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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牧医[六零] 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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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阿木古楞不仅噘嘴,还把眉毛压得很低很低。一脸怒容,偏偏那个欺负人还打人的家伙一直看也不看他一眼。

  转头四望一圈儿,果然没有可以分别绑住大羊四条腿、相距一米多的木柱。

  磨了磨牙,他暗暗决定:回头一定找木匠大叔劈四根粗木桩,弄一个无论大羊怎么挣扎都拽不倒的稳固木架结构,专门给林雪君同志绑羊。、

  下次他可无论如何不当人行柱子了,好没面子。

  …

  渐渐的,母羊硬邦邦的乳房在林雪君手下变得柔软。

  温水不断抚慰它的寒冷,温柔不断软化它的僵硬。

  待稀薄的奶水变成清水,直至再也挤不出什么,林雪君才用针筒抽了一筒微温的3%硼酸水,将之注入到母羊乳房中,使其涨大如气球。

  大队长看着看着五官逐渐皱到一起,他跺了跺脚,道一声“你们先忙着,有事再喊我,我去院里把晚上打疫苗的工作准备准备。”便揉着脸离开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医疗的场面都是令人难受的。

  …

  在这样寒冷的环境里,林雪君守着水盆和母羊,竟忙活出一头汗。

  汗水慢慢遇了冷气,便结成冰,将头顶的帽子和头发冻成一团,拽也拽不开。

  怕被风吹到着凉,林雪君用袖子蹭了蹭面上的汗水,顾不得冻结的头发,便又继续俯身轻轻地给母羊做按摩。

  有消炎作用的硼酸水渐渐在按摩中把发炎导致的凝块奶浆融化,林雪君再耐心地将之挤出……如此这般,不断地用硼酸水稀释、揉软揉化、挤出,要重复到触摸下再没有坏掉的结块为止。

  远处挤奶的大姐还能干一会儿站起来歇一会儿腰,林雪君却为了快点结束母羊的痛苦而一直不停地劳作,冷风时不时窜过棚圈,吹得累出一额汗水的女知青一阵寒颤。

  宝姐紧了紧自己的围巾,犹豫几瞬便起身走到林雪君身边,从兜里掏出手帕来给林雪君将面颊、鼻尖和围脖内存的汗都细细擦干了。

  林雪君仰起头,眉宇间尽是疲倦,可对上宝姐的眼神,还是漾起亲切的笑容。

  宝姐原本想说笑两句,看到对方这样的表情,莫名从胸腔里涌出一股酸意。她温柔地帮林雪君整理了下围巾和帽子,粗糙寒冷的指尖触在林雪君潮热的脖颈,激得对方缩了下脖子。

  宝姐心都软了,太不容易了,林同志太不容易了。

  才多大年纪啊,在这冰天雪地的大草原,蹲在四处漏风的棚圈里一动不动地给母羊治疗。累得手臂以上部分全是汗。

  但宝姐知道,这样一动不动,下半身不活血,脚肯定是冰凉冰凉的。

  转身走到霞姐、翠姐等几个女人身边,大家凑到一块儿商量了几句,翠姐便转身出了棚圈。

  几分钟后,她带着自家爷们儿,各抱了一捧柴火过来。

  到林雪君身边,在对方疑惑眼神的注视下,翠姐夫妻俩利落地摆柴点火。

  “谢谢翠姐、姐夫。”林雪君明白过来对方将自家用的柴抱过来给她取暖,忙要站起来道谢。

  翠姐却从怀里抖出一个小毯子,压着林雪君坐回去后,将毯子往她腿上一盖,柔声道:

  “家里孩子盖的小毯子,上面有点奶味,不脏,你别嫌弃。”

  林雪君一手压着小毯子,身侧新烧起来的火堆逐渐散发出热意,盖在腿上的毯子瞬间拢住了温度,冰冷的脚趾很快便有了暖暖麻麻的感觉。

  “我——”抬起头又想道谢。

  翠姐忙摆摆手,拍拍丈夫肩膀将之轰走,不肯多承林雪君的谢意,自己也匆匆作别,折回去继续挤奶了。

  林雪君心里也暖和起来,揉着母羊乳房的手臂都没那么酸了。

  她抬起头看向阿木古楞,想跟对方说两句什么,释放一下胸腔里盈得过满的情绪。哪知刚跟阿木古楞对上视线,她都还没开口,母羊却先发作了——

  它垂在阿木古楞胯下的尾巴忽然撅高,在阿木古楞哎呦一声低叫时,啪啦啦排了好几个羊粪蛋。

  阿木古楞惊得攥起双拳举到面前,奈何羊后腿绑在他腿上,使羊不得挣扎时,他也失去了自由,只能低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靴子间的羊粪球,一动也不能动。

