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身后的王红兵恶狠狠地呸了声。

　　因为宋雨晴半年前落他面子的事，王红兵可一直记着呢，可惜这半年来都没找到机会整一整宋长征和宋建国。现在怕是更难了，宋知秋嫁了耿川，耿川的级别比他高。又听说宋雨晴找了个军医对象，厂里的领导和他都客客气气地说话。

　　他刚刚就是想过来给他们下下眼药，可人家没接招，还把他气得够呛。

　　“王副科，看谁呢？”张大发把他刚刚的表情瞧得清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嚯，那不是宋建国的二女儿？还有旁边那男的，就是宋建国的未来二女婿了吧？

　　看向王红兵的眼神带了点戏谑，“王副科，你不会还惦记着人家吧？人家早说了不想当后妈，也不想嫁个年纪大的老男人，你说说你也是，二婚带两个孩子，还非得找个黄花大闺女，你可真敢想。”

　　王红兵面无表情地转头就走，他不喜欢宋家人，但更讨厌张大发！

　　他在技术科束手束脚，做事情老是碰壁，就是因为张大发老使绊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就不信张大发的姐姐张主任能一直顺下去！

　　“哎，你这人，说走就走啊，怎么就经不起玩笑呢？”

　　赵平生的假期告急，先宋雨晴一步返回海岛，跟着他一起离开的，还有重重的“两箱书”。

　　上船时，同样要坐补给舰回海岛的军人帮他搬运，听说是两箱书，还以为是赵医生要带去海岛的两箱医书。

　　宋雨晴在家里也没有待多久，送了赵平生离开，很快就到了旧历新年。

　　宋家嫁出去了一个女儿，家里的地方好像宽敞了许多。宋红旗如愿占领了客厅上下床的上铺，而只等宋雨晴一离开，下铺很快就会有别的用途。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新年，看着热闹，其实寡淡无味，她开始后悔回来这一趟。但好歹能安慰自己：就这一次了，以后不回来了。

　　宋知秋和耿川选在了大年初一回娘家吃饭。

　　“你也真是的，初二就要走，不是还有好几天假期？不能多待两天？”宋知秋埋怨道。不只是宋雨晴提前走，连赵平生也是提前走。还说等她回门那天家里人一起吃个饭，毕竟雨晴和他已经正式定了亲。但人跟着雨晴去了一趟老家搬两个箱子回来，第二天就返程了，尽管雨晴一再解释说他是因为工作才临时决定提前走的。

　　“没办法啊，不提前走就坐不上部队的补给舰了。”宋雨晴又说了一次她当初坐红卫号过去时耗了多少时间的经历，这次还没有广大知青同志们同行，她还是跟着人民子弟兵走比较安心。

　　耿川虽然失望，但也没表现出来，让宋雨晴和家里、大姐常写信联系。

　　只有宋红旗好奇，“二姐，你居然放了两箱书在老家，我怎么不知道啊？”

　　“就一些旧书，有什么值当说的？要不是奶奶提起来，我自己都给忘了。正好，把书带过去，我多看看，说不定下次公社的初中高中招老师呢。”宋雨晴面不改色地道。

　　宋知秋赞赏地点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平时有空多看书是好的。”

　　宋雨晴的这次离开，在宋家没引起什么伤感情绪，他们都觉得她这一去是奔着好日子去的，连宋红旗都来和她说，让她和二姐夫好好过日子。

　　宋雨晴回来时带了个大行李袋，里面全是海货，现在行李袋洗干净后，只装着她的几身衣服，显得特别轻便。

　　唐秀香把赵平生给的一百块钱彩礼交到她手上，“家里最近票不够，等攒一段时间，你的嫁妆到时候再寄过去给你。结婚了呢......”

　　一阵阵的碎碎念，无非就是让她结婚了和赵平生好好过日子，要懂得体谅等等。

　　宋雨晴也没有不耐烦，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她都把话记心里了，但实际上心里不以为然。

　　上次她离开之前也没想到，在这里的日子久了，就会看到生活一地鸡毛。庆幸当初没有想着留下来。她都想感谢那位抢了工作的舅家表姐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离开。

　　哦，说起那位表姐，宋雨晴回来的这些天也听到了些消息。据说她在和以前的男同学谈对象了，但她对象家里不太满意她家条件，现在还没松口答应他们的婚事。

　　而唐家，似乎真的和宋家没了来往，就连宋知秋结婚这样的大事，宋建国和唐秀香都没去请唐家的人。

　　晚上她躺在下铺，仰头盯着上方的床板。她现在心情有点激动，等到天一亮，她就要告别这里，和赵平生奔向新生活了。

　　他们结婚的日子很赶，就订在了年初八。等她回去，就要找大队长开证明和介绍信，然后和赵平生去领证了。

　　出发的当天早上，宋雨晴早早就起来了，她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洗漱好再把零碎的东西往包里一放，立刻就可以出发。

