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哎呀，听不到了。”

　　赵平生看着她走到晒场那了，又和转身看过来的她遥遥对视了一眼，才抬腿跨上自行车离开。

第035章 玉米月

　　在弘安生产队的队员和部队军医院的职工眼里, 宋知青和赵医生谈对象进展顺利，估计年底回去见了家长就要领证结婚了。

　　不过，到了十一月, 也没多少时间能让他们见面。

　　十一月份的上半个月收玉米，另外还要种植生姜。宋雨晴所在的第四小队被安排去收玉米, 听红梅嫂和阿月嫂说，收玉米的活比种生姜要好多了, 遇到那种坏了一半的玉米, 或者一些很小的，小队长会集中起来分给大家。

　　因为有好处嘛, 所以是轮流着来，这周他们收玉米了, 下周就换去种生姜，弘安生产队里主打一个把水尽量端平。

　　十月的最后两天没安排上工, 一上工就是拿镰刀来割玉米。她现在镰刀使得比菜刀还顺手。

　　宋雨晴穿着长袖长裤, 听了红梅嫂的建议戴了双手套过来，不然的话又容易把手给划一道道细痕出来，看着伤不重，但一出汗的时候汗水滴到伤口处也挺难受的。

　　阿月嫂问她带回去的几只小鸡仔养得怎么样，宋雨晴说还成。实际她没怎么关注过, 他们四个新来的知青一起要了六只小鸡仔回来，因为做饭是宋雨晴和李思悦做的，养小鸡仔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吴向东和周斯平身上。

　　干活嘛，不唠嗑是不可能的，总有人想借着干活多说点话来逃避干活, 宋雨晴也乐得听八卦，但一直不吭声, 存在感也低。

　　但干活到第三天，可能是生产队的八卦都不新鲜了，就有人来打趣问她年后结婚了是不是就要离开弘安生产队随军去了。

　　刚知道她有了个军医院的医生对象后，第四小队里的人也好奇，但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才谈对象，后面的事还说不准呢，也有人觉得这事要吹。但上次赵平生来了一趟，请了大队干部们吃了饭，大家就知道人家是奔着结婚去的，就开始好奇起了宋雨晴以后还算不算弘安生产队的人。

　　红梅嫂朝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是随军去，随军了那肯定是要把粮食关系和户口都转到部队去了。”转过去了还能分口粮，不比当下地挣工分强？换做任何一个人，要是能有的选，傻子都知道该选转到部队去。

　　宋雨晴也道：“现在还没定下来，要是结婚了肯定是要转户口出去的。”但她还想再争取下粮食关系的去向，光明公社宣传岗的选拔还是要好好准备。

　　知青点里除了楚小云和卫长顺两个当老师的，其他人不是上工就是开着拖拉机搬运玉米回晒场，做饭的主要任务落在楚小云身上，晚上吃过了饭，宋雨晴和周斯平还去晒场借灯光学习宣传稿怎么写。学习的资料是湛县日报和粤省日报的旧报纸，都是跟大队干部借的。

　　他们来学习，其他报名了的人有样学样，也跟着过来学习，偶尔大家还会讨论问题。总的来说，大家相处的还算可以，没人搞烂手段。

　　下地干活的日子，白天很漫长，早上八点出门、天擦黑了才回来，累到只想躺着不想提水洗澡，但去玉米地待一天，浑身都痒，不洗不行。而夜晚又很短，吃饭洗漱后，去晒场坐上两小时，回到屋里一沾到床铺，不到一分钟就能入睡。

　　虽然身体很疲惫，但被周围的氛围感染，竟然觉得生活充实又有成就感，毕竟她现在也是个拿起镰刀就能哐哐砍玉米、一天能拿八个工分的“猛女”。

　　嗯，是她自认为的大力“猛女”。

　　突然也就理解了以前爸妈说的，他们小时候物质条件差，但大家幸福感都很高，尤其是老家川省也开始实行包产到户那几年，只要努力，吃饱穿暖都是没问题的。但后来就不行了，村里突然有人起了楼房，亲戚中突然有了个万元户，在城里生活的孩子更容易考上大学，一切都在朝钱看齐......

