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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虞茉忙为他顺毛,软声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再者,那些个话本还是你替我选的。”

  这倒也是。

  他面色稍霁,绕回先前的话题:“阿凌性情直率,品行亦端正,被爱慕也是人之常情。”

  “可差点将我牵连进去。”

  虞茉实则也纳罕,今日段文音候在东角门的抄手游廊,但她却是在四时居遇上赵凌。按理说,段文音应当不曾撞见二人谈话,如何就被刺激得专程前来质问?

  总归,身侧有行走的智囊团,她屈指拨弄着花瓣,一面漫不经心地将细节说与赵浔。

  殊不知,赵浔极快拼凑出真相,目光隐晦地扫向后方护卫。

  但终究不便在此时求证,神色微凝,带着难掩的复杂垂眸看向虞茉。

  索性她满腹心思皆被蜀葵吸引,不曾留意少年凛冽得几乎能凝出霜雪的眼神,与喉间略显慌乱的咽动频率。

  赵浔手握成拳,提醒自己冷静。

  京中孟府与苍州段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原就不乏机会入宫,想来曾与他打过照面。

  加之南巡完满收尾,出行仪仗亦不再刻意降低规制。

  被认出,也是情理之中。

  只赵浔不曾预料,竟会有人专程去向虞茉打听。看来,她口中的小娘子,正是赏花宴的主人。

  而所谓的“殿下”,并非意指世子,反倒是在问——大周朝的太子殿下。

  与他的心事重重相反,虞茉吐露过秘密,只觉身轻如燕,遑论有鲜花在手,好不快哉。

  行过拱桥,她笑盈盈地张臂,熟稔地爬上赵浔的背。

  少女瞳仁清亮,闪动着愉悦的光芒,令笼罩着赵浔的阴霾暂时消散。

  他唇角微扬,眉宇间噙了若有若无的笑意,掌心稳稳托着她,说起启程入京的事宜。

  “后日?”虞茉小小讶异,“比我想象中快了一些。”

  此番赵浔在苍州久久逗留,一是考虑到她身子骨弱,尚不能适应连日的长途跋涉。

  二是在等刺杀储君之事发酵。

  消息自开阳传入京中,再从京中传来苍州,原也需些时日。其中,赵浔有意令父皇、母后暂且隐瞒他的行踪,如此方能博得空隙布局。

  至如今,万事俱备,自当回京复命。

  而父皇更在早朝时,专程指派七兄前来相迎。莫说刺杀,便是赵浔折损一根头发,也当记在七皇子与其背后的淑妃势力身上。

  可他断也没有轻松揭过的道理。

  是以,赵浔决意提前动身,让七兄跑空,先行在京中备一份“大礼”。

  他侧目看向虞茉,郑重道:“回京以后,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得向你坦白。”

  “什么意思。”

  虞茉心跳骤停一拍,歪了歪头,警惕地打量他的神情,语气不悦,“难不成,你在京中有什么情债未偿?”

  赵浔:“没有……”

  “你分明迟疑了。”她当即举高了蜀葵,又不舍糟蹋,讪讪收回手,挑眉看他,“你欺骗我的感情!”

  他轻叹一声,平静地道:“茉茉,你觉得我敢吗?”

  虞茉在心中飞快盘算——

  一路行来,赵浔的表现可圈可点,值得被她勉为其难地信任一回。且亲近之时,生涩的反应也不似作假,应当不曾有过经验。

  她按捺住翻涌的酸意,瓮声道:“究竟要坦白什么,不能现在就告诉我么?”

  “不能。”赵浔嗓音生硬,细听之下甚至带了颤意。

  但他不忍虞茉伤怀,耐着性子解释,“再给我些时日。但我向你保证,此事与旁人无关,也不会损害你的利益,更不代表我对你的情意是假。”

  虞茉努了努嘴,极小声地揣测:“按照排除法,你莫不是有什么……咳咳。”

  赵浔:“什么?”

  “唔嗯。”她舌尖快速滑过两字。

  纵然赵浔耳力过人,却不代表他能从两个模糊音节中分辨出有效信息,忍了忍,继续温声地问:“莫不是有什么?”

  “还要问多少遍呀。”虞茉恼羞成怒,将脸埋入他颈间,破罐子破摔道,“你坦白说吧,是不是身患隐疾。”

  “……”

  见他沉默,虞茉“噌”地抬起脸,讶然:“被我猜中了?”

