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有人识趣，拿了糖果就说到点了也该回家做饭去了。还有些人想继续留下看热闹，但宋建国又好声好气地提了两嘴，他们也散了。

　　没办法，大家实在是太好奇了，老宋家的二闺女下乡了上哪找的这个对象？而且有来得早的，就听到了这男的是军医，在海岛部队基地的军医院工作，他们有人想问有没有渠道能把孩子送去当兵。

　　“爸！”宋红旗跑上来时，走廊咚咚咚地响，要不是走廊上有人，她都要百米冲刺了。

　　宋建国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咋咋呼呼的成什么样子，你二姐对象来家里了，待会嘴甜些问人好。咦，长民呢？”

　　说曹操，曹操到。宋长民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楼，和宋红旗在走廊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整理衣服头发进门：他们可不能给二姐丢脸！

　　一进门就看到了桌旁坐着的男人，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宋红旗一见到未来二姐夫就心里了然：她就说嘛，二姐找对象肯定不会找老男人和长得丑的，她二姐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呢。

　　一个两个，乖巧地站着，“二姐夫好！”

　　厨房里的唐秀香听了觉得好笑又好气，俩傻孩子！还好宋建国及时纠正了，“喊赵大哥，没领证结婚不能瞎喊。”

　　“哦。”宋红旗和宋长民应了下来。

　　赵平生早从宋雨晴那了解了宋家的几口人，听她说过，家里除了宋爸宋妈，二姐对她很大方，小妹和小弟对她也好，在她下乡前悄悄给她塞他们攒的零用钱呢。大哥大嫂也还行，有私心，但人也还可以。

　　此时看到两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转身就抓了两把奶糖塞他们口袋，笑着问他们现在在学校都学些什么。

　　宋红旗嘴叭叭的特别能说，学校里就那样，现在也学不到什么东西，有时候上课上一半，老师就被叫走了，动不动就放假。但是他们就是要混个毕业证，以及拖着时间等他们高中毕业出来正好过了十六周岁，中间两三年内应该能找到工作。找不到......其实他们的选择多多了，他们还能选择到老家插队。

　　也就是二姐当时倒霉了，跳出来个王红兵，不然她也能悄悄选择到老家插队去。

　　宋长民也很活跃，挨着赵平生坐下，“二，赵大哥，部队里是什么样的？天天练枪吗？军医是不是也要去训练？”

　　他这些问题都攒着等了好久了，家里寄信给二姐时，他也塞了一张自己的信进去，就想知道当兵后平常要做些什么。小小年纪、身体比不上双胞胎姐姐强壮的宋长民，心里也有个当兵梦呢。

　　“部队里的兵分好几种，大家平时的训练内容都不一样，练枪是必须的。军医主要还是做医生的工作......”赵平生很有耐心，一个个地问题地回。一旁陪坐的宋建国和宋长征也不打断，由着两个小的和赵平生聊。

　　宋知秋端菜出来，多看了两眼和小弟小妹聊得欢的赵平生，等赵平生看过来时，淡淡地笑了笑，又转身回厨房去帮忙。

　　张紫英听着外面的谈话，心里更高兴了，放低声音和唐秀香道：“我看长民对部队感兴趣着呢，以后咱们从二妹的对象那打听有没有渠道......”

　　唐秀香皱眉，“长民身体不好，他想去部队我也不同意，这话以后就不要提了。他们两个小的，工作的事情我和你们爸有打算，你们不要去找雨晴说。她就算和小赵结婚了，在海岛那么远，能帮得到什么忙？”

　　见婆婆不太高兴，张紫英笑笑就把话题给绕了过去。说年底家里要办的喜事可能就不止两件了，现在离年底也不远，得提前做准备。

　　提到自己的婚事，宋知秋终于有了点笑意。

　　她是担心二妹被人坑，等年底二妹回来吧，要是二妹非要坚持，那就随便吧。反正她也劝了，怎么选择都是自己的事情。

　　中午这顿饭的丰盛程度堪比年夜饭，有楼里邻居家的孩子捧着饭碗在门口看着，唐秀香心里暗骂这几个孩子的家长没脸没皮，平日里让孩子来蹭菜也就算了，明知道她家来重要客人了还这样，真是够烦的。