　　“叹啥气呢？”红梅嫂顺着宋雨晴的视线往天上看去，湛蓝蓝的一片天，连一片云都没有。

　　“没啥。”宋雨晴短暂的停歇，灌了两口水，抓起镰刀起身，“我干活去了。”早点干完早点下工！

　　又是一个周日，在连续六天收玉米后，宋雨晴终于迎来了休息日。

　　知青小院里的众人默契地睡到九点多才起来，懒洋洋地磨蹭着洗漱、准备今天的早饭。但也别以为这一天休息就可以什么都不干，他们还得在自留地上种胡萝卜和生菜，冬天桌上的蔬菜基本就是这两样了。

　　她一早上就做了很多事情，刷鞋子、洗被单、拿冬天的棉被出来晒、剪指甲，知青点七个人合伙，去找生产队的队员换了一只鸡回来煲汤。

　　宋雨晴站一旁看几位男同志拔鸡毛，可惜地摇摇头，“要是这个时候有只椰子就好了，椰子鸡特别好吃。”

　　凡是宋雨晴说特别好吃的，那就是真的好吃。其他人咽了咽口水，“那你会做的吧？”

　　“呃，不会。”她是吃过赵平生做的椰子鸡，但那几次她都没看他怎么做。唉，这个时候就很需要手机了，随便一个社交平台搜一下椰子鸡的做饭，能出来好多种。

　　大家没失望，还说让她过年回去问问家里人怎么做，等明年夏天又到椰子成熟旺季时，他们再搞一只鸡来做椰子鸡。

　　吴向东：“今年没准备，等来年春夏，我给泡些酸笋。不和你们吹，我做酸笋的功夫不错的。”

　　李思悦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等忙完秋稻收割，我给大家做豆腐吃，不开玩笑，我们信宜的豆腐一绝。”

　　宋雨晴恍惚了一下，大家竟然都开始展望明年夏天“搓一顿”了。她不太确定，她明年夏天应该不在弘安生产队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大家聚一起吃椰子鸡。

　　中午每人喝了两碗鸡汤，分到了小半碗鸡肉，吃得齿颊生香。

　　睡了个午觉起来，宋雨晴正准备换上布鞋和大家去自留地种胡萝卜和生菜，听到一阵自行车车铃的声音，小跑几步往外看，果然是赵平生。

　　“我还以为你有工作来不了了。”

　　“医院上午临时有点事走不开。”才把自行车推进来，才发现宋雨晴身上穿着一身旧衣服，看样子是要出去劳动，得知是要去种菜，他放好了车，把衬衫袖子往上一撸，“我也去。”

　　他和知青点的人算是熟人了，没第一次见面时的拘谨，卫长顺还过来说想找他问点事。

　　赵平生应了声好，把带来的口粮交给宋雨晴拿去放，顺道和其他人解释道：“晚饭也得麻烦你们了。”

　　其他人没拒绝，对大家来说，每个人的口粮都是差不多刚好的，新知青等到年底分粮，会给他们按工分分粮，还有明年上半年的口粮，这部分口粮是来时大队长从他们的补贴里扣了钱买的，两部分加起来堪堪够他们明年吃。

　　在弘安生产队劳动，虽然不用大规模开荒，但一年到头不是在种就是在收东西，也不轻松。

　　等其他人走远了，赵平生和卫长顺坠在后面说事情，说了大概有半小时，赵平生才去找宋雨晴，他刚想接过她手里的铁铲，手被拍开，“你来放种子。”

　　“行。”赵平生就拿着一小包种子一路弯腰等着她挖小坑。

　　“家属院的房子分下来，正在刷墙了。原来留下的家具很多用不上了，得重新打。我给画了个房子的图，你先想想要打什么家具，我再去找人。”

　　在海岛部队里带院子的小平房，宋雨晴一下子就想到了以前看的海岛文，期待地看向他，“我们的房子能看到海吗？院子里有没有种椰子树？”

　　赵平生：“医院家属区的房子看不到海，部队家属楼那有的能看到。”

　　看到宋雨晴有些失望，又道：“但从我们家里出去走十分钟就能到沙滩边。我们家里的院子门前有几棵椰子树，院子里没有，海边有很多棕榈树。附近有个生产大队种有很多果树，荔枝、芒果都有，生产队的队员会拿自家的水果来换东西，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家里小平房也很好看的，红砖墙，我准备把后院给收拾出来，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种几棵果树。嗯，还有前院，也可以种点菜。对了，家里房子有单独的厕所和淋浴间......”