  赵浔重重闭目,语气森然地吐字:“不如,你亲自感受一下。”

  她气焰顿消,乖巧地伏在他肩上,无辜道:“不是就不是,凶什么。若以后当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自然也需提前了解,否则,守活寡么?”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令赵浔噎了噎。

  甚至,公然讨论房中之事,多有尴尬。他面色半青半红,倒从险些暴露身份的不安中抽离。

  难得沉默地行了一路,穿过月洞门,赵浔将她放下。

  虞茉也渐渐理清了思绪,轻声说道:“明日要随王妃、乐雁去寺庙祈福,后日启程倒是不错。”

  她顿了顿,不无忧虑地开口,“再有一事,等入了京,我想先独自安顿下来,不去江家也不去温家。”

  毕竟不似游戏,能不断存档、回档。

  谨慎起见,虞茉想暗中观望过情形,再决定以何种身份示人。

  否则,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岂非得不偿失。

  “也好。”赵浔听后眉目舒展,笑着应了她,“我先将你安顿在旧友府上,再寻机会让你与温家人碰面,若是性情相投,再相认也不迟。”

  他又微微面红,解释道——之所以不曾选择单独置办宅院,是因他必然会时常造访,人多眼杂,容易害得虞茉被人误当成外室。

  在权势面前,流言易断。可即便有一人议论、诋毁与她,也非赵浔所愿。

  既如此,从根源处解决最为稳妥。

  “知道了。”听罢,虞茉挠挠他的手心,“你说这花儿摆在何处更好?”

  “我来罢。”

  赵浔灌了清水,屈指抚平花叶,左右环顾一圈,最终决定摆放在窗边,伴着满园苍翠,愈显雅致。

  见他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温柔,耳根红意也有所消退。虞茉不禁恶从胆边生,从身后环住他。

  迎着赵浔清澈的眼神,她故意问:“那什么,还用亲自感受么?”

  ——是不是身患隐疾?

  ——不如,你亲自感受一下。

  他唇角笑意凝滞,周身肌理紧紧绷起,仿佛一张拉满的长弓。

  只消虞茉轻轻一拨,便能碎掉。

第38章 沉溺

  甫一问出口,虞茉便萌生了悔意。

  她迟缓地忆起,不久之前,曾被赵浔按在怀中亲得几欲窒息。彼时,隐隐觉出优越的尺寸和强劲的鼓动。

  哪里像是身患隐疾。

  且他还三番五次地警告自己,莫要试图考验于他。虞茉愈想愈悔,不由得汗颜,声如蚊呐道:“眼下撤回还来得及么。”

  赵浔面色黑沉,仿佛能滴出墨来,他冷冷笑了一声,眸光幽暗:“现在知道怕了?”

  “怕什么?”

  她讪讪抽回手,嘴上却不愿服软。

  闻言,赵浔眼睑微垂,掩去其中翻涌的情绪。他长臂一伸,将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女子拦腰抱起。

  在狸奴般细声的惊呼中,虞茉被放置于空无一物的书案。

  赵浔抵开并拢的膝头,挤了进去,用双臂禁锢住她,居高临下道:“你既不怕,那便开始罢。且说说看,要如何感受?”

  他声线压得极低,蕴含了明显的怒意,如危险的蛇信子般窜入虞茉耳中。

  “我……”

  虞茉咽了咽口水,指尖无措地攥紧了他的衣襟,生生将仙鹤绣纹抓得面目可憎。她眼神躲闪道,“我突然想起有要事需得同柳绿交代,下次、等下次。”

  “择日不如撞日,嗯?”赵浔欺身逼近,唇角勾起细微弧度,却令人瞧了脊背发凉。

  她瑟瑟抖了抖。

  赵浔身姿挺拔,倒影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小山,她退无可退,亦无法逃脱。

  “我错了。”虞茉垂首伏在他胸前,识时务地检讨,“以后再也不胡乱开玩笑,再也不调戏你了。”

  “……”

  古怪的措辞,使得赵浔略感无语。

  他盯了会儿少女饱满盈润的耳珠,片刻后,伸指捻了捻,语气有所缓和:“我并非因你是女子而有所轻贱,只不过,某些事情于男子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可于你而言,却是催命符。”

  赵浔不忍见旁人伤她,亦不愿自己伤她。

  可世人眼中克己复礼的太子殿下,在心上人面前,不过是极易被勾起渴望的寻常儿郎。

  他意志微薄,甚至早已变得不堪一击,虞茉却愈发的诱人。绸缎般的发丝,轻软的语调,含笑间明媚的眼眸……

  赵浔担忧,若不令她意识到某些事情不该用来玩笑;若不令她意识到,自己并非坐怀不乱的君子。

  待有朝一日,他当真被爱欲冲昏了头,恐酿成大祸。

  虞茉似懂非懂,仰起脸,凝望着他沉静的眉眼:“阿浔,你气消了吗?”

  清风自未阖的槛窗徐徐吹入,冰鉴融化成水滴,一室凉爽,而眼前的少女正温声认错。

  按理,赵浔应当火气全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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