  林雪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目瞪口呆,垂头看看阿木古楞靴间还冒着热气儿的粪球,抬头看看低头怒瞪羊屁股的少年郎。

  几秒钟的凝滞后,两人视线再次碰到一起。

  莫名其妙的氛围像搔人痒肉的手,使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

  先是忍不住的“噗嗤”,接着扩大为喉间低沉的音节,然后又化成接连不断的哈哈哈哈。

  “你要擦擦靴子吗?”林雪君笑了会儿,问他。

  “跟羊打交道,哪有不沾点粪的,算了,你继续忙吧。”他用蒙语说罢,又用汉语道:“不算事儿~”

  这三个字说出来,腔调跟大队里的东北人一模一样,还有点不流畅的古怪语气。

  林雪君于是又笑起来。

  西北少数民族学汉话总带着一股西北味儿,东北少数民族学汉话则会带上东北味儿,有趣的地域特色。

  阿木古楞被笑得恼羞成怒,撇开头不看她,又不高兴地撅起嘴。

  林雪君抿着唇揉了揉鼻子,抽了抽鼻水,弯腰埋头继续为母羊服务。

  …

  卫生员王英陪大队长将晚上打疫苗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弄好后,又蹬蹬蹬跑到产房棚圈来找林雪君。

  她刚赶进来,就闻到一股暖烘烘的……焦糊味?

  王英忙赶开围观看热闹的母羊们,果然发现围在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咩咩咩看热闹的那头羊,白羊已经熏成黄色,后屁股上的羊毛都烤糊了!

  她忙捧了一把雪把羊屁股上的火星拍灭,随即呼喝着把看热闹的母羊全轰离,自己大马金刀地站在火堆边,再不许任何绵羊靠近。

  林雪君回头瞧见捍卫火堆的王英,立即挑高眉头。

  王英胸口立即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之前每次林雪君要跟她借她宝贝的胶皮手套时,都是这个表情。

  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胶皮手套被林雪君使用,然后又发现,每次林雪君有事请她做时,也会这样挑眉毛——那是看到可用之人的惊喜表情,就像妈妈正想喊人去劈柴买酱油,恰巧看到傻儿子蹲在边上无所事事时的表情。

  果然,下一刻就听林同志道:

  “卫生员同志,请你帮我熬一碗缓泻剂吧,这大队上下,也就你能认得中药,只能请你帮忙了。”

  “!”王英听到林雪君说‘只有你认得中药’,立即昂起胸膛,没错!整个大队只有她一个卫生员。

  可是转念一寻思,她又露出了个尴尬的表情,“可是……我也不知道缓泻剂的配方啊。”

  “哈哈,用润下剂‘当归苁蓉汤’吧。”林雪君给王英念了下组成所需的中药和剂量,又补充道:“初春母羊体瘦气虚,剂量减半吧。另外,母羊刚生产,把通草和瞿麦换成白芍吧。这个药剂润燥滑肠,理气通便,可以在母羊乳房炎的时候做内服辅药。”

  “好的,我这就去熬。”王英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刷刷记录,然后如获至宝般揣好本子,转身跑去干活。

  找仓库保管员取了中药,王英又蹬蹬蹬跑回家熬煮起来。

  看锅的时候,她忽然挠着脸思索起一个问题:

  自己作为大队唯一的人医卫生员,居然跟着林雪君这个兽医卫生员学起打针、找静脉、找肌肉的手法了。

  兽医卫生员诶!

  她甚至把林雪君说的每一句与医疗、药草相关的话都当宝贵知识记录下来……

  不仅开始高高兴兴不断不断地借出胶皮手套,还成了林雪君身边数一数二的打杂小妹……

  说起来,自己还比林雪君年纪大呢。

  不过,好像连大队长他们在干活的时候,也会被林雪君使唤得团团转。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林雪君给羊羔打疫苗的时候吗?还是从她第一次给母牛接生,就开始了呢?