　　吃不吃的，她虽然馋，但也还能忍。但是上厕所这个问题，真的太重要了！生产队这里是旱厕，其中一个厕所就在晒场斜对面不远处，每次进去都要憋气。

　　而且！因为她很喜欢的年代文作者每次都写粪坑大战，她上厕所时总担心自己会掉下去......说多了都心酸。

　　宋雨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别说了，再说就眼红了。”

　　赵平生见好就收，“嗯，那我就不说了，等你搬进去了就知道了，我们家的房子很不错的。”

　　哼，一口一个“我们家”，还没领证呢！

　　这次赵平生没多带东西来，只有一条石斑鱼。次次都带多东西过来容易招人眼。等到她送他出去时，趁着没人往这边看，才把口袋里的手表放她手上，“下周天可能来不了了，我要去羊城出差，下下周能回来。我顺路去见见这边的爸妈，刷个好感。”

　　宋雨晴无语，这人，真的是一个套路用到底。以前她亲爸妈去学校看她，他就忙上忙下地陪他们出去玩刷好感。

　　但想想，觉得让家人提前看看也好，省得他们又给她写信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多了解再考虑结婚的事。

　　“你有空就去吧。羊城第一机械厂旧家属楼，那一片基本都是机械厂的职工家属，你到了问路就行。”

　　“嗯，还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一切顺利，早点回来。”

第036章 好事

　　时隔一个月, 宋雨晴再次收到姜凤霞的来信，里面两张信纸，落款的时间隔了半个月。

　　早一些的信上说她十月份被安排跟着宣传科的干事去收集“劳动积极分子”事例, 又要帮忙整理红星农场的一些旧档案，一时忙忘了, 早早写好的信没寄出去。后写的一封信上说她十一月也跟着去收玉米、种生姜，红星农场的玉米地好大一片, 还说明年要做腌黄瓜, 配白粥最好吃......

　　姜凤霞同志真的是个思想积极、行动积极的好同志，虽然她都快忘记她具体的长相了, 但从来信的文字里，也能读出一个精神饱满、昂扬向上的好青年形象来。

　　看信的过程, 宋雨晴的嘴角就没落下过，看完后, 自己也拿出信纸来, 准备把她最近的趣事分享给姜凤霞同志。

　　说了自己谈了个对象，考虑年后探亲回来就领证。顺便把她的几个“小食谱”写了出来，让她有机会时可以试试看。

　　红星农场里吃大锅饭，他们基本都是拿饭盒到食堂打饭吃，但偶尔也有人开小灶。

　　想到赵平生说要顺路去见见她这边的家人, 收好信纸，带上钱和两颗奶糖到大队长家找陈新月。

　　“明天就麻烦你帮我给我爸单位去电话了，这是电话费，不够的话我下工回来再补。还有这个，给你和冬瓜的。”

　　陈新月作为大队长的小女儿, 也是吃过好东西的，但她也就今年下半年吃上了好几次奶糖, 还都是来自宋雨晴。从老人到小孩，没人不喜欢这样的好东西。

　　所以，又收到两颗奶糖，陈新月心里美滋滋的，拍着胸脯和宋雨晴保证道：“放心吧，我白天在家不用上工，肯定帮你打这个电话。”

　　又确认了一遍，“你爸是门卫处的宋建国同志，告诉他这几天你对象赵平生同事到羊城出差会顺路到你家里拜访，对吧？”

　　“嗯嗯！没错！一字不差！”

　　“好嘞，那你就放心吧，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陈新月送她出去，转头就跑回屋里去找她妈，一脸神秘道：“妈，你猜宋知青找我来是办什么事？”

