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一辈子都过了, 孙子都有了, 说初恋？

　　但吴妈妈是真计较，计较的张云清都知道吴爸爸的初恋是怎么回事。

　　手都没有牵过——那一辈的人都是如此, 就是放学的时候，一前一后走过几次路。

　　然后互相就有了心思，吴爸爸去当兵, 后来给部队打了报告，部队的人来调查那初恋，却没有批, 因为成分不好。

　　简单明白，没有任何绯闻任何纠缠, 后来那边也是结婚生子, 再没有往来, 多少年之后再见，都是有了孙子的人了。

　　真要说的话, 老爷子的什么初吻啊第一次拉手啊, 绝对都是同吴妈妈在一起，但吴妈妈每次想到这事都是意难平, 大象五六岁的时候，他们还爆发过一次战争，骂的老爷子那叫一个冤枉, 那么一个内向持重的人，都对她诉起苦来。她当时同吴钧也有点不太能理解。

　　吴钧觉得他妈是更年期。

　　她觉得是想不开。

　　若是真在意, 当初就不要结婚，或者发现不对离婚，这都到六七十了……嗯，真不行也能离了，反正他俩退休工资都高条件都好，想要再找也都方便，不愿意再找呢呢，一个人也能生活的不错。

　　这又不离，又放不下，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当然，吴爸爸在这件事上也有错，嘴太笨，她就对吴钧说过：“你劝咱爸两句，多说点好的不就得了？咱妈追求浪漫，就让他没人的时候多说两句情话。”

　　吴钧也无奈：“他就那人！”

　　得，两人都不改，于是平时过的挺好，一有矛盾，这事就被翻出来了，然后重复经历了无数遍的情景。

　　她早先觉得吴妈妈纠结爱不爱，其实没什么意义，但现在，突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因为她是真的爱吴爸爸。

　　他在部队，她一个人在家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

　　伺候老的照顾小的，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当年也被婆家为难过；

　　他回来，她放弃升迁的机会，那么一个力争上游的人，就这么把往上走的机会错过了。

　　吴爸爸对她也不错，是个负责任的老公和丈夫，但也就是这样了。

　　他没有为吴妈妈牺牲过任何事情；

　　部队需要他，他就留在部队，到了时间才转业——当然，谁也不能说他不对。

　　他明知道自己的妻子就是需要两句甜言蜜语，却始终不说，认为那没有意义，是宁肯被骂也不愿改口——当然，这也可以说是本性如此。

　　他对吴妈妈不说，对别人也许也不会说。

　　只是和吴妈妈的爱就不对等了。

　　她不纠结黄灿灿，固然是因为她想得开不和自己过不去，但其实也是因为吴钧对她如此，她对吴钧也是如此……吴钧固然没有给她那种炽烈的浓烈的爱，她对吴钧也不是痴缠的绵绵的。

　　不是说他们就不相爱不是好夫妻，他们已经是日常生活中，少有的恩爱夫妻了。

　　但他们的爱是相互成长起来的。

　　他们彼此扶持彼此陪伴，又有大象这个利益共同体，他们就像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共同面对这个充满各种情况的世界。

　　他们不是不好，但不是那种，你令我不舒服我也爱你，你让我痛苦我也爱你，明知道不合适，可就是控制不住的仿佛脑残的爱。

　　不是那种如歌词里唱的，想起来就会脸红颤抖，靠近了连呼吸都有可能会急促的爱。

　　“姑娘啊，阿庭是真喜欢你，真爱你。你，好好同他处吧！”她在这边想着，那边吴妈妈又道，说着，又用力握了下她的手，张云清看着她，她也看着张云清，“真的，不容易。真不容易！”

　　张云清低下头，过了片刻，轻轻的点了一下。

　　她怎么不知道呢？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吴妈妈笑着拍了拍她，见李泽庭频频往这边看，再次一笑，她早先的笑带了几分欣慰，这一笑，却有了那么点揶揄，张云清原本叹息的心，立刻就被纠结占据了。

