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

　　翌日，整个未山镇都变得热闹了起来。

　　几辆涂着宏运物流的卡车驶进了小镇，缓缓停在了那座“鬼园”的大门前。

　　这次的动静太大，还留在小镇里的老老少少都跑出来看热闹了，周杏也不例外。

　　“那鬼园……这是有人要搬进去住了？”

　　“嚯，胆子够大的啊，那园子得有几十年没人住了吧？”

　　“印象里，我爷爷还年轻的时候，也有个人要搬进去住，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听说啊，是生了重病，没多久人就没了。”

　　“哎呦，那这人……”

　　“怕是也要命不久矣了！哎！”

　　“嘶……那咱们是不是得提醒一下？”

　　周围的议论声显然也影响到了前来送货的物流小哥，他们接的这单内因为有一些比较精密的仪器，所以运送起来需要格外小心。

　　但奇怪的是，他们原本以为这些仪器是送去某地的实验室，却没想到，是送来这样一个偏远的小镇。

　　一路上，几人也对那位神秘的雇主有所猜测，谁知道进了这座小镇后，雇主还没见到，就先听镇上的居民说了一通鬼园的事儿，貌似，可能，大概，镇上居民说的那个所谓鬼园，指的就是他们面前的这一座？

　　“联系上雇主了吗？”一位物流小哥问道。

　　“已经给雇主打过电话了，她说很快就到。”将手机收起，领队提醒众人，“什么闹鬼不闹鬼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信的全都给我回去看《走近科学》！”

　　*

　　程安茉刚走到门口，就被周杏拉着开始八卦，“哎，小程醒了？看那边，那座鬼园好像又有人要搬进去住了。哎，也不知道是被谁给忽悠的，八成是被人给骗了，当了大冤种。”

　　程·大冤种·安茉：……

　　她轻轻咳嗽一声，对周杏道，“其实要住进去的那个人就是我。”

　　周杏一愣，“啊？”

　　程安茉歉意地道，“抱歉，我并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昨天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如果早知道镇上的人对那座园子那么介意，我……”

　　“那你就不住了？”周杏打断了她的话，笑着道，“就算知道你是那座园子的主人，我也不可能把你赶出去啊，那园子都几十年没住人了，啥都没收拾你一个小姑娘住进去，我哪儿能放心呢？再说了，现在不是讲科学吗？闹鬼什么的，其实就是封建迷信！”

　　程安茉：……

　　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说的，不过这话程安茉也不会说出来图惹人尴尬，毕竟周杏是好心。

　　“谢谢周姐，我先去接收一下。”程安茉指了指那边的物流工作人员。

　　“去吧去吧！”周杏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程安茉猜测，或许周姐是想说有事需要帮忙就开口，却忌惮“鬼园”的名声，又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看来，这座“鬼园”的威慑力不小啊。

　　好在，宏运物流的工作人员本身就会帮忙搬运。

　　和宏运物流的领队确认过后，程安茉上前，打开了正门上的铜锁。

　　宏运物流的工作人员也准备卸货。

　　这时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爷爷走了上去，拦下了程安茉推开大门的动作，“小姑娘，这鬼园你不能住！”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位老爷爷居然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程安茉有些发愣。

　　就是旁边的宏运物流工作人员也停了下来，好奇地看向这边。

　　程安茉耐心地解释着，“老爷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不信鬼神之说。”

　　虽然身边就有一只明显无法解释的玄凤鹦鹉，但对于程安茉而言，她更倾向于那只玄凤鹦鹉，更加准确点儿来说，系统，也是科技的产物，只是这种科技的运行规律如今这个世界的人暂时还无法理解罢了。

　　而程安茉之所以敢一个人住进来，其实也是因为有那只玄凤鹦鹉在。

　　虽然吵是吵了点儿，但危机来临之前，预警也是真预警。

　　“这不是你信不信的事情！”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手里的拐杖不停地敲打着地面，“你不能住进去！会没命的！”

　　拐杖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又急又重，足以说明这位老人有多着急，“孩子，你去哪里住不好，怎么就非要去那鬼园子里住呢？”

　　“是啊是啊，鬼神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旁边也有人担忧地开口。

　　“你想想，要是你出了点儿什么事儿，家里人得多担心啊！”

　　“小姑娘，你是不是被谁给骗了啊？”

　　程安茉微微皱眉，即使知道这些小镇上的居民是出于好意来提醒自己，但这种当门阻拦的事情，还是让她心里升起了几分不愉。

　　提醒可以，但拦着不让进门，却是越界了。

第4章

　　一群人堵在园子正门处，宏运物流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搬，周杏挤到前面来，大声道，“哎呀，行了！听听你们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人家的房子，人家还不能住了？怎么还得听你们的！”

　　她一边说一边挥着手，把人给远处赶，“不帮忙的就远处去，别搁在这儿挡路！”

　　等人群散去，周杏把自己刚才不小心迈进门口的脚给收了回来，显然，她还是对“鬼园”的名头有些忌惮。

　　在离开之前，周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程安茉拉到一旁，低声道，“小程，你有我电话，要是遇上了什么事儿，记得打电话，别自己硬扛着啊。”

　　一旁宏运物流的工作人员这时也终于能正常工作，和程安茉确认了一下位置后，便有条不紊地搬运了起来。

　　程安茉的东西不少，忙碌了一个上午才算是搬完，等程安茉签字确认后，几辆物流卡车也毫不迟疑地离开了这座小镇。

　　关上门之前，程安茉随意扫了几眼，仍旧能够看到镇上居民时不时往这边看，显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自己，还有这座“鬼园”，大概都会成为镇上居民的谈资了。

