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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宴会的请帖很快送往各家。

  成云公主的另一身份是国公爷宋霁的舅母,虽说丈夫早些年就去世了,可她也是看着宋霁长大的,情分着实不浅。所以宋霁求到了她面前,她自然愿意尽力满足他的心愿。

  因此请帖也送往了高家。高家人从前自然不会在受邀之列,这请帖内点名要请的人,也只有高灵心一人。

  高灵心不得不给成云公主这个面子。

  如今等闲人都不敢招惹她。她拒了国公爷的提亲,成云公主居然也不记恨,还请她赴宴,明眼人都知道国公爷这还是不死心呐。

  高灵心也知道宋霁骨子里的强势,势必不肯放手,所以赴宴当日,自进入荟松园起她就始终刻意避开他。

  直到园内的宴会进行到中途时,高灵心遥遥望向亭中,那里南秀正在和她的长姐南敏说笑,两人没说几句,南敏便起身离开了,而她脚下仿佛不受控制,慢慢朝亭子走了过去。

  她只是想和南秀说两句话,问问谢江昼如今过得好不好,但才走到亭子近处就被南府的下人拦住了。她也清醒了许多,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可笑。

  正茫然无措的时候有人来邀她上画舫游湖。她方才见黄蕊被侍女扶上了画舫,想到她们二人不和,本想一口回绝,却看到不远处宋霁与成云公主一行人越来越近,为了避开他们只好胡乱点头应了。

  只是这一上画舫却出了意外。

  她被人从身后撞下画舫,侍女施救不及,眼睁睁看着她跌入了水中。

  ……

  “有人落水了!”

  谢江昼等人才走过木桥就听到了惊呼声,循声赶来时见岸边惊慌失措的几人竟无一人会凫水,眼看着湖水已经快要没过落水人的发顶了。

  谢江昼看到在水池中浮浮沉沉的蓝色身影,来不及多想纵身跃入水中,向落水人所在的方位快速游了过去。落水的地点距离岸边很远,但他还是尽可能快地游到了那人身边,用力将她托抱起来。

  一张湿漉漉的苍白的脸脱离水面,落水的人得以喘息。

  谢江昼救人的动作一顿。

  高灵心一脸痛苦地紧紧合着眼,只有他的手臂做凭依,借力漂浮在水中。

  上岸后她也依旧紧贴在谢江昼身上,咳出了几口湖水,被冻得瑟瑟发抖。而谢江昼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南秀身上。她穿着一件蓝色纱裙站得不远不近,被围过来的人挤在一边,眼中带了对他的关切。

  但也仅仅是关切而已。

  南秀是听到呼救声才跟着人群走到湖边。自从上次谢江昼冒雨给她送护身符后,她就再没有在家里见过他了,谁知今日会撞见他跳水救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表哥,又是为了救人才弄得如此狼狈,她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众人都被事情的发展惊得不知如何是好。靠在谢江昼怀中的高灵心咳水后几近昏迷,两人的衣裳都湿透了,南秀将侍女怀中自己的披风取过来,走近对谢江昼说:“江昼表哥,把这个给她披上吧。”

  她声音轻轻的,眼中对高灵心全无抵触。谢江昼茫然地看向她。

  最后他还是沉默地从南秀手中接过披风,将高灵心包裹住,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谢江昼在荟松园救了落水的高灵心,在场的人都看到湿透了衣裳的两个人抱在一起。

  这于女子名声有碍,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即便是谢江昼在紧急关头的救人之举,长安城中还是因此流言四起。

  半月后,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谢江昼请母亲代自己去高家提亲。

  老太君虽觉得这桩婚事来得意外,倒没有太过抵触。谢江昼的婚事已不是她能随意做主的了,且她也懒得做主。高家人心气儿高,可如今经过一番折腾,还在提心吊胆之前的退婚的事会与国公府结仇,面对南府便更不敢拿乔了。

  所以议婚的过程还算顺利。

  老太君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管,谢江昼毕竟是在南家长大的,那便是南家的人。她特地将沈宁叫来商讨安抚:“府里要准备两桩婚事,时间是有些紧了,不过你也无须心急。”

  老太君朝沈宁笑了笑,“宥王府那边想得周全,本就不需要咱们家操心太多,你只顾全心将昼儿的婚事打点好。”

  沈宁直到此刻还沉浸在震动的情绪之中。

  儿子之前说对高灵心并无从前那般心思了,怎么偏偏老天爷又将二人生生捆在一起了?往好了想,也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她有些想叹气,又觉得不大吉利,最后只是轻轻拍了下膝头,道:“要劳烦大家了。”

