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啪”的一声，祝妈妈一巴掌拍在鸡蛋笸箩旁边的小板凳上，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大女儿听话习惯了，又心疼她，所以她这个当妈的在女儿懂事以后就未曾遭遇过反抗。

　　现在听小女儿说祝小安恨自己让她换亲，她心里就涌上滔天的委屈和愤怒。

　　为了这个家，谁容易了？

　　当年为了给大房生个儿子，让二房也有帮衬，她可是吃尽了苦头，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怎么现在让她换个亲就不乐意了？

　　给瘸子换亲怎么了，那常三春又不是瘸腿，人家大好青年一个。

　　虽然传言有点不堪，说他在外面如何如何，可人家在村里和和气气的。

　　想到这里，祝妈妈对祝小安就很是不满，想着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就在这时候，大门口传来了祝小安有气无力的声音，“妈，我回来了。”

　　祝萍萍听见叫了一声就往外跑，“妈，快点，别让祝小安跑了！”

　　外面的祝小安冷冷一笑，她算计着时间回来的，看到牛已经牵到外面，就知道妈妈已经回来等着吃饭然后给爸送饭。

　　她先在外面听了几句，算计好时间然后才出声的，并不是一回来就开口。

　　果然祝萍萍就跟钻天猴一样蹦出来。

　　祝萍萍跑出来，见祝小安并没有挎草回来，更抓住了罪证一样，“哦，祝小安，你居然偷吃又偷懒，没去割草，你说，你去哪里野了，反了你了。”

　　说着她一把抓住祝小安的手臂就将她往家里拖。

　　祝小安地扫了她一眼没反抗，而是装作体力不支脚步踉跄着被她拖家里去。

　　到了院子里，祝萍萍把她一推，祝小安就顺势靠在南屋墙上。

　　祝妈妈抽了一根烧火棍就走出来，喝道：“小安，你干什么去了？”

　　祝小安冷冷地看着她妈妈提着烧火棍气冲冲地走近，似乎下一刻就要痛打一顿，她立刻瑟缩了一下，“妈，我、我起来晚了，没吃饭、就去割草。”

　　祝萍萍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一定是邪神附体了，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从前她不撒谎、不偷懒、不馋嘴，现在她全占了！

　　“祝小安，你撒谎！你早上明明偷吃了煎蛋和煎馒头，还有你说割草，草呢？”祝萍萍一秒钟福尔摩斯上身，怒视着眼前的祝小安。

　　祝小安脸色白白的，身子摇了摇，一软就倒在地上。

　　祝小安身体本来就有些营养不良，加上还没从前世的记忆里抽离出来情绪有点大起大落，现在装个体力不支还是没问题的。

　　祝妈妈更生气了，不但没割草，还偷吃了鸡蛋和馒头，这一吃一缺亏大了。

　　她气不打一处一来，扬起烧火棍就要打。

　　祝小安立刻拿胳膊护着头，然后抽泣起来。

　　“哎呀呀，她婶子，这是咋啦？”外面一人恰好冲进来，手里还挎着一大筐青草，正是村东头的张大娘。

　　“小安割草的时候昏倒啦，我正好碰上就给她送回来，我说推个车子送她，这孩子懂事非不麻烦人，自己回来了。”

　　她赶紧把筐子放下，又去把祝小安扶起来，“小安这样的好孩子还挨打，咱家那些都得掐死才解气呢。”

　　祝小安知道妹妹在家里要添油加醋告状，所以走到张大娘家门口，看她出来拿草的时候就装晕了一下。

　　果然善良热情的张大娘就主动送她回家，不过为了加强效果，祝小安就让张大娘帮忙送草回家，她先走一步，免得家里担心。

　　祝妈妈顿时有些没脸，脸上臊得慌，她换上笑脸，“嫂子，真是多亏你了，这些孩子真是不省心。”

　　说着她对祝小安道：“你说头疼，我让你在家歇着不用去割草，你怎么还去了？这幸亏是遇到你大娘，要是什么坏人呢？要是没人呢，你不是让爸妈担心？你这个孩子，真是的，快屋里歇着去。”