　　宋红旗突然想到了什么，送她下楼去坐车时偷偷问：“姐，杨曼曼现在还和你联系吗？”

　　宋雨晴心一咯噔，她现在最怕的就是那个杨曼曼，“我不知道她和她家人下放到哪里了，没有联系，怎么了？”

　　“哦，我就是问问。妈说了，杨曼曼家现在不好，你少跟着凑活。”宋红旗边说边看向另一边。

　　宋雨晴好奇，也跟着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第048章 回来了

　　宋雨晴独自一人坐上了部队的补给舰, 她分到的船舱里有八个床位，里面已经挤了六个大人、四个小孩。看到宋雨晴过来，大家都善意地朝她笑笑。

　　能坐上补给舰的, 基本都是随军的或者是去探亲的家属。她们都默认了宋雨晴是军属。

　　船舱里的几个女同志都是好说话的，几个孩子坐不住, 但被自家妈妈管着，也没在小小的空间里闹腾。宋雨晴有心和其他人说说话打发时间, 但她这次晕船了, 不严重，但也够呛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船了, 一位嫂子扶着她下去，正想找个地方蹲着缓一缓, 另一边手就被扶住了。赵平生朝送她下船的大嫂道谢，然后带着她到旁边空地给她拍背顺气。

　　那种在船上晃来晃去、脚踩不到实地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她试图yue了几声都没吐出来。这辈子都不想再坐船了。

　　过了十几分钟, 宋雨晴终于缓了过来，虽然脸色还是很苍白。做了个深呼吸，“在船上没吃好，先去国营饭店吃顿饱的。”

　　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蹭了部队的车子到国营饭店, 这里只停留半小时，所以他们赶着时间吃饭，然后又赶着去等车的地方，不然的话，他们可能找不到别的车子到弘安生产大队。一路匆匆忙忙, 坐上了部队的车，宋雨晴又和在船上的几个军嫂碰面了。

　　“这是你爱人啊？哎哟, 你们两个还挺般配。对了，我男人是四团的，你们呢？”

　　“他是军医，我们还没领证呢。”

　　赵平生看了她一眼，“准备了，过几天就领证了。”

　　“哦哦！军医好啊，那你们是准备在结婚了？！也是，有条件的，结婚了还是过来随军的好。不知道军官家属住的地方和你们医生家属住的近不近，以后我们还能常来往。”嫂子脚底下放着两个大包裹，左右手一手揽着一个孩子。

　　“我也是第一次过来，对部队里的事都不熟。”

　　赵平生：“不远，以后可以约着去赶赶海，附近生产队偶尔会有大集，嫂子你们可以几个人约着一起去看看。”

　　跟着车过来的几位军属都是第一次过来，其中三个是要留下来随军的，其他人则只是过来探望。这个车斗里就赵平生对部队里的事情最熟，所以都是他给解答大家的疑惑。但他知道的也有限，毕竟之前整天泡在医院里，对医院外的情况也就一知半解的。

　　到岔进弘安生产队的路口边时，赵平生和宋雨晴下了车，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宋雨晴立刻问：“那两个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赵平生脚步一顿，“我没开，想等你回来了再开。”

　　“......”宋雨晴无奈，“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换成是她，真的是一分一秒都等不住，一旦确认环境安全了，肯定要立刻马上把箱子开了看的。

　　“不是很好奇。”赵平生道：“反正东西已经带回来了，它们跑不了，过几天你就能看到了。”

　　王大有看到他们两个走来，朝宋雨晴打了个招呼，“宋老师回来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去学校上课，但大家已经开始改口喊她“宋老师”了，全都是因为一帮小孩得知宋雨晴在新学期会教他们画画和音乐后，一个个开始说：“我要跟宋老师学画小狗，还要学......”

　　宋雨晴一路走回到知青小院，就和队员打了一路招呼，她心情特别好，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很安心。

　　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时，宋雨晴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已经对知青小院、对弘安生产队有了归属感。

　　“潘主任，上午好啊！”宋雨晴挥了挥手。

　　“上午好，你回来挺快啊。”潘春林也和赵平生打了招呼，问他们回家见家长的情况怎么样。

　　赵平生抢先一步回答：“很顺利，我们打算初八去登记领证。潘主任，大队长今天在家吗？”

　　宋雨晴：“......”

　　潘春林揶揄地冲宋雨晴笑了笑，“在，在家呢。你们去登记领证是要去找他开介绍信和证明，我这正好要去他家找来凤婶，你们先回去放东西。”

　　潘春林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结婚了好啊。

　　“谢谢潘主任。”

　　往前走了一段，宋雨晴想问他至于这么着急？但这个问题才冒出来，自己都愣了下，因为她自己也有了答案：至于啊！怎么不至于了？早点结婚了，以后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名正言顺的最亲近的人，谁也不能绕过赵平生来指手画脚她的人生了。

　　等回到了知青小院，宋雨晴觉得他们早点结婚真的挺好的。

　　她刚回来，率先看到她和李思悦住的屋子门外坐着文丽雅，就是年前来说住在潘主任家不方便、想搬回到知青小院的女知青，此时正给裤子缝补。

　　乍然看到宋雨晴和赵平生，文丽雅愣了下，抿了抿嘴笑道：“雨晴你回来了，这几天，我借用了你的床铺。不好意思啊，没提前和你说，当时事情比较急......”