　　吴妈妈拉着她的手，来到李泽庭身边：“喏，还给你。”

　　张云清简直无语，李泽庭压低声音，问她：“阿姨同你说了什么？”

　　张云清看着他笑，李泽庭也跟着笑：“嗯？”

　　“夸你呢。”

　　“只是夸我？”

　　张云清嘴角挂笑，斜着眼看他：“那你还想什么？”

　　李泽庭被她这么看着，身体都有些轻飘飘的，嘴更是没有意识：“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

　　……

　　张云清回来的时候，她妈妈还没有放假，就没来接她——当然，张云清也没让她接过。

　　她一早就上寄宿学校，早早就锻炼出了足够的独立性，她妈妈也不觉得她需要怎么照顾。

　　不过这一天，还是来送她了。

　　其实她真不愿意让她送，但她妈妈说不能不送，不过出了门就有点发傻，两辆小汽车，带司机八九个人，这是什么节奏？

　　黄灿灿她是认识的，这几天经常来找张云清，那这其他人，都是谁？

　　她正发懵，那边吴妈妈就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招牌一亮出来，就再次镇住了张妈妈。

　　她早年同张云清的爸爸做小生意，后来给做小生意的打工，吴妈妈那个部门，可以说正是管他们的！

　　虽然她私下里没少叨叨这个部门的不好，但真见了人，还是这样的实权人物，那立刻就不一样了，而吴妈妈对她呢，更是热情，两人没一会儿，就姐妹相称了。

　　等到了车站，张妈妈拉着女儿到一边埋怨：“你也不早说黄灿灿的未来婆家这么厉害，我都没好好招呼她！”

　　“……你够热情了。”嗯，这不是假话。

　　黄灿灿第一次来叫她的时候也就罢了，第二次来就受到了张妈妈的热情招呼，正打牌，都要先扣下牌，来同她说两句话。

　　原因也简单，真喜欢，觉得这样才是女孩子的典范，天天督促张云清跟着学，黄灿灿能一叫就把张云清叫出来，和这个也很有关系——她不出来，张妈妈都不愿意！

　　“那能一样吗？真是个孩子！你看看人家灿灿，再看看你！”说着连连叹气，“你回去后多同灿灿学习，她男朋友那边要是有合适的，让他们给你介绍介绍。”

　　张云清惊讶的看着她：“妈，你不是说学习期间，不谈恋爱吗？”

　　“是不让你随便谈，不是不谈，你要能谈到吴钧那样的，随便谈！”却是丝毫没有往李家兄弟身上想的，虽然自家女儿这一次回来好像变漂亮点了，但在她看来也没好看到哪里——离黄灿灿还很有差距。而那两兄弟呢，不管哪个都要比吴钧更好看。

　　虽然那两兄弟对她很有礼貌吧，但那是人家教养好。

　　当然，她之所以没看出来，也是李泽庭很努力的控制了一下自己，李大佬知道，不能一下子迈的太大，真把张云清吓回去了，他才要吐血。

　　“你眼光不行，让灿灿多给你把把关。”

　　张云清再次无语。

　　她们母女俩在这里说话，那边吴妈妈则是抓着李泽庭的手在说话：“阿庭啊，俊俊和灿灿的事呢，你也别太勉强了，能成就成，不能就算。这次时间匆忙，又是过年，没能好好招呼你们，好在以后你也会经常过来，到时候阿姨再好好安排。”

　　李泽庭笑着应了，让她放心，心中，也是叹服的。

　　他虽然安排了这档子事，但一开始看吴钧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哪怕明知道吴钧也没干过什么罪恶滔天的事情，还是看他各种不顺，连带着对他家里也没什么好印象。