　　当着女儿对象的面，她也就只能摆出笑脸来，夹了点菜分给他们，顺便朝楼下喊道：“黄二、姚大头，你们家还不做饭干嘛呢？你们家孩子都饿得跑我家来了。”

　　没一会儿，黄二、姚大头两家人大声朝上吼孩子赶紧回家吃饭。

　　宋家的门口总算清净了。

　　“小赵，多吃肉。”唐秀香一顿饭下来净忙着招呼赵平生夹菜了。

　　赵平生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宋雨晴要和他“统一口径”，说是到海岛才学会的做菜。因为唐秀香做的饭菜味道很一般，一个从小生活在唐秀香跟前的姑娘，无师自通学得一手好厨艺就奇怪了。

　　吃过了午饭，宋建国托同在厂里上班的邻居帮忙带个话请假，而宋长征和张紫英、宋知秋这三人还得继续去上班，无大事不能轻易请假，而且请假了，就拿不到整个月的全勤了，这是会影响他们年底评积极分子、先进个人、优秀工人的。

　　而宋红旗和宋长民想留下来和未来二姐夫再多聊聊，反正学校里现在对学生的纪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的爸妈都没反对，但未来二姐夫发话了，让他们趁着能学习的时候，努力多学点知识，不要受别人的影响，以后的机会是留给有知识有准备的人。

　　他们不懂，现在都考不了大学了，就算是高中毕业都不一样有资格考进厂里当工人，学校也不想好好教，同学也不好好学，简单学一学，毕业时能顺利拿到毕业证就行了。

　　宋建国想得长远，未来二女婿见识广，知道的东西比他们多，人家劝两个小的认真学习肯定不是随便说说，估计是看在雨晴的面子上想提点提点未来小舅子小姨子。

　　“你们那赵大哥说的对，在学校要认真学习，多学一点是一点。以后总会有用处。”

　　“哦。”宋红旗和宋长民对视一眼，叹气，去拿了挎包，最后还是得老实上学去。

　　剩下宋建国和唐秀香在家里招待赵平生。

　　唐秀香对赵平生很满意，但她担心的是赵平生家里人的态度，虽然说是他在海岛工作，他家人在海城工作，但当父母的要是不同意，也能到海岛上去盯着。所以问了两遍他有没有和家里人说雨晴的情况。她就怕小赵不敢和家里坦白，等结婚后他家人的火气都冲着雨晴去。

　　像是机械厂妇女主任张主任的大儿子就是，自己偷偷和一个姑娘谈对象，怕被张主任反对故意说那姑娘家里条件好，但儿子结婚，张主任自然是要打听清楚女方情况的。这一打听，就打听出那姑娘家里条件非常差，根本就不是她儿子说的那样。

　　张主任觉得自己儿子老实没往他会撒谎这方面想，认定肯定是儿子的对象撒谎骗人，于是就找上门去坚持要那姑娘离她儿子远点。但这么一闹开，最后发现是他儿子撒谎骗人！

　　最后张主任儿子还是和那姑娘分手了，大家都知道是张主任儿子的错，但有什么用？人家转头还找了个条件更好的对象，现在都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了。而那个被张主任找上门的姑娘，因为没工作，被知青办的人找上门动员，现在都不知道分配到哪个偏远地方去。

　　所以说啊，在谈对象和结婚这件事上，女的总是最容易吃亏。

　　赵平生坐直了，认真道：“在和雨晴确定关系后，我已经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过了，我父母都了解情况，并且支持我在婚姻上的决定。”

　　他和海城那边的家人联系少，但调来海岛前回去过一次，发现父母和大哥大嫂都很热衷搞事业，剩下两个弟妹一个工作了，一个被推荐上了大学，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所以，他们的态度很明确：很忙，没空管你，自己看着办，需要什么就开口。

第039章 内定

　　宋建国和唐秀香还想留赵平生吃了晚饭再走, 但赵平生傍晚就得去港口登船，赶不上部队的这趟补给舰回去，那就只能去坐红卫号, 然后转几趟车才能回到部队。显然他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路上。