  打开本子,上面新填的笔记上记录着从什么角度入针、用什么速度推针、肌肉针和静脉注射的优缺点、疫苗的简单原理、消毒的重要性、土霉素可以治疗的所有病症(包括人类拉肚子)等等等等。

  都是在陪林雪君给羊羔打疫苗的过程中,慢慢听林雪君讲解时记下的。

  许多都比场部医生讲得更细、更系统、更通俗易懂。

  砸吧了下嘴,她觉得下次再去场部听课,自己对医学的掌握和了解,一定比其他大队的卫生员学员更多更深入。

  知识可是无价的,在实践中观察和掌握的内容可就更宝贵了。

  啧,给林同志打下手就打下手吧,再怎么被使唤,也还是自己更占便宜呀。

  ……

  等林雪君终于帮母羊处理掉乳房内的肿胀结块,消毒等工作也做好了,王英终于熬好中药赶回来。

  宝姐劲大,过来一把掰开母羊嘴巴,林雪君捏碗毫不犹豫地往里灌。

  等一碗药下去,宝姐松开手,母羊惊恐地瞪大眼睛,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只砸吧嘴的时候咩咩直叫,估计是苦得骂人呢。

  这下阿木古楞和母羊终于可以松绑,母羊一获自由,嗖一下就跑进羊群中,身形依旧矫健。

  阿木古楞就没那么幸运了,林雪君忙碌过程中,他全程一动不动地当木桩子,这会儿腿麻得厉害,动一下就全腿针扎一样地疼。

  林雪君伸手要帮他捏一下,他吓得啊啊叫着不让,逗得林雪君和边上几位大姐一叠声地笑。

  等腿缓过来了,阿木古楞拔腿便跑。

  这个糟心的地方,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

  晚上打疫苗的时候,大队长一直捏着下巴念叨去场部的4人的安危。

  “就算孟天霞是第一次开拖拉机跨越草原,四天了,也该回来了啊。”大队长心里惦记得不得了,孟天霞以前从没开拖拉机走过这么远的路,更何况是暴风雪后的大草原。

  车上又拉着生病的刘红,这一路也不知道平安不平安。

  “妇女主任额仁花不是骑马跟着护航呢嘛,就算拖拉机出事了,额仁花也该回来通个信啊。”大队长站在院子门口,一边给来打针的羊羔们维持秩序,一边跟赶羊的户主嘀咕。

  “说不定有别的事儿呢,比如照顾知青刘红之类的。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准没事儿。”户主将一只啃大队长裤腿的羊羔拽回队伍,那羊羔又扭头来啃他的裤腿子,被他用脚尖踹了下屁股、咩咩咩地走了。

  这一天林雪君又打针打到快半夜,赶在篝火燃尽之前,总算将早冬出生的满龄羊羔全打好了疫苗。

  所有要转场的牧民也都准备好了去春牧场要用的毡房木架、羊毡等材料,连路上要吃的、接下来春天要用的也都整理装箱完毕,只等着孟天霞开着拖拉机载着从场部带回来的物资回来,就好出发了。

  眼看着冬牧场的草越来越少,羊再吃下去就要啃根了,对整个牧场春天返青都会有影响。

  而且一旦雪开化,路上没有雪吃,人和牲畜都受不了。

  林雪君晚上回家,虽然连腰都快直不起来,胳膊酸痛得像坠了两个大铁坨,但被衣秀玉按过肩背腰和手臂后,她像死鱼一样躺在炕上时,惦记的还是孟天霞。

  拖拉机小队已经离开好几天了,按理说怎么也该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大队长来敲门的时候,林雪君还以为是有孟天霞他们的消息了。

  哪知大队长居然牵着一只母羊和一只小羊羔过来,他将绳子递到林雪君手里,解释道:“宝姐她们几个说这羊你救得很辛苦,加上后续的治疗还需要你继续照看着,就一群人一起商量了让我给你送来。一直到小羊断奶,它们娘俩就托付给你了。去大队领草料也好,托请放牧的帮你放一放也行,或者你自己要采专门的牧草给它也可以,反正把它们照顾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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