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让我们采访一下宋雎窈！”

　　“宋小姐，请问你对自己的案情有什么想说的？”

　　“宋小姐……”

　　“别理他们, 快上车。”女警催促道。

　　宋雎窈弯腰进了警车, 那些激动的记者们仍然不死心，操控着飞行摄像球追了过来, 在车窗外对着车内一顿狂拍，哪怕车子启动后也不依不挠，被警方击落了, 才总算消停下来。

　　“这些该死的狗仔……”击落摄像球的警察咒骂了一声, 以前每一期审判秀结束，有时候也会有记者出现，但是那都非常少, 像这种一窝蜂涌过来的真是没见过，害他们准备不足。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是他们没有考虑周到。他往后瞥了一眼。

　　宋雎窈正看着窗外闪过的街景, 她在狱中遭受心灵上的折磨, 痛苦不堪，此时下巴尖瘦, 望着窗外的眼神深邃悠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到她在虚拟世界中的种种, 心脏微微一缩，有些难堪地转回头。

　　宋雎窈的眼珠子转到眼角，瞥了斜前方那位年轻的警官一眼，又看向窗外。

　　窗外高楼林立，街道清洁机器人在街上转来转去，整座城市纤尘不染，高楼上的LED广告牌正在播放某战斗明星的内裤广告，他是个下-半身是机械的半机械人，以前大学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子在夜间经常会YY他女朋友和他的性-生活，一定非常刺激……

　　在这里，内脏衰竭身体机能衰弱等等问题，都不再是人类恐惧的东西，如果心脏坏了，那就换一个机械的；如果手臂需要截肢，那就截肢，反正机械肢体轻便灵活，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眼睛坏了也可以直接换义眼，如果有特殊兴趣的话，还可以加入喜欢的滤镜，让眼中的世界变得更美丽一些……

　　宋雎窈一直相信，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她在这个世界看到的，确实是带着一点神学性质的科学。

　　这个世界很特殊，主宰者不是人类，而是王族，王族不是人类，而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传说人类的祖先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和土地的主人签订了契约，人类成为子民，王族成为人类的庇护者。当这个主人诞生的时候，每个国民心里都会产生奇妙的感应。

　　数万年时间里，王族们领着自己领土上的人类，建立了属于各自的国家，王族们各有性格，有的喜欢原始的丛林，因此就有丛林之国阿卑斯，阿卑斯国家的国民生活非常原始，但各个骁勇善战，体格超群，像宋雎窈所在这个国家的国民，如果不使用科技武器，他们一个能打50个。

　　她所在的这个帝国的王族——国王陛下是个科技狂魔，在他的带领下，这个国家发展迅速，最富饶最强大。他制造的东西，为这个国家的人类带来了远超于其他国家国民的寿命，在其他国家还时不时闹个饥荒的时候，这个国家的人类早就已经吃穿不愁。

　　对比这个世界的其他国家的国王，他们这个国王其实不错，火国的国王疯狂残暴，将国家变成炼狱，命人制作了搏斗场，每天随机抽取数名国民上去互相残杀，赢家得到金钱，输家死了活该。

　　而他们这个，给了人类自己制定规则的权利，允许他们建立自己的政府，或许这可能只是他懒得管理他们。但事实上通过以往的种种案例可知，如果他看到了不公正的事，他是会插手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近年来，变得阴晴不定，惩罚的手段越发残暴。

　　国王的存在，震慑着这个国家的所有权力者，让渺小的她有挣扎的余地。

　　一亿票是她与他见面的门票，当然，如果她产生的影响更大一些，或许可能在票数到达前就引起他的注意，国王审查团会提前出动，重审她的案情。

　　宋雎窈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王族和人类的另一个传说，但随即她将其抛到脑后，事关生死，哪有时间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

　　“宋雎窈，有人找。”

　　宋雎窈坐在自己冰冷的牢房之中，闻言抬起头。

　　玻璃外面，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那里，看着她。

　　宋雎窈盯着他，有些疑惑。

　　霍森瞬间明白，宋雎窈不记得他。这让他不由得抿紧嘴角，但没有更多情绪流露。

　　“我是霍森。”

　　霍家人……霍海的那位哥哥。

　　宋雎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牢门被打开，霍森走了进来，坐在了她的对面。

　　“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谈一个条件。”

