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谢谢卫大哥，有吴向东他们送就够了，你回去吧。”

　　宋雨晴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他们三个人拿着并排跟在后面，路过晒场仓库时，保管员王大有被惊醒，下意识地握紧旁边的棍子。定睛一看，是四个知青。大概猜到后面跟着的三位男同志只是送宋知青一段路，他朝他们点点头就又搂紧棉被躺下了。

　　刚走过晒场，宋雨晴就听到由远及近的声音，拿手电筒往前照了照，过了两秒，就看到前面也有微微亮光逐渐清晰。

　　是赵平生骑自行车过来接她了。

　　吴向东他们也看清了来人是谁，笑道：“赵医生来得正好。”

　　赵平生把车后座绑着的行李拿下来，顺便把车子交给了吴向东他们，托他们带回知青小院保管，让他们有需要就拿去用。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辆车我们下次去赶大集不怕买的东西多不好拿了。”

　　等他们三人调头回去了，赵平生看着她叹了声气，想说她应该等他过来接，但看她困得一直打哈欠眨眼睛，准备说出口的话又给咽了下去。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旅行包，“走了。”

　　宋雨晴背着自己的挎包，把赵平生的也给接了过去，拿着的手电筒被她乱晃，在看不着头的黑夜里来了一场独特的“灯光秀”。

　　他们刚走到路口，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在他们旁边停下。宋雨晴和赵平生刚坐上车，前面副驾驶位上的男人回头和宋雨晴正要打招呼，突然瞳孔一缩，“是你啊！”

　　赵平生抬头看他：你认识我老婆？

　　宋雨晴茫然：我们认识？

　　“嗐！”男人抹了把额头，笑着解释道：“就大概七月初那时候，我跟领导出去，还让你们让一下路，你们坐的拖拉机，有印象吧？”

　　宋雨晴想起来了，“对，那时候我们刚到生产队里，什么都没买，跟着生产队的车去红旗公社买物资。你在那辆车上啊。”

　　“哈哈那可不是。我当时就说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原来是老赵的对象啊，那就不奇怪了。对了，弟妹，我叫马添，三团的副营。之前出任务差点没了，全靠老赵妙手回春。以后用得着我的，弟妹尽管开口。”

　　马添哈哈笑着，朝后座斜对面的赵平生眨了眨眼睛：你小子心思够深的，怪不得呢，瞒得真紧，别人都被你瞒住了吧！

　　宋雨晴突然心一紧，为什么他会见了她觉得眼熟？对外的说法是她和赵平生十月份在医院才是第一次见面啊！

　　赵平生摩挲了下手指，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她紧张得捏成拳头的手。

　　副驾驶位上的马添又继续道：“我就说老赵不可能随便画张姑娘的人像，原来画像是有原型啊！弟妹你不知道医院的人怎么说他的，哈哈，说他天天板着脸死鱼脸都比他好看，哎，你们在一起肯定是他追的你吧？不过你们以前就认识了？”

　　“家属院都传你们是在医院才认识，我就说，怎么可能，家属院里传的话真是十句里八句假。”

　　“确实是在医院才第一次认识。”赵平生给他们在这个世界的“感情线”又增加了一笔，“不过雨晴是羊城人，我来海岛之前就在羊城工作。匆匆见过两次，但不认识。”

　　“......”马添的眼神由疑惑到震惊，他是真想不到啊，赵医生以前单相思这么严重！那一切都说得通了，他就说啊，要不是之前就认识，老赵怎么可能见一次就打结婚报告！啧啧，看不出来啊，老赵还是个痴情种，他以为老赵的革命伴侣是手术刀呢。

　　赵平生对上他的眼睛，“这事你知道就行了，不用往外说。”

　　马添砰砰地拍胸脯保证，“你放心，这事我绝对不说出去。”

　　才严肃了不到一分钟，又挤眉弄眼地嘿嘿坏笑。

　　赵平生觉得没眼看，偏过头去看窗外，无声地呼了一口气。

　　去县城的路上尽是马添的声音，不过他都是和赵平生聊的，一直说到某位因伤退伍回去的同志，两人心情有些低沉，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他们到了县城，天已经微微亮了。国营饭店刚开门，他们正好赶上第一屉热腾腾的包子，没时间在饭店里慢慢吃，他们打包了二十几个包子，马添送他们到县城附近的军港，等他们上船了才离开。

　　宋雨晴放松下来，“现在又改了一版说法，还好只有他知道，别人不问我们就不对外说了。”

　　赵平生捏捏眉心，“怕是不行，按照我对马添的了解，很快就会所有人都知道的。”

　　宋雨晴无语：“......”