　　“没事的，你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吗？以后不回去了吧？咱们知青小院挺好的，搬过来了就安心住着。”

　　年前文丽雅说在潘主任家住不下去了，当时没说要搬到知青小院，而是先找其他队员家借住。但她当时肯定是想着以后搬来知青小院的，不过是因为知青小院比较挤，就按着没提，估计是想等她结婚搬出去了再提。

　　现在临时搬过来，宋雨晴猜测她肯定是到了不得不搬过来的地步。

　　一个无依无靠的单身姑娘下乡插队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凡身边有人使坏心盯着，那真是防不胜防，有时候吃了亏都无处可说。

　　她不介意和别人挤几天床铺，但时间久了肯定不行。还好，她也很快就要从这里搬出去了。再次庆幸赵平生当时挑了个最早的日子。

　　文丽雅这几天一直在担心等宋雨晴回来会不会生气，但要打个床铺进来也得等几天，李思悦的床又太小了睡不下两个人。忐忑了好几天，突然听到宋雨晴没说她用了她的床铺，还关心了她几句，鼻子酸酸的。

　　“东西都搬过来了，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不用，这里本来就是给知青住的地方。我这也住不了几天了，晚点挪一挪床铺，咱们三个挤一挤就行了。啊对了，其他人呢，没看到他们呢？”

　　文丽雅很快擦了擦眼角，“小云姐和卫老师、周老师去大队长那，其他人出去和人换猪肉，也快回来了，我留下来看家。”

　　宋雨晴也不歇息了，把行李放好，叫上赵平生出门。

　　“趁大队长在家有空，那我们就早点去找他开介绍信和证明，还好你聪明啊，挑了个好日子。”

　　赵平生心情大好：娶老婆都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楚小云和卫长顺、周斯平过来大队长这里是来参与讨论大队小学扩建的事情的，因为这个年陆续有不少家长来问新学期能不能插班报名？

　　弘安生产队里突然想送孩子上学的队员多了起来。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是生产队的队员受刺激了，先是光明公社的招工要求高中毕业，大队小学的老师都得要高中毕业，后面听说公社初中招老师也高中毕业，那些可能都还远一些，就在宋雨晴回家后两天，红旗公社的果汁厂扩大招工，工人都得要初中学历......

　　这不，想得长远的队员就觉得想让孩子以后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怎么也得把这个学历给搞上去，于是就不少人找到了楚小云咨询插班报名的事情。

　　还有另外一个好笑些的原因，有的小孩家里不是供不起，也乐意孩子多学点知识，但孩子死活不乐意去。现在好了，一听说宋雨晴要去教他们画画和音乐，就回家缠着家长说又想上学了。

　　弘安生产队的大队小学算是楚小云和卫长顺一手办起来的，经过他们的努力才有现在的规模。楚小云的组织协调能力比卫长顺更强些，现在楚小云就是大队小学实际意义上的校长。正好她现在怀孕了，教学任务没那么重，正好把学校的行政事务给接过去。

　　这不，带着卫长顺和周斯平过来找大队长商量了。

　　宋雨晴到的事情，屋里的人已经讨论到扩建两间教室要花多少钱、多少人力的问题了。增加了不少学生，得去跟县里的教育局多订教材和教具，都需要生产队给条子和介绍信等等。

　　坐在门边的人看到宋雨晴过来也没把她拦住，还朝她点了点头，只是看到宋雨晴身后的赵平生时，茫然了一会儿，不知道这位男同志又是谁。

　　宋雨晴轻声地解释道：“我对象。”

　　哦哦，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宋知青的对象啊？！那勉强算是半个自己人，也没拦着了。

　　宋雨晴来了没再说话，悄悄地挪到了门边的位置听，和视线扫过来的周斯平摆摆手打招呼。

　　几个大队干部也在，其他人都好声好气地商量着，唯独柳会计阴沉着一张脸，大队长说好的，他就阴阳怪气地跳出来唱反调，大队里的账本在会计手里管着。大队长想要扩建两间教室接收更多的学生，柳会计能有一百个理由反驳。

　　讨论着讨论着，潘春林都皱眉了，“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同意扩建教室了？那么多学生要报名，不扩建教室到哪里上课？”

　　柳会计冷笑一声别过了头，“到底有没有那么多学生报名还不好说，但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好端端的，大队小学怎么就要增设两个岗位出来，还是把我们生产队最有希望被光明公社宣传科招进去的两个知青同志被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