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马丁内兹把摩托停好，支架有些变形，只能让它倚靠在墙边……

　　两旁松树依旧挺拔，茂密的枝冠遮住草地。

　　这是奥格斯格家的老房子，如今却显得有些萧条，一个多月没有住人，门口已经落了一层灰。

　　屋子后面十多米处就是麦田。

　　两千四百多英亩的麦田，横竖都看不到边。

　　一阵微风吹过，掀起滚滚麦浪，像是来到金色海洋。

　　这些是冬小麦，去年九月份播种，青嫩麦苗经过蒙大拿的严冬，直到现在才成熟。

　　它们有半人高，饱满的穗上长着芒刺，叶片已经枯黄。这里靠近森河，水源很充足，收成比别家要早些。

　　二十多台绿色联合收割机正在不远处，以每小时五公里的速度前进着。

　　它们每台一天能收割十五英亩，以前留下的两台根本不够用，又从其他地方租借了很多。就算是这样，也需要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能全部完成。

　　联合收割机能够一次完成谷类作物的收割、脱粒、分离茎杆、清除杂余物等工序。

　　不时停下等待卡车到来，倾倒装满麦粒的谷仓，这种忙碌场景是牧场平日很少能看到的。

　　韩千山正在仓库旁边，忙着指挥司机进出。

　　小麦通过履带送进烘干机，将水分降到13%以下，便于长期储藏。

　　消息灵通的粮商已经到来，正挺笑眯眯站在韩父身边。

　　雪山牧场是附近第一家收割的，看上去出穗率很高。

　　这意味着今年是个丰收年，他又能从中赚上一笔。

　　远远看到马丁内兹和儿子过来，韩宣只露出个脑袋在麦田边，韩千山挥手喊道：“儿子，来这边！”

　　卡车从旁边路过，扬起一阵灰，儿子到他面前都没看见。

　　“田里产量怎么样？”

　　韩千山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身边的粮商接口说道：“今年的产量很好，大概能达到40蒲氏耳每英亩，真是不可思议，比去年高出了五个蒲氏耳！”

　　“一个蒲式耳大概是27.216公斤。”

　　父亲怕儿子不懂，对他解释道。

　　粮商点点头，飞快说道：“韩，今年这些你可要卖给我们公司，以前老奥格斯格也是找我们套期保值。你放心，出价肯定是最高的，4.1美元每蒲式耳怎么样？”

　　老巴顿正在记录卡车运送的次数，听到粮商说话抬起头：“迪克兰，你这个价格可不对。”

　　说完从旁边袋子里抓出一把小麦：“你瞧瞧颗粒多大，这些都是最好的麦子，连化肥农药都没用过，和别人一样的价格我们可不卖。”

　　“没用过化肥？”

　　这个叫做迪兰克的粮商诧异道：“那它们的产量怎么会这么高？”

　　韩父耸耸肩：“大概是土地比较肥沃吧，你看我这里的苜蓿草就知道，牛羊都很爱吃它们。”

　　“抱歉，我需要带些去检验完才能给你答复。”迪兰克似乎是有些不信，沉默了会说道。

　　韩千山点了点头，拿些空袋子给他，伸手示意随便挑选。

　　这是粮食出售必须有的步骤，联邦农业部、美国小麦协会和联邦谷物检验局，将麦子分为1到5这五个等级，每个等级都有相对应的价格。

　　迪兰克刚刚出的是第4级价格，明显有点偏低了。

　　“这些小麦我不会全都出售，牧场里牲畜育肥时候也需要点，大概会留下10%左右，检验完请尽快答复。”

　　“好的先生，检验并不需要多长时间，下午我会再来的。”

　　迪兰克说完进入谷场，不一会儿提着几个袋子离开了。

　　被烘干好的小麦，源源不断从机器里流出来，装进麻袋里被拉到储藏室。

　　老牛仔捏了捏眉心，看上去有些疲惫。

　　见又有一辆车开过来，在本子上写了个数字，扭头说道：“以前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我们牧场里人手好像不够了。”

　　“还缺多少？”韩父问道，见卡车只能暂时把麦粒倒在门口，堆的跟小山似的，也不知道该不该笑。

　　“最少还需要二十个，过几天要真下雨，它们待在仓库里会发霉的。”老巴顿忧心忡忡，说话这么会儿功夫，烘干场的门口堆得更高了。

　　“一时间要找有经验的人可不容易。”韩父挠挠头，对老牛仔说道。

　　“老奥格斯格应该也是这样吧，我们去问问以前这里的牛仔怎么样？”

　　听到儿子说话，韩父一愣，拳头捶在掌心上：“对啊，马丁内兹，你去帮我把琼斯叫来。”

　　黑小伙叹了口气，终于被人给注意到了。

　　张张嘴巴想说什么，到喉咙又给咽了下去：“我这就去找他。”