  “都是一家人。”老太君神态温和,真心实意道。

  只是话虽如此,谢江昼的身份早非昨日,既然要成亲了,不可能让高灵心直接住进南家,势必要在外置府的。圣上行封赏时给了他宅院,也就顺势带着母亲搬了出来。

  而宥王身份贵重,又是宫里赐下的婚事,章程繁琐,耗时日久,因此反倒是后定下的谢江昼与高灵心先迎来了婚期。

  到了这一日,南家人都来新宅观礼。

  南秀从马车上一下来,迎面便是光可鉴人的崭新朱红色大门,门边的石狮上缠着红绸,宾客来往不绝,有下人正在高声唱礼单 。

  被迎入府中后入座等待观礼,没有等太久,一道声音沿着交谈的众人传入厅中,一时间大家都不再交头接耳了,不约而同朝着门口望去。

  “新娘子接来了!”

  南秀立刻探头看。见她这么好奇,旁边的南敏也忍俊不禁。忽然一个侍女脚下打滑,将一小盏酒水撒在了南秀的胸口上。

  南秀吓了一跳。

  侍女大惊失色立刻要跪下请罪,却被南敏一把提住了手臂。南敏蹙着眉头,低声提点说:“这是什么场合,毛手毛脚的,还不快出去?”

  新人都要进门拜堂了,这时候又跪又叫的像什么样子。

  她又转头吩咐红香:“带你们姑娘去整理一下衣裳。”

  南秀不在意地摆摆手,指指厅中并肩立着的两人,压低声音对姐姐说:“等先看完了拜堂我再去。”

  前方谢江昼身形高大,穿着红彤彤的吉服,比满厅的红绸还要夺目。身旁的高灵心身形纤纤,也是一身大红色,这二人落在众人眼中般配得很。

  谁知最后竟是谢将军抱得美人归呢?

  大家又忍不住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司仪高声念:“一拜天地!”

  南秀头一回见识别人嫁娶的场面,目不转睛。

  高灵心微微弯下腰,谢江昼却慢了一步,但还是同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主位坐着老太君和沈宁,两人带着笑望向新人。

  “夫妻对拜!”

  谢江昼转过身。他知道阿蒙就坐在对面,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但他不敢看。

  两人头对头,拜了一拜,自此礼成。

  南敏亲眼见了这场面,又见一旁小妹懵懂,笑得真心,心底唏嘘不已。她收敛了情绪,笑着对南秀道:“可算看完了吧?快去将衣裳换了。”

第13章 悔婚的傻女配十三

  南秀由红香陪着去整理衣裳,一走出厅中,方才不小心将酒水洒在她身上的那个小侍女立刻迎上来,小心翼翼地为二人引路,将她们带去后院的一间厢房中。

  这间房中熏笼屏风诸物一应俱全,看起来十分正常。

  小侍女却在离开前轻轻探头朝房里看了看,动作细微克制,并不显眼,然后对着南秀一福身,替两人将房门合上,离去时脚步声明显匆忙了许多。

  红香却敏感地发现了异样,顿时机警起来。只是还不等她拉着南秀离开,南秀就已经闻到了屋子里弥漫的淡淡的酒气,同时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正自屏风后绕出来。

  这男人又瘦又高,眼下浮青,身上穿的朱红色袍子衬得脸色更苍白了,只有颧骨处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抱歉,我应当是迷路了。”他话说得客气,声音里却透着一股轻浮劲儿,听得人很不舒服,边说边向她们靠近。

  今日是江昼表哥的婚宴,此处又是新宅,这人应当是宾客,又怎么会离开前院出现在这间厢房中?南秀皱了皱眉,直觉感受到他的恶意,偏头对红香说:“我们走吧。”

  红香连忙将南秀挡在身后。

  见她们就要开门离开,梁兴泽一心急顾不得再说什么哄人的话,居然试图要上前来抓南秀的腰带。

  对于要做的这件事,梁兴泽心底其实是有些害怕的,所以在过来之前喝了许多酒壮胆,此刻胆子确实大了很多,言行也有些不受控制。

  只是他低估了红香护主时的脾气。红香能贴身陪着南秀自然不是好惹的,立在门边的高脚圆凳上放着的细瓷花瓶在此刻成了她最趁手的武器,她一把将瓷瓶抓过来,咬牙举起,又快又重地砸向面前登徒子的脑袋。

