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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穿云裂帛的雷声亦是骤响。

  那声音轰隆隆地,惹人心惊。

  陆之昀仍岿然不动地端坐着,他平日的气质便是深沉莫测,给人一种天即要塌陷,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感觉。

  沈沅那张巴掌大的芙蓉面,却蓦地变得惨白至极。

  她的心跳如擂鼓般狂跳,还伴着悸颤和如被刀剜似的疼痛。

  自沈沅重生后,京师也曾下过一次雨。

  那场雨远没有现在大,可那时的她便觉出了自己的不对劲。

  因为前世的她曾在雨中跪了三日,还死在了雷雨交加的庄子里。

  所以今世的她,不仅格外怕雨,这天上一旦下起雨来,便同要索了她的命一样。

  “轰隆隆——”

  数道汹汹的雷声复又响起。

  陆之昀自是注意到了对面美人儿的异样,他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沈沅慌忙站起了身,面上已是泪眼灼灼。

  这雷声大到,让她竟是看见了自己的魂魄,即将离开躯体的灵异场面。

  她是凡身肉胎,魂魄一旦离身,便意味着死亡。

  心中是难言的恐惧和慌乱,沈沅只想赶紧离开这处,她不想让男人看见自己的窘态,也丧失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陆之昀却于这时走到了她的身前,他高大峻挺的身影,亦将虚弱无助的她罩得严严实实。

  沈沅于慌乱间,忽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陆之昀的声音沉了几分,又问:“你到底怎么了,犯了心疾?”

  沈沅柔弱的水眸中,又落了几滴泪。

  她说不出半个字来,心中却突然涌起了一个猜想。

  适才她在碰触陆之昀时,那些难以忍受的痛苦不仅尽数消失,她的魂魄也似是在一瞬间,复又遁回了她的躯体。

  她怕极了雷雨。

  而陆之昀,却好像能镇住她的魂魄。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资料:

  (1)《扬州盐业实话》

  (2)梅花书院设定参考真实历史,女子能当夫子教小孩是私设。

  (3)唱词引用《钗头凤》

第8章 不堪摧折

  骤雨将歇,京师的天也终于有了转晴的迹象。

  沈沅却仍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她不知道自己同陆之昀站了多久,心里只怕那魂魄又会离开自己的躯体,所以在雨未停之前,她一直都紧紧地抓着男人虬劲又有力的胳膊。

  幸而她的身量只堪堪到了陆之昀的肩头,所以只要微微垂眸,便可避开他的视线。

  二人正彼此缄默着,楹窗外却又响起了伶人婉转曼妙的唱词。

  叠扇门亦于此时被人推开,沈沅这时终于松开了陆之昀的臂膀。

  纵是没看他的眼睛,她也能觉出陆之昀在看向她时,眸色定是深沉且莫测的。

  沈沅的面上犹存着泪辙,软声致歉道:“大人,对不住,是我失礼了。”

  江丰甫一进室,便听见了沈沅柔柔的话音。

  她的语气矜持且礼貌,可每每说到“大人”这两个字时,这周遭的氛感都平添了几分香软和暧昧。

  江丰适才瞥见了沈沅的泣容。

  而美人儿此刻却背对着他,她青丝半绾,浓密如绸的乌发也柔顺地垂在了腰际。

  那湖蓝色的交领襦裙衬得她那杨柳腰不盈一握,单看那纤瘦单薄的背影,便能让人无端地生出几分怜意来。

  而站在她身侧的陆之昀,无论是在身量上,还是在气质上,都同她对比得太过强烈。

  一个纤柔单薄,不堪风雨摧折,一触即碎。

  一个则强势凌厉,气场迫人,让人心生畏惧。

  江丰邀着太医院的陈院使进了室,却觉这两个人站在一处时,竟有种莫名的般配感。

  陈院使年过六旬,样貌看着很和蔼。

  待他对陆之昀恭敬问安后,江丰便开口道:“劳烦陈院使,为这位姑娘瞧瞧身子。”

  适才廖哥儿提起沈沅中了暑热后,江丰立即便在主子的示意下,让侍从亲自跑了趟陈府,将正巧休沐的陈院使请到了这处。

  陈院使回道:“不劳烦,下官正好休沐,镇国公有事要寻下官,下官自是要及时赶过来。”