　　祝小安跟张大娘道谢，然后脚步虚浮地往屋里去。

　　张大娘叹了口气，对祝妈妈道：“小安真是个好孩子，学习好人漂亮，又勤快懂事，我们小子在学校里听的都是老师对她的夸奖，说她以后是考大学的好料子，可别白瞎了。我瞅着她有点虚，她婶子你注意着给她补补，正发育呢，别亏了孩子。”

　　祝妈妈脸更臊得慌了，却还得笑着，道了谢将张大娘送出去。

　　祝妈妈憋了一肚子火儿回来，结果看到祝小安走到门口晃了晃就倒在地上，原本还想呵斥她不懂事身体不舒服还出去割草给家里添麻烦，这会儿倒是说不出口了，赶紧把祝小安扶起来进了屋里。

　　祝大伯说这几天别让她干重活，免得不好看了，常家嫌弃。

　　她寻思大伯说的对。

　　“萍萍，你姐姐饿着肚子呢，赶紧给你姐姐盛碗黏粥来。”

　　祝萍萍真是要气死了！

　　她摔摔打打地掀锅，结果被热气烫了一下，尖叫一声，把锅盖扔了，发出巨大的咣当声。

　　祝妈妈气得自己过来盛，一眼发现锅里的玉米糊糊竟然缩在锅底成了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分明已经糊了！

　　“祝萍萍，你这个好吃懒做的笨货，做个饭烧糊了锅，我打死你！”祝妈妈气得脑子嗡一声，抓起一根烧火棍狠狠抽在祝萍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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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使坏

　　原本祝妈妈就心疼被吃掉的鸡蛋和细面馒头，现在还搭上一锅玉米糊糊，还把锅糊了，万一烧坏了再买新锅那可是大价钱。

　　她真是又气又急，打的就有点厉害。

　　“嗷嗷嗷——”祝萍萍被打得连蹦带跳的，不过她和祝小安不一样，祝小安挨打就站在那里老老实实挨打，她自然要逃的，“是我姐装的锅，不是我，她添水少了……”

　　祝妈妈却不听她的，只追着打。

　　祝萍萍满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妈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我了，打死我了，呜呜呜……”

　　祝妈妈还是不解气，“你这个死丫头，偷懒就算了，还偷吃，还敢诬赖你姐姐，谁不知道你姐姐从来不偷懒偷吃，从来都不说谎的。”

　　祝妈妈因为被张大娘看到自己打祝小安被教育一通而觉得丢人呢，自然要找回心理平衡来。

　　祝萍萍虽然跑得快，却也被抽了好几下，哭得都抽抽了。

　　祝妈妈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有点心软了。

　　这时候屋里的祝小安趴在窗户上，焦急地挥着手，“妈你别打萍萍了，鸡蛋是我煎的我吃了，馒头也是，当时萍萍不让我煎的，我馋，我没忍住，锅也是我装的，妈，你要打就打我吧……”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无异于将祝妈妈快要熄灭的怒火又泼了一碗油。

　　这话听在祝妈妈耳朵里，自然是反着的，祝萍萍嘴馋逼着姐姐给煎蛋，姐姐不肯，祝萍萍就不乐意，小安心疼妹妹，向来拒绝不了，可不就从了。

　　祝妈妈气得道：“你姐姐处处护着你，你可倒好，整天撒谎，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赔钱货。”

　　为了这句话，祝萍萍又挨了好几下，最后都要跑不动了，祝妈妈还是不肯放过她。

　　祝萍萍见她姐姐承认了她妈还不信，只委屈得嚎啕大哭，感觉天要塌了一样。虽然她们爸整天把赔钱货挂嘴边，可娘从来不说她的，现在居然为了祝小安这么骂她！

　　祝小安急切道：“萍萍，你听姐姐的，你别跑了，快给妈认错，妈就不打你了。”

　　祝萍萍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就听她姐姐的，一屁股坐地上，呜呜地哭，“妈，我错了，我以后都不馋嘴偷吃了，再也不偷懒了，呜呜，别打我了，我错了……”

　　她这么认错，又有祝小安求情，祝妈妈倒是也累了，顺势扔了烧火棍。

　　祝小安轻蔑地瞥了地上的祝萍萍一眼，她自然不是为了要给祝萍萍求情，这是要让祝萍萍形成一种意识：听姐姐的话没错！

　　祝妈妈气呼呼地收拾了锅，看锅里熘的二合面饼子还有细面馒头都差点不能吃了，又是一阵心疼。

　　她就着热水随便吃了几口，然后又给祝爸爸包了俩饼子一个馒头，又夹了一点咸菜拿了两棵大葱装在送饭的小箢子里。

　　“还傻站着，不知道给你爸爸倒壶水？”