　　宋雎窈做出请讲的表情。

　　“你很聪明，应该知道从来没有一个犯人能通过《正义审判》这档节目成功获得减刑，你第一期反响不错，但那只是节目组太大意了，小瞧了你的结果。接下来你不会有这么幸运的时候了。”

　　“所以呢？”

　　“我可以帮你，让你的刑期缩短到五年内，只要你放弃继续参加《正义审判》。”

　　从无期徒刑缩短到五年有期徒刑，而且还不用冒险去参加《正义审判》，被那么多观众评头论足，将命运交给他们，看起来确实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犯人，哪怕内心再不忿，或许也咬咬牙忍了，比起一条遥远的充满不确定性的路，眼前这是一条捷径。

　　宋雎窈：“元蔓枝恐怕不会让我活着出去。”

　　霍森：“我不会让她伤害你。”

　　这话里包含的意思，让宋雎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霍森看着她的笑靥，怔了怔。

　　“霍先生，你喜欢我。”宋雎窈肯定地说。

　　霍森并没有否认的意思：“五年后，我会接你离开，你不用担心跟不上时代，你的生活我会照顾。”

　　“但你更喜欢的是自己。”宋雎窈没有理会，接着说：“你只是怕我引起国王的注意，霍家背地里做的一切会被发现，迎来灭亡。你来说这些话，与其说是喜欢我，不如说是为了保证霍家的安全。”

　　望着宋雎窈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眸，霍森拳头收紧：“你应该知道自己面临着多么庞大的敌人。你的案件，除了霍家，还牵连多少人？就算霍家不出手，其他人也不会让你好过。”

　　“庞大的敌人？”宋雎窈微笑起来：“那么，请问我庞大的敌人们，能阻止我参加第二期吗？”

　　霍森一愣。

　　“《正义审判》背后是贵族，霍家不过是费尽千辛万苦才获得投出一点钱的机会，成为了投资商之一，但是你们霍家根本连话都插不上吧？我虽然不知道我在第一期表现得如何，但是从那些追着要拍我一张照片的记者来看，我至少非常非常受关注，比以前所有被审判者都受关注，也就是说，我给大股东们赚了不少钱，谁会不喜欢摇钱树呢？他们推出这档节目，不正是为了赚钱吗？”

　　“在那些贵族眼里，你们霍家，或者和你们霍家狼狈为奸的家伙的死活，关他们什么事呢？”

　　宋雎窈笑着，却让霍森感觉到从上至下的蔑视和嘲讽，像是在嘲笑他自以为是，她根本轮不到他来保护，《正义审判》的股东们，不会允许她在虚拟世界以外的地方受到伤害。

　　霍森脸色难看起来。

　　……

　　霍家，元蔓枝看着宋雎窈的申冤票，还有网上疯狂的讨论，甚至有网友开始扒起了霍海的身份背景，还有一些自称是霍海同学的人出来说她儿子怎样，虽然她已经立刻让人删除这些言论，但却删了又出现，删也删不完。

　　她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决定立即弄死宋雎窈，她已经等不及了，凭什么让她在虚拟世界里多活那么多年！

　　“在她食物里下毒，或者设计让她自杀，或者在放风的时候让其他犯人打死她，随便什么手段，总之我要她死！”她如此命令电话那头的人。

　　然而那边的人却沉默了。

　　“喂？你怎么回事？说话啊，这很难吗？”监狱里，有几百种方法可以让一个犯人死掉吧！

　　“确实……很难。”对面的人说：“如果我帮了你，下一个要死的人就是我，所以，非常抱歉，帮不了你。”

　　电话被挂断了。

　　元蔓枝难以置信，立刻又拨打了几个电话，结果得到了同样的回应。

　　“宋雎窈确实还是犯人，但已经不是普通的犯人了，她不是你想让她死，就能让她死的人了。”有人好心提醒她：“我劝你最好也收敛一点，否则搞不好就得罪什么大人物，因此受到报复。”

　　霍家是普通上流社会首屈一指的家族，但上面还有贵族，贵族不在乎宋雎窈是不是冤枉的，但是现在她是摇钱树，在第一期给他们赚了很多钱，那么霍家对她动手，就是侵犯贵族的利益和尊严，谁敢动她？