  梁兴泽应声倒地,很快鲜红的血便沿着额头向下流,看着十分骇人,红香见了难免有些脚软,手足无措起来。南秀心跳得也很快,果断将房门打开,拉着她跑了出去。

  这边厢房闹起来,很快就有下人听到声音慌慌张张寻来,消息也随之传到了前院。

  谢江昼来得比南敏还要快,看到南秀无事才放下心来,随后视线下移,盯着坐在地上捂头呻/吟的男人,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梁兴泽忍痛抬头看向谢江昼,对上他的视线后忍不住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他从未在谢江昼脸上见过这种神情,仿佛要杀人一般,若手中有剑,怕是已经将自己斩杀在此地了。

  “姐夫……”他已经被吓得酒全醒了,怯怯低声道。

  谢江昼收回视线,脚下刚一动,正想向南秀走过去说几句安抚的话,南秀却看到姐姐南敏来了,迎了上去。

  红香看到匆忙跑过来的南敏,带着哭腔将事情复述一遍,说到最后已经哭出眼泪来了。南秀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想起她方才的英勇,对比现在满脸是泪的样子,忍俊不禁道:“红香最勇敢了,刚刚多亏有她保护我。”

  南敏摸摸南秀的肩背,见她没有受伤,看起来也没有被吓到,长舒了一口气,同时又认出梁兴泽是梁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是高灵心母家表弟,正想质问谢江昼,一抬眼却发现高灵心也追过来了。

  两人像之前拜堂那样并肩站在一起,都穿着花纹颜色别无二致的吉服,一个俊秀出尘一个貌若天仙,般配得很。

  在谢江昼的婚宴上,又当着高灵心的面,南敏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下就将事情闹大,所以思索片刻还是没急着讨公道,只铁青着面色吩咐下人将梁兴泽捆了。

  “表姐救我!”梁兴泽吓得朝高灵心大喊一声。

  南敏冷声让人堵住了梁兴泽的嘴,像捆猪一样将他从手到脚捆得严严实实的,不顾他用力挣扎硬生生拖走了。

  高灵心还不知具体缘由,见此阵仗,惶然抬手握住了谢江昼的手臂,但隐隐明白表弟梁兴泽怕是犯了大过错,几次张口也说不出恳求的话,只好泫然欲泣地看向他。表姐梁敬月心里也急死了,为难又羞愧地上前低声道:“谢将军,这是我与灵心的弟弟,他实在是醉酒发癫了,等婚宴结束,我定叫他向南姑娘负荆请罪,还请不要让灵心在大喜的日子当众失了脸面。”

  谢江昼冷淡地看了梁敬月一眼,然后拂开了高灵心的手。

  高灵心心里一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坠。

  ……

  南敏很快将带路的侍女和梁兴泽分别审了。

  只是南家总不好对着梁家的儿子用私刑,于是将梁兴泽捆住饿着肚子受着冻关到入夜,待梁家老夫人和梁大人亲自登门致歉才将人交还梁家,要他们约束管教。

  夜色浓重,南家上下灯火通明。梁大人带着藤条前来,就在南家的院子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抽了梁兴泽一顿,将他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

  梁兴泽疼得一整夜都没能睡着,听闻第二日还要罚跪挨打,天才蒙蒙亮就哀求他娘悄悄放他出门去找宋霁救命。

  他不过是宋霁的一条走狗,宋霁捏着他不知多少把柄。所以明知道这件事做了势必要闯祸,也不得不做。如今事情没做成,还得罪了南家和谢将军,若被宥王殿下得知了更是棘手,希望宋霁记得自己的苦劳,帮他一把。

  宋霁让他等候了许久才姗姗来迟,见他脸上伤痕不少,笑道:“你也真是蠢。我只是叫你去与南家的姑娘做朋友,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梁兴泽嘴苦心也苦,抱怨道:“您说她是傻子,甜言蜜语便能轻易哄骗住,可我哪里有门路遇得见她?南家上上下下把她护得像眼珠子一样,只在昨日婚宴上才趁乱找到机会。”

  本以为傻子身边的小丫头只需要吓唬一通就哭啼啼地不敢反抗了,谁知道敢直接用瓶子往他脑门上砸。

  “你只管回去,不会有事的。”宋霁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抬手示意他尝尝。

  梁兴泽得他承诺,将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见国公爷亲自给自己倒茶更是受宠若惊,将茶捧起来一口喝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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