　　得知他三点半就得走，唐秀香哎哟一声, 后悔刚刚没早点问，赶忙起身回房里找东西出门, “小赵你先在家坐着, 我去买些东西给你带回去。”

　　“阿姨不用，我......”都没让他说完, 唐秀香已经小跑着走了，出门经过别人家, 被问到去哪，就说买点东西。

　　宋建国让他安心坐着, 顺便给他添了点茶水, “雨晴妈也想买些东西托你带给雨晴，你过来一趟，买这么多东西......时间太赶了点。”但赵平生说手头还有工作，得早点回去处理，他们也不好多留人。

　　赵平生来得匆忙, 走得也匆忙，但没差别的就是都拎着两网兜的东西，他买来的一些吃的能放得住的，又被唐秀香给装了回去。

　　叮嘱他年底和雨晴再一起回来，看着他走远拐过街角了才转身。

　　两口子喜上眉梢, 刚回到家属院就被邻居叫住了，一个个好奇得不行, 都想知道宋雨晴到底是怎么找到的这个对象。

　　“老宋，秀香，你们家未来二姑爷这么快就走了？不留下来吃个晚饭？”

　　“要赶着去登船，不能耽误他工作。”唐秀香笑呵呵地回道。

　　“他真是部队里的军医啊？是在医院里当医生？”语气里满满的不信。

　　唐秀香也犯不着跟人家较真，反正是不是的，他们心里有数。小赵过来的时候把他的证件都给带上了，盖着部队单位里的公章，这个还能有假？能过来参加什么研讨会的，肯定也是有点小本事的。

　　“这谁敢扯着部队的大旗骗人啊？”唐秀香笑道：“他和我家雨晴就是在那边的部队医院认识的，雨晴插队的生产队，人家大队干部帮忙打听过，假不了。”

　　“那你家雨晴以后是要嫁那边了？那男同志是本地人吧？以后你们想见闺女都难喽。”

　　“他老家海城的，去年才申请调去海岛工作。姑娘嫁得远近不重要，嫁得好就行。一年能见一次也够了。”要是嫁的人不好，就算离得近，他们做父母的也不是天天都能上门管的。

　　邻居非得问，唐秀香也就挑着话给回了，问到什么时候办喜酒，就说还不着急，起码得等知秋结婚了再说。

　　这时，大家又把话题聚焦到了宋知秋身上。毕竟宋雨晴嫁得再好，也是在天边外，可宋知秋结婚了也是在跟前生活。耿川读完工农兵大学，是要回机械厂工作的。但回来后的岗位肯定不低。

　　这么一看，老宋家真是好命啊，两个闺女的对象都找得好。

　　宋雨晴这总算是结束了收玉米，还有几天把生姜都给种完了，十一月的重点任务就算完成了。

　　这时他们知青小院的七个知青加上一个矮墩墩甜甜，在屋檐下或坐或蹲排成一排，一人一根玉米，就简单煮熟，都能散发出玉米的香甜味，顾不上烫，一口咬下去，被烫得龇牙咧嘴地嚯嚯几声。

　　吴向东第一个提议他们的自留地明年也要种上玉米，李思悦和周斯平立刻举手赞同。宋雨晴不想给大家扫兴，也积极地举起手，“种两大排下去！吃个够！”

　　“吃！”甜甜捏着小拳头，像是要攒力气留到明年大干一场。

　　赵平生来得巧，赶上了他们的“玉米盛宴”，下午在知青小院里连着啃了三根玉米。但他医院还有事情，把带回来的包裹放下，和她说了去她家里拜访的情况后，骑着自行车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正好包裹里有一包红糖，宋雨晴就拿了出来给楚小云。

　　“我这没票了，我拿钱给你。”楚小云拒绝了宋雨晴的赠送，但她现在拿不出票来，只能给钱了。

　　“都行。”楚小云在前几天检查出有了身孕，最近吃饭没胃口还孕吐严重，但不吃东西可不行，怎么也得补补营养。想买什么好东西补身体是有点难，宋雨晴看到有红糖，觉得给她做红糖鸡蛋吃正好。