　　但这几天接触下来却知道，这吴钧一家，人品都是可以的，就算是有求于他，做的也不让人生厌。特别是这吴妈妈，说话做事颇有一套。

　　要没有他，张云清要真同吴钧成了，嫁入这一家也不会辛苦。当然，那是没有他。

　　现在却是不用想了。

　　嗯，张云清也不会这么想了。

　　想到张云清上午说的那句话，李泽庭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是想到张云清把钱都捐了，这才出去找她的。

　　出去买东西却没带钱不免尴尬，他再打电话，只怕她更尴尬，结果问了门口的铺子，是有这么一个女孩，不过已经走了，他就又转了回来，远远的，就看到李泽源正冲张云清瞪眼，他连忙过来，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那么一句，虽然张云清没有再说吧，但这真的已经是意外之喜。每每想到，脚下都有点发软，恍若做梦。

　　而一有这个感觉呢，他又忍不住的想去看张云清，想拉着她，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他这么想着，目光就不由得向张云清那边瞟去，结果正和张妈妈遇上，张妈妈一怔，他连忙微笑点头，张妈妈也冲他笑笑，于是他笑的越发真诚了。他本就帅气，这一笑更是灿烂夺目。

　　张妈妈就被笑的绕花了眼，不过随即又暗暗的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家女儿，心说要是张云清像自己，这对兄弟也许还能想想，现在……是不用想的。不过吴钧那边应该还有别的朋友，以后可要督促张云清一下。

第79章 短信

　　在车要来的时候, 张家母女俩终于流露出一丝伤感。

　　这一次回来之前, 张云清是要有点近乡情怯的, 虽然她早同她家太后通过电话寄过东西，到底没有见过面。

　　本来还想过见到年轻二十岁的妈妈会是什么样, 想着自己会怎么感叹，想着她们母女俩相处……温馨是不太可能，上辈子就没温馨过, 没可能这回到二十年前温馨了。但总是有不一样的感触，结果一上车，就被李泽庭打破了节奏, 之后也顾不上去感叹了。

　　当然，也有点不是太好感叹。

　　因为就和过去, 以及未来发生过的一样, 她妈妈见了她先是挑毛病, 拿到她买的东西，也先是皱眉, 等到别人夸奖她的时候呢, 也是惯常的贬低。

　　熟悉的节奏，熟悉的味道, 三十年不变，那真是面貌有变化，灵魂恒永久。

　　张云清听着那些耳熟能详的话, 心情也就迅速的平静了。

　　只是现在又要分离，却到底不舍。

　　所谓血缘, 大概就是，无论有多少隔阂，都始终有联系的东西。

　　“你注意安全，凡事别逞强，有事给我打电话，真的不要钱吗？我过年挣了不少，你还是拿点吧。”她说着，就要去给张云清拿点钱出来。

　　“真的不用。”张云清按着她的手，想了想又道，“妈妈你都四十多了，大好年华何必浪费在我爸爸身上，别赌这口气了。”

　　张妈妈一怔。

　　“你就算赌赢了能怎么着，你真还愿意同他过吗？过下去天天吵架有什么意思？他就算来你面前服输了，服一次服两次，还能天天认错？”

　　“行了行了，别说我了，你管好你自己吧。”

　　张妈妈皱了皱眉，又随即道。

　　张云清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妈妈上一次是到五十才算真正的放下，她也不指望这一次她能这么快，不过是该说说，说的多了，也许就能更快一点？

　　两人又说了两句，车就到了。

　　还是张行的车——他们是跑来回趟的，这一次就直接下车来接了，张妈妈看的目瞪口呆，看着吴妈妈心说真厉害，吴妈妈看着她，心中想的也差不多。

　　这边两个妈妈互相敬佩，那边李泽庭见张云清看着窗外发呆，就以为她是离别伤感，心中也微微有些愧疚。

　　想着张云清一年就回来一次，本来是陪家人过年的，被自己闹的天天逛从小看到大的景点。

　　后悔当然是没有的，不过真不愿看她不高兴，就道：“等天再暖和一点，请你妈妈来帝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