　　来凤婶头也没抬，还嫌弃她挡了光，把人给推一边去，“我不猜，你有时间就好好看书去，月底公社初中就考试了，你当不上老师，你多的时间在家里和我猜来猜去。”

　　一说到工作的事情，来凤婶就容易上火，反正他们当父母的都比她着急，见天的看她在家乐呵呵的那样就生气。

　　陈新月撇了撇嘴，没反驳，反正她这段时间都习惯了，她妈现在就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不管她妈感不感兴趣，陈新月都兴冲冲地道：“宋知青的对象要去羊城出差，顺路去宋知青家里拜访呢。”

　　“都要结婚了，去见见家长多正常。”来凤婶不觉得奇怪，倒是羡慕道：“宋知青的对象有本事啊，都能去羊城出差。我最远也就去过一次县城，还是当时陪你外婆去县医院......”

　　“人家找你办事，嘴严实一点，什么都往外说，你看人家以后还找你不？”

　　陈新月不耐烦地摆摆手，“哎呀，这个谁不知道啊，你是我妈嘛，又不是外人，我和你说说也没事。”再说了，人家宋知青好像也不怕别人知道。

　　见她妈还想继续念叨，陈新月赶紧跑了，“宋知青给了我两颗奶糖，我去找冬瓜。”

　　“啧！”来凤婶想念叨也没办法了，只是摇了摇头，“年纪都差不多，怎么做起事情来就差那么多呢？一天到晚没个成算。”

　　看看人家宋知青，白天干活都是老老实实的，晚上还带资料去晒场就着灯光学习，多上进的好孩子！

　　羊城机械厂。

　　“宋建设，弘安生产队的电话找。”

　　宋建设今天休息，想着在家好好休息，才在沙发里坐了没多久，楼下就有人来喊他去接电话。他和唐秀香一时没注意听，还是楼下的邻居跑上来敲门，“老宋，厂里保卫科的老李过来喊你去接电话，说是弘安生产队的打过来。是你家雨晴打电话来的吧？赶紧去吧，该不会是孩子在乡下遇到什么事了？”

　　唐秀香立刻就担心起来，她就怕宋雨晴一声不吭地就和信上说的那个赵医生领证结婚。不是赵医生条件不好，而是条件太好了，她觉得这么好的事轮不到宋雨晴。

　　腰上的围裙一扯挂起来，跟着宋建设一起出门了。

　　楼下的邻居在打听是不是雨晴在乡下遇到什么事了，保卫科的老李摇头，“我哪知道啊？我就是跑过来传个话。”

　　家里没和外人提过宋雨晴在乡下找对象的事，这些邻居想的多，有人是真的关心宋雨晴是不是在乡下过不好，还有人就是想看热闹，更有刘翠花那样盼着宋雨晴在乡下倒霉的。

　　“我看啊，肯定是雨晴在乡下遇到什么难事了，不然用得着打电话回来？”正常都是寄信，大事才发电报，超大的事才用得着打电话。

　　刘翠花冷笑道：“就宋雨晴那样的人，你们瞧着吧，早晚哭着求回来。以为想回来很容易？她啊，连科级干部都看不上，我看她是眼睛长头顶上去了。一辈子都回不来，就留在乡下那旮旯堆里才好！”

　　旁边的人可不附和她，虽然王红兵现在是技术科的副科长了，他们也有心交好，但是刘翠花说的这话不得人心。

　　现在下乡的知青越来越多，他们这些人家里都有已经下乡或者很大可能下乡的孩子，现在诅咒人家回不了城，以后这些话人家都能原封不动地还给自己。人啊，还是积点口德吧。

　　而且刘翠花这个人实在讨人厌，搬到了新家属区了还老是往旧家属区跑，不就是觉得住在这边的都是普通工人，别人会捧着她说话？偏偏她说话还夹枪带棒，自吹自擂也就算了，还非要贬低别人。时间再久一点，早晚有人看不下去和她打起来。

　　平时靠给别人改衣服赚点零用的齐阿姨就是其中一个看不惯的，因为她不肯免费给刘翠花做衣服，就被刘翠花闹着要去举报她搞投机倒把，这让齐阿姨最近少了很多活计。再加上和唐秀香关系好，当然是关心宋雨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