　　结果早先凉着的一大茶缸子水都被祝萍萍喝光了，没有再凉上，祝妈妈真是气晕了，大女儿生个病一早上没做饭，家里就乱糟糟的。这要是大女儿真嫁去常家，自己家可怎么办啊？

　　她心里又难受，自己调/教得这样顺手的闺女，要去常家了，人家可合适了。

　　心里一酸，她就大声道：“小安，这几天把萍萍好好调/教一下，教她做饭喂牲口收拾家务。”

　　早点教好了，等来年出嫁了家里也不至于乱成一锅粥。

　　祝小安在屋里有气无力道：“妈，萍萍还小呢，以后……”

　　“什么以后，哪里还有以后，火急火燎的，现在就学。”祝妈妈越想越觉得亏得慌，对萍萍的偏心被家里可以预见的麻烦给冲淡了。

　　更何况大儿子还要相亲呢，要是小安在家，井井有条的，一切都好说，要是小安不在家，到时候乱糟糟的，人家女方都嫌弃。

　　祝小安就道：“妈，萍萍好好学习就行，不用学这个，她也不爱学。”

　　“不爱学也得学，还当自己是公主娘娘不成？”祝妈妈气道：“她要是偷懒耍滑不肯学，你就给我打，不听话告诉我，我和你爸使劲打。”

　　祝小安要的就是这句话，得了这个她就得了拿捏祝萍萍的尚方宝剑。

　　“妈，别饿着我爸，快去送饭吧，吃完早饭我教着萍萍摘菜打理菜园子，晌饭我也教着她做好等爸妈回来吃。”

　　虽然祝小安晕倒，不过祝妈妈也不想给她看医生，对夫妻俩来说女儿就是赔钱货，能不给女儿多花一分钱就不花，而给儿子花钱，砸锅卖铁累死累活那也是乐意的。

　　祝妈妈吩咐祝萍萍把院子打扫一下，别忘了饮牛添草喂猪喂鸡，还得去菜园看看摘菜除草，然后就急匆匆走了。

　　祝萍萍见要把这么多活儿压给自己，简直是几座大山压下来一样难以接受。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委屈，气得她理智全无，只想要狠狠地打祝小安一顿出气。

　　她冲进屋里，指着祝小安，怒吼：“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是姐姐偷吃、装锅，为什么最后是她挨打！

　　她根本想不到祝小安故意陷害她，因为祝小安向来只有护着她的，告状是她的专长，可她害人的伎俩很浅，都是耍嘴皮子说坏话，到不了动脑子陷害这个份儿上。

　　祝小安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蠢吗，到现在还没明白？”

　　祝萍萍倒是不真傻，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姐姐，“你、你陷害我？祝小安，我不知道你这么恶毒呢！看我不告诉爸妈。”

　　就好像你没告诉一样，有用么？

　　祝小安坐起来靠在炕头的墙壁上，笑微微地看着妹妹，“是啊，我就是故意设计你的。我还吃了花生嘴里没有煎鸡蛋的油腥气。你以后可要记住了，听话，不要惹我，否则有你受不完的罪。”

　　刚才祝妈妈扶她的时候，特意闻过她看看嘴里有没有油腥味。

　　祝萍萍怨恨地看着她姐姐，再也不管不顾扑上去就挠祝小安的脸。

　　从前祝萍萍很少和姐姐发生肢体冲突，因为不管她要什么做什么，姐姐都让着她，从来都是不争不抢，哪怕最心爱的钢笔她说借也就一借不还，祝小安也不敢怎么样。

　　而且祝小安被爸妈教育得跟他们一样死要面子，生怕别人说她不对、不好、不爱护妹妹……所以就算祝萍萍以往不高兴拿她撒气，打几下，祝小安也都忍着不还手的。

　　现在么，看着祝萍萍扑上来，祝小安一巴掌摁着她的头顶挡开。

　　祝萍萍两只手胡乱地划拉着也打不到她姐，本来她就比姐姐矮，现在姐姐在炕上，她站在地上，更有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