一滴泪的燕宇，此刻却在手术台上，无声地流下了泪水。

　　麻醉剂缓缓生效，燕宇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慢慢从肉.体上剥离，虽然感受不到疼痛，却能听到屋里的每一声细小的响动，还有手术刀尖悬在自己小腿上方，准备划开皮肉时，那种皮肤发麻的感觉。

　　他的腿，难道真的就要这么被截断了？

　　这一刻，燕宇的感官无比敏锐，仿佛感觉得到手术刀尖在缓缓朝自己小腿靠近，内心陷入了深不见底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