　　不一会儿，韩宣见到两个人并排走过来。

　　琼斯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白人小伙子，一头金发非常漂亮，面庞也很帅气，大概是做经常农活的关系，手臂很粗，上面满是肌肉。

　　他和马丁内兹走到一起，那画面真是……

　　老巴顿斜眼瞧了瞧，开口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帮忙啊，看看安德森，他比你勤快多了！”

　　马丁内兹当下一惊，心虚撇了眼老巴顿，扛着五十公斤的麻包就往仓库走，逃似的离开了。

　　搞得老头还以为他是羞愧，对着背影赞许点头。

　　“老板你找我？”琼斯见老巴顿看了过来，赶忙问道。

　　“你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吧？”

　　“我十八岁时候就来这里了，老板。”

　　“那你知道以前老奥格斯格在的时候，每年收麦子是怎么完成的吗？真是太忙了，我们人手不够。”

　　琼斯刚张开嘴想说话，大卡车又开了过来。

　　“老板，呸。”

　　“啊老板，我不是说你，呸。”

　　见他被灰呛的都咳嗽起来，韩千山拍拍他的后背，从桌子上拿瓶水递给他：“没事，等下再说话吧，先漱漱口。”

　　“咳，我没事的。”仰头喝了口水，琼斯接着开口道：“去找小麦协会啊，只要给钱都会帮我们完成的。”

　　“……就这么简单？”

　　“我还以为老板你是想省钱。”

　　看着面前挠头傻笑的琼斯，韩父一阵无语，果然是隔行如隔山。

　　父子俩吃完简单的午饭，躺在草垛上休息，睡梦中隐约听到声响，接着越来越大。

　　男孩用手支撑着抬起头，随着它们接近，小黑点逐渐变成了收割机出现在眼前。

　　早上才打的电话，没想到他们下午就来了。

　　韩千山被儿子叫醒，看到那些收割机，跳下草垛接过儿子，往那边走去。

　　面前是个很瘦弱的老头，身高才一米六左右。

　　头上顶着很有西部风格的帽子，宽大檐边将他脸遮住了小半。

　　“韩先生对吧，我是美国小麦协会在奥古斯塔镇的负责人，威廉姆斯，你好。”

　　张开手臂和老头抱了下，韩千山指着前面，疑惑问到：“怎么会有这么多机器？”

　　“哈哈，现在还没到农忙的时候，空闲着的很多。你这里种植面积足够大，我就安排他们过来了。”

　　威廉姆斯回头，对最前面的收割机挥挥手。

　　里面驾驶员比划了个OK手势，拿着对讲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面的车很快就停下了。

　　“你是韩宣吧，我们蒙大拿的小天才。”

　　老头来到他们面前，伸手摸着韩宣脑袋，扭头面向韩父说道：“这里一共有62台，加上你的那些只要两天时间就可以全部割完，有什么问题吗？”

　　“只有一个，先生。”

　　韩宣抚平头发，抬起脑袋问道：“它们什么时候开工？”

　　“哈哈，随时都可以。”

　　威廉姆斯弯下腰，对着韩宣笑皱起老脸，小声嘀咕着：“可以让你爸爸把它们卖给我吗？”

　　说完指了指麦田，像是看出韩宣的疑惑，解释道：“刚刚迪兰克来检测过了，结果我还没告诉他。”

　　“这些不是一级，是特级！”

　　……

第30章 一蒲式耳小麦

　　六十多台收割机开始运转，麦田很快消失不见，整齐露出大片土地。

　　配套的卡车也到达指定位置，后面还拉着谷物烘干机，已经开始往下卸。

　　幸好附近靠着变电所，缆线也足够负荷，这才没有断电的危险。

　　不断有车装满谷物，在仓库卸下之后绕了一圈，又从后门开出去，从早上持续到现在，只有午饭时候休息了会儿。

　　见旁边卡车越来越多，韩老爹扇了扇面前的灰，捂住儿子的口鼻，对他们说道：“走吧，我们去休息室里谈，这里有些不方便。”

　　韩宣拉开父亲的手，抬起头问向威廉姆斯：“特级？这是什么等级。”

　　“其实并没有这个等级，我是指它出产的面粉质量非常好。除了细腻之外，居然连一点黑穗病气味都没有，闻起来还有点香，其他白皮小麦可达不到这个。”

　　威廉姆斯边走边说道：“而且它的农药含量非常低，已经接近了有机食物的标准，真是太棒了！顶级烘培师和厨师们会爱死它的。”

　　“我们可没有用过农药！”

　　老巴顿愤愤不平，显然对他的诋毁非常在意。

　　小韩宣走到他旁边，拉了拉老牛仔的衣角，示意他低下头，轻声说道：“可能是奥格斯格先生以前用过。”

　　威廉姆斯见他不再说话，笑着解释道：“检测出的只有些肥料残留，并不碍事，所以你们的种子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