　　说实在的，他们四个新来的知青能那么快融入到弘安生产队，都是楚小云他们三个老知青带着，人家没少帮忙，所以趁现在还住在一块儿，能帮的也要帮回去。

　　她这把红糖给了楚小云，回到屋里，看着她妈让赵平生给带过来的几块布发愁，这些是二姐从服装厂里内部买的瑕疵布，布料厚实，适合用来做秋冬装，上面的花样印错了，服装厂觉得是坏了的，但宋雨晴觉得错乱的花样才好看呢。

　　但是！她不会做衣服啊！

　　李思悦会一点，但听她说了她想要的款式，一听一个沉默，“我还是没懂你的意思。”

　　两个人，一个不是很会做衣服，一个又是天马行空地设想衣领这样、袖子那样......反正就是互相搞不明白。最后宋雨晴只能去问问其他人看哪家婶子会做衣服。

　　真难，她怎么就不是学服装设计的，然后穿过来搞新款服装，带领工厂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周斯平从外面转一圈回来，把宋雨晴给喊了出去。

　　他脸色不太对，挺沉重的，宋雨晴都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心里一咯噔。

　　周斯平抿了抿嘴，“我听说光明公社招聘的宣传岗内定了人，有一个名额就是柳会计家的柳眉，还有一个是光明公社的知青，是光明公社干部家的亲戚。”

　　周斯平气红了眼，他是去找一位住在队员家里的知青钓鱼，那位知青说漏了嘴，他才知道的。

　　宋雨晴蹙眉，原地沉思了一会儿，“那个人又是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不是她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这种招工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有得一拼。想想她读书那会儿，本科期间有人为了保研举报自己的好朋友逃课不应该能拿全部的平时分，最后举报的那个人以零点零零几的绩点优势拿到最后一个保研名额。

　　还有十几年的闺蜜因为自己考公成绩太好，在政审时闺蜜说了很多坏话，导致差一点点就没办法顺利上岸。

　　她也会怀疑，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出这种消息。如果消息是假的，可能是想来搞他们心态，毕竟现在大家公认她和周斯平是最有可能考上的。如果消息是真的，也可能是有人想借他们来提出质疑，争取到最大的公平，但就算他们考上了，也会承担来自关系户们背后靠山的打压。

　　短短几十秒，她就把事情都给想出了很多种可能。

　　“是韩瑞和他，还有另外两个知青昨晚喝酒喝多了说出来的。”

　　又是韩瑞。

　　宋雨晴反问周斯平，“那你怎么想？消息是假的，还是真的，有能怎么样？”见周斯平茫然不解，她就把她的猜测说了一遍。

　　“咱们在这边本来就比不上别人有背景的，能做的，不过就是认真准备。我觉得，你就当不知道这个消息好了，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宋雨晴又多了一句嘴，“柳会计在村里说话分量很重，他大儿子在县里工作，人家找得到关系把柳眉塞进去，你去多这个嘴，后面你没考上，回来大队可能也不好过。”

　　周斯平被宋雨晴这么一劝，人也冷静下来了，苦笑着摇摇头，“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应该是有机会争一争的。”

　　光明公社招工对象面向的范围那么广，很容易让人以为是真的要选拔有能力的人才去做事。他就是高兴过头了，忘了下乡前的教训。

　　他们那批厂子弟中，他是学习成绩最好，有在粤省日报上发表过文章的经历，大家都默认他能考进厂里的宣传部，但最后他没考上，厂领导不学无术的儿子倒是考上了。

　　宋雨晴没劝他想开些，而是劝他还是照着往常的规划学习，有空就继续往外投稿。换成是她，她也想不开的。

　　她毕竟不像周斯平，从小到大被灌输的就是“要有个单位上班才是好”。她要是没与赵平生重逢，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想得开。一年到头都是下地干活，生活里没有能与自己在精神上达到共鸣的人，生活是没有奔头的。即使在七年后可能会恢复高考，但这是七年啊，又不是七个月！

　　如此境况，就显得有一份有单位托底的工作多重要。

　　好在周斯平的情绪恢复得快，当天晚上没去晒场学习，韩瑞还问起了周斯平是不是有事情。第二天晚上就还是拿着报纸和本子去学习，像个没事人一样。

　　宋雨晴上工时找听到阿月嫂和红梅嫂提到了柳眉，立刻凑过去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