  沈沅听罢二人的对话,心中不免有些惊诧。

  适才她看见陈院使时,也曾猜测过他的身份,她觉得他应该是江丰在附近医馆请的医师。

  却没成想,他竟是这太医院官阶最高的院使。

  祈朝的太医院只设一个院使,两个院判。

  沈沅继母刘氏的舅舅寇朗便是太医院的院判,寇朗也是陆之昀三嫂的父亲。

  陆之昀这时已经坐回了圈椅处,亦眸色深沉地看向了沈沅和陈院使。

  陈院使的表情很是淡定。

  可心中却在想,他在京中做官多年,就没听过陆之昀沾过什么风月韵事。

  他心里也对眼前这陌生美人儿的身份颇感好奇,也悄悄地猜了猜她的身份。

  她容貌绝色,气质却是古典温娴,纤柔楚楚。

  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不太像是被高官豢养着的外室。

  可无论这美人儿到底是谁,首辅大人极其在意她,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陈院使语气恭敬地询问了沈沅的症状,又为她诊了诊脉。

  沈沅只将魂魄离体的事隐去,剩下的症状都如实地同陈院使说了出来。

  陈院使也只说她脉象平稳,但是多少有些心疾的症状,所以便给她开了些丹参保心丸。

  陆之昀的凤目微微觑起,低声问向陈院使:“她这身子,真无大恙?”

  陈院使恭敬回道:“回大人,姑娘是有些心疾之兆,但是问题不大。既是只在下雨时有症状,那日后每逢雷雨,就不要再随意出门了。”

  ——

  沈沅离开了酒楼后,座席上还沾染着幽微的玉兰香味。

  廖哥儿则一早便被人抱回了公府。

  江丰这时走到陆之昀的身侧,他附耳同陆之昀嘀咕了几句话。

  陆之昀未动声色,随后便从圈椅处起身,走出了这个雅间。

  江丰和其余侍从跟在他的身侧,众人只在回廊里行了几步,这空气里便隐隐漂浮了些许的血腥气味。

  这血腥味愈发浓郁时,陆之昀也停住了步子。

  侍从便在江丰的示意下,为陆之昀推开了面前雅间的门。

  “吱呀——”一声后。

  便见,铺有华丽绒毯的地面上,竟是躺着两个死相狰狞的尸体。

  尸体旁的血泊早已变得干涸,染得那绒毯的颜色也极为深黯。

  陆之昀的乌靴,亦于此时踩在了血泊上。

  男人冷峻的眉眼稍显沉厉,待冷笑一声后,便问向江丰:“数过没有,这是第几次了?”

  江丰恭敬地回道:“大抵也有个五六次了,这英亲王也是冥顽不化,明明知道弄些杂碎来也近不了大人的身,却还总是做这些挑衅之举。”

  陆之昀垂眸,又眼带睥睨地看了那两具尸体片刻。

  随即,便不发一言地离开了此室。

  他走在前面,其余的侍从却低声问向江丰:“那这尸身,该如何处置?”

  江丰淡淡地回道:“近来天气炎热,公爷豢的那些鹞鹰也暴躁得很,便扔给它们吧。”

  无论是人,还是兽,陆之昀都喜欢亲手驯养。

  过于难驯的猛禽凶兽,自会被无情地杀掉。

  而才能平庸的人,也自会被舍弃。

  能为陆之昀做事的人,在其他领域也都会是顶尖的高手。

  江丰和江卓当年家境贫寒,二人小的时候被卖到了牙行,江丰本以为自己和哥哥只能去做最低贱的苦工。

  可当时还很年轻的陆之昀却把他二人买了下来,好食好衣地将年岁尚小的他们养大。

  陆之昀亦用近十年的功夫,将江氏兄弟培养成了最出色的侍从。

  而江丰和江卓对陆之昀,也是发自内心的敬服和感激。

  他手底下的人数都数不清,能近身伺候他可谓是天大的荣耀。

  虽然陆之昀的年岁也就比江氏兄弟大了十几岁,但这对兄弟却一直将他视若亲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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