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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但比起皮相的美,她那隐匿在佛光下的杀性,更为瞩目。

  就好似静谧幽深的湖底,蕴藏着巨大的杀机一般,伴随着她步步走近,风里捎带着的,都是灼人的压迫感。

  温月声笑,那双黑白分明的冷眸看他:“不礼佛的话,总不能杀人呀。”

  “你说是吧,晏大人?”

第7章 诵经一篇

  晏陵看向身侧的人。

  她的衣袍沾染了些许檀香,檀香素来多用于寺庙,有静心、凝神之功效,然她身上的,却恍若带着丝丝甜味。

  同她细嫩的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线一样。

  似虔诚,偏又像极了亵渎。

  晏陵眼眸微垂,淡声道:“世间之人求神拜佛,所求多为两种,赎罪或祈愿。”

  “亦或者二者皆有。”

  他微顿后道:“郡主倒是与他人不同。”

  何止是不同。

  他二人说话的声音很轻,赵嬷嬷等人皆是没能听清,但晏陵身边的长随非寻常人,把温月声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当下就是眼皮一跳。

  他想起那日跟随晏陵的死士说,险些以为思宁郡主动了杀心,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夸张之语。

  “只是不知。”晏陵缓声道:“郡主今日可还欲杀我?”

  夏日燥热的风戛然而止。

  温月声对上了他不带任何情绪的眸,这人容貌倾绝,可眼底却好似笼着深雾,与人交谈时,分明人就在眼前,却仿佛隔了千万重山。

  “可是。”温月声眼眸黑如夜,她声音轻浅,一字一句仿若都带着些微的冷香:“带着沾了血的剑入佛堂。”

  “晏大人这可是渎神哦。”

  晏陵眸微动,稍错身,目光却落在了她的颈后。

  瓷白如玉的肌肤上,盛开着一朵火色的莲。

  红而灼眼。

  “晏大人。”萧缙快步行来,他身侧的内侍嗓音尖利。

  晏陵收回眸,对上萧缙幽沉的眼:“宫宴将要开始,晏大人怎还在此处?”

  他复又看向温月声:“太后要见你。”

  旁边的晏陵已顿住脚步,萧缙微颔首,抬步示意温月声跟上。

  晏陵立在原地,直看到他们二人身影消失在了长长的宫道上,方才转过身。

  他身后的小厮轻声问道:“主子,可是去宫宴处?”

  晏陵声色冷淡:“回府。”

  要见的人,已经见到了。

  那边,萧缙本打算让宫人领温月声去慈宁宫的,可一路行来,温月声一改往常,既没有缠着他多言,也不似从前那般故作姿态,唯有身上浅淡的檀香浮动。

  萧缙眼眸幽沉,思绪间,已跟她一并进了慈宁宫。

  太后常年礼佛,宫内也燃着檀香。

  可一进殿,他却觉得殿内的檀香过于浓烈,全然不似温月声身上的清浅静心。

  他们入殿后,宫人去请了太后。

  太后着一身深色宫装,一手持碧玉佛珠,一手轻搭在宫人手上,一进入殿内,目光就落在了温月声身上。

  因旧日深宫积怨,太后并不喜欢温月声的生母慧怡长公主,对温月声的印象就更是不佳。

  但她记得,此前的思宁,不过是个跋扈任性的小姑娘。

  可眼下……

  “赐座。”太后眸光落在殿内的二人身上,因萧缙这个嫡孙在,面容柔和了些许:“哀家倒有些时日没见到缙儿了。”

  太后两鬓已微白,双眸却格外有神,犹带着当年在先帝宫中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孙儿不孝。”萧缙道。

  太后摆摆手,回身吩咐宫人:“将佛经取来。”

  宫人很快递上了那份出自温月声之手的佛经。

  只是和当时温月声随意在宣纸上写就的不一样,如今这份佛经,被人装点成册,妥善保管了起来。

  宫人将佛经摊开,指向了其中一页。

  在此之前,萧缙哪怕日日在宫中,也并未见过这份传闻中的佛经。

  此番一看,竟是一怔。

  这佛经所用的宣纸只是寻常,甚至不是京城世家常用的上等宣纸。

  然看了那纸上的佛经后,是无论如何也道不出寻常二字来的。

  不论其他,只说字迹。

  京中素有才名之人众多,萧缙进入朝堂后,也见过不少字迹出彩的人。

  可放眼整个朝堂,大约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写出这般字迹的人来。

  字迹苍劲有力,若铁画银钩。

  最瞩目的,当是字迹里纵横弥漫的杀意,气势太盛,说是佛经,却状似满篇绞杀之文。

  “哀家初见这篇佛经,曾一度以为其出自高僧之手。”太后显是对这份佛经爱不释手,她看向温月声:“倒不想竟是你亲笔所书。”

  “只这篇佛经尚有一处残缺,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想让你将其补全。”太后话音将落,便有宫人送上来了桌案及笔墨纸砚。

  赵嬷嬷暗叫不好,这名为补全,实为考校。

  太后分明是想确认这佛经是否为温月声亲笔所写。

  萧缙也听懂了太后的言外之意。

  他上次见到温月声的字,是在几年之前,因他夸赞温玉若一手簪花小楷漂亮,温月声苦学了些时日,便来他面前卖弄。

  可惜那字形神皆散,软绵无力,甚至比不得他府中随便一个通些笔墨的丫鬟。

  她一贯如此,耗个几日,便敢称苦练。

  再观眼前,字迹确实天差地别。

  那天所写的佛经,确实是差了几个字。

  导致她手持佛前开了光的佛珠,依旧杀意滔天,后才取白玉佛头,红绳佩于胸口。

  “备水。”温月声道。

  边上的宫人一愣,抬眼看向太后,得了应许后,方才用铜盆盛了清水上前。

  温月声净手,接过宫人递来的崭新绫帕擦干。

  “焚香。”

  太后礼佛,殿内多檀香。

  宫人取了一支,点在桌案上。

  她不过写几个字,却要求诸多。

  若换了寻常,萧缙必然不耐。

  然她动作若行云流水,且一样的檀香,染到她身上,就变成了那股清浅冷淡的味道。

  有那么瞬间,萧缙甚至感觉,眼前的人当真是在礼佛。

  宫人研好了磨,温月声以笔蘸之。

  提笔直接写于那装订好的佛经之上。

  见她如此,宫人大惊。

  桌案上铺有上好的宣纸,太后的意思,原是叫她先写于纸上,哪知她竟直接落笔。

  此刻提醒已是来不及。

  太后面色微沉,起身旁观。

  但见杀意纵横于纸上,最后一笔更是浑然天成,似利剑将纸张生生劈开。

  太后面色苍白,当下便捂住胸口,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宫人忙搀扶住她,却见她大喜过望:“有如神迹!好!”

  温月声已搁了笔,重新将一双素手,浸入冰冷的水中。

  萧缙眸深如海,静看着她。

  她好似,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宫人撤下桌案,太后更是将补全的佛经视若珍宝。

  温月声动作轻柔地擦拭着手,佛经写完后,对她就无用了。

  “去,将哀家那串翡翠佛珠取来,赐予郡主。”太后看向温月声的眸里多了些热切:“思宁日后有空,多进宫来陪陪哀家。”

  温月声垂目,并未作答。

  太后一心沉浸在完整佛经的欣喜中,也并未在意。

  将佛珠赠予温月声后,便让他们离开了。

  走出慈宁宫后,萧缙见温月声都未打算佩戴那碧玉佛珠,只看了眼,便叫人合上了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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