　　“那还是再对一对口径吧。”

　　“还好他在你那看到的是画像不是照片。”

　　赵平生也庆幸，“之前是有你的照片的，见到你后我回去就给烧了。”

　　他们的这个“感情戏”，主线是有了，细节还待继续完善啊。

第045章 回家&大姐夫

　　不像她下乡插队坐的红卫号只能到市里的港口, 然后还得坐班车到湛县，然后从湛县转回来。这次回去她沾了赵平生的光，从湛县附近的军港坐补给舰到羊城港口, 行程缩短了一半。

　　等她返回海岛，赵平生也说到时候让她等一等部队的补给舰, 可能比她预定的要提前一天出发。

　　这一次她依旧没有晕船，船上的环境也比下乡那时的好, 她就吃了睡、睡了吃, 一天一夜过去，他们就到了港口。出了港口走上一段路, 就有公交站，两人研究了好一会儿路线, 总共倒了三趟车才到机械厂旧家属区附近的街道。

　　赵平生把她送到机械厂旧家属区附近，然后把她的行李递给她, “你先回家, 我下午要先去一趟军医院，明天再过来拜访。”

　　宋雨晴知道现在肯定没法带他一起回去，就算是结婚了，家里那么小，也住不下。或许是对这边的家人是既愧疚又害怕的心理, 她现在有些舍不得赵平生。但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

　　“你先走。”

　　见她坚持，赵平生一步三回头，转过前面街角了，宋雨晴才给自己打了打气，往家里走去。

　　“齐阿姨。”宋雨晴还记得给她做衣服的阿姨, 主动开口喊人。

　　“雨晴？真的是雨晴啊！下乡半年......没什么变化啊。”齐阿姨看到她时，刚想说下乡吃苦变瘦了, 但她认真一打量，瘦是瘦了一点，但看着更有精神气了，脸上气色也好，看不出是吃了苦的。

　　不过齐阿姨转念一想，雨晴的对象就是军医，军医院离她在的生产队又近，那男同志肯定也是帮忙照应不少的。

　　“你爸妈他们都在家呢，正好赶上你姐结婚。哎对了，你妈说你对象也跟着来了，人呢？”齐阿姨见到她就拉着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此时往她后面看去，也没见有别的人。

　　“他去招待所办入住了，他下午还有工作要去军医院，明天再过来家里吃饭。”

　　“哦哦，那还是工作要紧，明天再来家里也不迟。”齐阿姨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臂，觉得这孩子真是不容易，好好的工作被亲表姐给抢了，不然也用不着下乡插队去。

　　真是老天保佑才遇到了个好对象，不然就一个女孩子在乡下无亲无故的，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和齐阿姨道别，宋雨晴上楼时又和邻居们打招呼，有些人她还记得，但有些人就是看着眼熟，记不得怎么称呼了，所以她干脆就都统一的一句：“出了没？”

　　“啊！二姐！”宋红旗在家门口看到走廊另一头的宋雨晴，愣了一下就咋呼起来，回头朝屋里喊道：“妈！我二姐回来了！”

　　宋雨晴被她激动的嗓音感染，竟然涌现了“近乡情怯”之感。

　　“小妹，妈。”

　　“哎！回来了就好。我去给你煮碗面。”唐秀香高兴道，又转回厨房忙碌起来，路过卧室时喊了一声，“长民，起来了，你二姐回来了。”

　　“二姐？回来了？！”宋长民一骨碌地坐起来，披上外套就出来，左看右看，“赵大哥呢？”

　　宋雨晴好笑道：“你盼着我回来就是想见他啊？”

　　宋长民连连摆手，“那也不是，我当然还是更想二姐你嘛。”但是上次赵大哥过来，他还要去上学，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的，但放学回来后，赵大哥都已经走了。他知道赵大哥是要跟着二姐回来的，所以想早点把他的那些关于部队、当兵的疑团给了解清楚。

　　“二姐，你下乡还变好看了呢。”宋红旗好奇地打量着，总感觉二姐变了很多，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变得多。头发比起暑假那会儿长长了许多，简单地扎了个马尾。二姐读书那会儿更喜欢扎两条麻花辫。

　　可能这就是大人常说的，女大十八变吧。

　　宋雨晴大大方方地给她打量，“下乡劳动了半年，多少都会有变化的。”说着还脱了外套，让她来摸自己的肱二头肌，“肌肉都紧实多了。”

　　说完，宋雨晴想起自己带回来的旅行袋，里面全是她找阿月嫂拿钱换来的海货，一样样地拿出来，“虾米、鲍鱼、海参、鱿鱼干......”