　　虽然事情的发展方向有些出乎程安茉的预料，但对于程安茉的计划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接下来的几天，程安茉便一直处于忙碌之中。

　　搬过来的修复用具需要存放的地方，而程安茉本人也需要一个晚上能够休息的住处。

　　因为住宅区面积太大，程安茉暂时只清理了中路这四进院子，左右两边以及面积最大的园林区域只能暂时放一放。

　　住宅区的布局使用的是很常见的三合院、四合院样式，从头到尾，一共四进。

　　一进是进门的地方，也是客人等候仆人通传时所临时停留的空间，二进很显然就是主人接待客人的场所了，一般会被设计地宽大敞亮，是一座住宅中最气派的地方。

　　但在这里却有些不同，三进院落的装饰比二进院落更加精致豪华，连面积也要比二进院落更大一些。

　　“这座宅院的主人之一，很可能身居高位。”程安茉打量着三进院落中的装饰，随口道，“二进是会见普通客人的地方，三进应该是接待上级，或者同级别官员的礼仪以及议事区域。如果是普通的富商，应该没有这个需求。”

　　穿过侧门，程安茉走入四进院落，很明显，这里就是园主平日里起居的地方，左右各一厢房，正面是一座两层小楼，能容纳不少人居住。

　　程安茉仔细检查过后，挑了一处东向的厢房暂时居住，因为她的大部分东西都堆在第三进院落中，住在这里会更方便。

　　她准备将三进院内的大堂作为平日里修复文物的工作间，因为这里足够大，采光也足够好。

　　程安茉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接下来文物修复所需要用到的各项工具，玄凤鹦鹉停在屏风上，低下脑袋道，“你怎么还不修复！”

　　程安茉瞥了玄凤鹦鹉一眼，手上的动作仍旧不急不缓，“听说过一句话吗？磨刀不误砍柴工。”

　　“但你这磨刀的时间也太长了点儿。”玄凤鹦鹉吐槽道。

　　“把该准备的准备好，总比修到一半儿发现出大问题却没准备要好吧？”

　　玄凤鹦鹉：“……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不，是很有道理。”程安茉坚定地道。

　　*

　　在收拾的过程里，程安茉也大致点清了这座老宅里的东西，最多的是书画。可能这座宅子的历代主人都很喜欢收集字画吧。

　　其次，像是瓷器、金银首饰、玉器、金银器等等，几乎涵盖了吃穿住行所能用到的一切。

　　但可惜的是，因为长时间无人居住，再加上不少区域被炸毁，雨雪侵蚀之下，许多东西都被毁坏地厉害，不经过修复的话，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堆破烂。

　　程安茉右手拿着一个喷壶，一边打开画卷，一边往画卷上喷水。

　　这是一副古画，受损十分严重，到处都是开裂的痕迹，画心已经断为两截，仅依靠与覆背裱纸的黏连，勉强维持在一起。

　　除了开裂破损之外，画面上还有霉斑、茶渍、零星的油污等等物资，让人不仅怀疑，这副画到底经历过什么。

　　这幅画之前程安茉便清理过，用细软的刷子清楚掉了画作表面的落尘、浮于表面的霉斑、虫类留下的排泄物等等。

　　这是她第二次打开，因为她要进行修复的下一步了。

　　书画修复，总结起来，其实也不过是洗、揭、补、全四个步骤，听上去似乎很容易，但真正做起来才会知道到底有多难。

　　首先是洗，便是用水将画作浸湿，用清水将画作上的污渍冲走。

　　但在洗之前，还有十分重要的一步。

　　程安茉以棉签沾水，在浓墨处轻轻按压了一会儿后抬起，见棉签上干净如初，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跑墨。”

　　这也就意味着待会儿程安茉可以直接洒水了，如果棉签染上了墨色，那说明这幅画的墨水固色效果很差，需要提前用胶矾水在墨色处过一遍，使其固色后再洒水。

　　古代所使用的墨水大都会加入胶水，这些胶水本身便会起到固色的作用，使得古画在过水清洗的时候不至于跑墨。

　　但并不是说只要是用古代墨水绘制的画作就不会跑墨，因为纸张保存状况的不同，以及绘制时所使用的墨水质量不同，都会对固色产生影响。因此，在用水清洗之前，检查是否跑墨是极为必要的一步。

　　确认不会跑墨后，程安茉又取出一张细绢，将其铺在洗画池底部，这才将画心覆盖其上，将温水轻轻洒在纸面上，直到纸张被全部浸透，用细软的毛巾滚过，将画心上的污渍带走。

　　洗这一步完成之后，程安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见她开始休息，玄凤鹦鹉从房梁上飞下，落在程安茉的肩膀上，“修好了？”

　　“哪有那么快？”程安茉休息了一会儿，“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呢。”

　　洗的下一步就是揭，揭的是什么？揭的是画心的命纸。

　　那么，画心又是什么呢？

　　简单点儿来讲，画心就是我们所看到的绘有画作的部分，画心的材质大多为绢或者纸。

　　在画作完成之后，为了延长画作的保存寿命，便会在画作的底部用浆糊覆盖一层托纸，从而加强画作的韧性，避免破损，那一层托纸便被称为命纸，因为其承托的是整幅画作的“性命”。

　　因为命纸和画心只以一层浆糊黏连，关系极为紧密，这层命纸如果揭得不好，将会对画心造成直接损坏，那就完全背离修复的初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