　　元蔓枝血液一下子冲上大脑，咽喉里一阵血腥气，整个人眼前一黑，终于气昏倒地。

　　……

　　星梦梦工厂。

　　正义审判秀会议室。

　　节目组正在商议关于宋雎窈第二期的事。

　　正如覃威一开始所想，那些临时真人NPC没能掀起什么水花，全都默默咽下了这个哑巴亏，第二期也会如期开始。

　　“第一期小瞧了宋雎窈，第二期的世界背景要更危险更黑暗，让她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覃威说。他脸上还有伤痕，而这些伤提醒着他，宋雎窈给了他多大的难堪。

　　网上在骂节目组，他作为总导演，自然被骂得更凶，还把他和《正义审判》的前几任总导演做比较，说他是最没用的那一个，气得他吃了好几粒速效救心丸。

　　副导演之一的唐山却有不同意见：“直接提高虚拟世界的难度吗？不少网友都认为我们会这样做，因为觉得我们没用，所以必须用这种办法才能给予宋雎窈灵魂拷问。”

　　覃威一听，脸色更难看了。

　　“通过网络调查，我们发现，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网友觉得，宋雎窈这一期会这么优秀，与她的运气是有关的。”另一位副导演说。

　　“幸运地参加了《我是大赢家》，幸运地遇到了对她很好的彭嘉，幸运地交到了任雨琳任家棋两兄妹，幸运地成为了阿尔贝加的学生，连她喜欢的江白奇都是个厉害角色……她第一期的人生轨道里，出现了太多贵人。他们觉得下一期宋雎窈不一定会有这么出色的表现。”

　　覃威闻言，脸色稍缓了一些。

　　唐山又说：“观众已经熟知我们审判秀的节奏，世界难度都是从正常世界到高危世界逐步升级的，一下子跳过中间步骤，直接进入高危世界，恐怕观众会觉得，我们就是输给宋雎窈了。”将彻底从神坛跌下。

　　覃威逐渐被说服，输给宋雎窈，听起来就愤怒。没错，她在第一期的表现，很可能只是一时的运气，他们给她设置的家庭背景，也不是什么不可解的。

　　气得晕头转向地给她安排观众一看就知道是后期才会给被审判者安排的世界，就算宋雎窈被收拾得惨兮兮，节目组恐怕也难逃被讽刺的命运。

　　她只不过是在第一期里得意了一下罢了，第二期保不准就变成丑恶讨人厌的家伙了。这样一来，节目组才算真正的扳回一局。

　　……

　　一个名为“天会亮”的论坛，需要特别邀请码才能进入，此时整个论坛正展开群聊天室，这是一个会进入所有论坛会员眼前的聊天框。

　　在线人数已经高达2万，当然，对于全国50亿的人口，不过是九牛一毛，每天因为各种原因死亡的人数，都不止这点。

　　但这2万人，是论坛创建者和管理员们通过重重筛选和调查后，陆陆续续邀请进来的绝不会背叛的铁粉。

　　全都是为宋雎窈投过两张票以上的成员。

　　[投票了吗？没投的快去投，全部投‘第一期宋雎窈只是全凭运气’。]

　　[已投]

　　[已投]

　　[有空的去各个话题下发言带节奏，辱骂节目组没用，第二期肯定得靠提高虚拟世界背景来为难宋雎窈，不要粘贴复制，要显得像不同人的发言]

　　[已发10条，精分到快疯掉，但是为了窈窈，冲鸭！！！]

　　[发了发了，把我全家的通讯号码都用来注册小号了okkkkk]

　　[节目组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一定会想在下一期给我们窈窈很难的世界，虽然这样的世界一定会来，但我们作为守护者，一定要尽我们最大的能力去保护她！]

　　[守护窈窈的笑容！]

　　[今天发工资了，但是我信用点不够，买不了票了，有谁信用点多私我，我转钱，你买票]

　　[我信用点多，我私你]

　　[……]

　　两万论坛会员，每一个活跃度都很高，屏幕上倒映出他们的面孔，或男或女，年纪不等，他们忠诚，疯狂，像对待信仰一般付出时间、金钱和情感。

　　[下一期，她一定也不会让我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