　　宋长民和宋红旗看着这一旅行袋的海货，闻到了股海腥味，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宋红旗：“姐，你全带吃的回来，别的都没带啊？”

　　“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都塞挎包里了。”羊城的冬天也不是天天冷，过年期间也会有暖和到可以穿短袖的时候，她最厚的衣服都穿身上呢。

　　说到衣服，宋雨晴左右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果然被沾了一身的海腥味。她的棉衣就这一件，趁着今天出大太阳，还是早点换下来洗了吧。

　　唐秀香很快就煮好了面条，滴了两滴香油，放了一个鸡蛋进去，香得宋雨晴食欲大振。这次坐补给舰是比上次舒服，但在船上摇摇晃晃的，她的胃口就比平时差，现在饿了，正咕噜咕噜叫呢。

　　端着大海碗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放着的海货，之前都是拿报纸包着的，刚刚宋雨晴拿出来时就都给打开了。唐秀香惊喜道：“这么多啊！”然后就问她贵不贵。

　　“不算贵，肯定比羊城这边买的便宜。我找了大队里的嫂子帮忙买的。”

　　“东西不少，拿一些出来给你姐的结婚酒席上加个菜，再给你爷爷奶奶分一点。”唐秀香很快就安排好了这些海货怎么分，催着宋雨晴去吃饭，待会去澡堂好好洗个澡。

　　宋雨晴一回来，好些人过来看热闹，他们主要好奇她和赵平生的事，但唐秀香看得紧，三两句就把人给打发了。等宋雨晴拿着洗漱用品下楼去澡堂时，身边又跟了个能说会道的宋红旗，这些人想套话都没机会。

　　家里的床位分配有了变化，她这两天晚上都得和小妹宋红旗挤一挤。等过两天宋知秋出嫁了，宋红旗就搬到上铺睡觉，下铺依然留给她睡觉。但等到她走后，下铺很可能就要变成客厅的一个“储物间”，用来遮挡的帘子也会被撤掉，宋红旗说会再做一个小的窗帘挂上铺，这样既能保证她“卧室”的隐蔽性，又可以显得屋子宽敞。

　　她午觉醒来，家里就只有宋红旗还在，她正看书呢。他们现在放了寒假，没什么事情做，本来她今天想去找朋友玩的，但二姐回来了，她就不是很想出门。

　　趁现在家里只有她们两个，宋雨晴就跟她聊起了素未谋面的大姐夫——耿川。

　　在宋红旗的眼中，大姐夫耿川就是温和斯文的代名词，总之就是大姐夫很好，读书厉害、脾气也好，对大姐也好。

　　夸完了耿川，宋红旗还狗腿地夸了赵平生，“二姐夫也很好，不比大姐夫差。”

　　“......”我又没问你谁更好。

　　“大姐结婚后是住在婆家还是和姐夫出去另住啊？”

　　宋红旗把书放到了一边，突然生气道：“出去另住又怎么样，分到了大房子又怎么样。二姐你不知道大姐夫的哥嫂多气人，一听说大姐夫毕业回来就能住上大房子，就说家里房间少，要么他们和耿伯伯耿伯母搬到大姐夫分配的大房子住，要么他们带孩子过去和大姐大姐夫住大房子。这人真是不要脸，他就是看上了大姐夫分到的房子！”

　　“还有耿伯母也是，之前说好的他们跟着大儿子家过，现在被人一怂恿，又想着劝大姐妥协。耿伯母不敢找大姐夫，就知道来找大姐讲道理。什么道理啊，就是想让大姐他们吃亏。”

　　“大姐和大姐夫的意思呢？他们怎么想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觉得我和小弟是小孩子嘛，有什么事也不和我们说的。”宋红旗闷声道，说他们年纪小还不懂，但他们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不懂？

　　其实还是得看大姐夫耿川怎么做，毕竟大姐现在就是全部心思都挂在他身上了。而且只要他坚持，就不信耿家父母会不考虑他的想法，明眼人都知道耿川大学毕业回来后的前途不会差。

　　宋知秋做完自己的任务，小组长检查没问题后，就可以下班了。

　　小组长边检查边问：“家里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后天中午记得去机械厂二食堂吃饭。”

　　检查完毕，宋知秋去储物柜里拿自己的包，旁边过来了个同组的同事问她结婚请了几天假。

　　“最多也就请三天了。到时候去喝喜酒，我先走了。”

　　从车间走到厂门口，一路上没少和人打招呼。他们羊城三枝花服装厂也是个千人厂，虽然在大厂林立的羊城排不上前面，但规模也不算小了。

　　可就算是千人厂，好些年都是那些面孔，在厂食堂常见，大家就算不认识也能混个脸熟，平时一点小八卦都能传得全厂人都知道。

　　宋知秋刚进厂那会儿，厂里只有五百人左右，当时她还被评为厂花，后来又年年拿优秀工人，所以在厂里算是有些名气。

　　大家都知道，服装厂的“前厂花”宋知秋同志要结婚了。

　　刚出厂门口，就看到把着自行车车头等着的男人，宋知秋眼睛一亮，快走几步过去，“家里都忙完了？”

　　“没多少要忙的，把钱票交给食堂就成了。”

　　耿川把她的挎包给挂到车头上，现在是下班的点，这一条道下去全是服装厂和对面日化厂的下班工人，自行车叮铃铃的声音不绝于耳。人太多了，很多有自行车的选择走一段路，到外面宽敞的大马路上再骑车。

　　耿川和宋知秋就在下班潮里跟着慢慢往外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