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林若接了钱乖乖的点头，放下手里的葡萄干，跑到隔壁打豆腐的花婶家。

　　把孩子支走后，周婉心尽量把话说的好听些，说道：“从家里到乡办中学骑车要三十分钟，遇到刮风下雨更难走，我找学校申请了宿舍，你不在家我就搬过去住，方便上下班，你回来我就带若若回来住，没问题吧？“

　　“那怎么行呢，你带着若若搬走，左邻右舍还以为你在家受了气，那不是让妈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吗？”

　　林文诏不同意，好言劝道：“家里的房子翻新过，宿舍哪有家里住着舒服，再说你上班还要带若若太辛苦了，妈又不是不帮咱们带孩子，婉心你听我的劝，咱们不赌气啊。”

　　吴桂枝突然又发作了，手里的东西一摔，“要搬你自己搬，若若是林家的孙女，你不能带走。”

第7章 第7章

　　周婉心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把若若支开，不然又要让孩子看到妈妈被奶奶责骂，她心里会难过的。

　　周婉心还庆幸自己有份工作，要是听了林文昭的话，在他挣到钱那年辞职，现在说话是一点底气都没有的。

　　周婉心道：“若若从回来到现在，你们是高兴了就给个甜枣，不高兴就给个脸色，我不想我孩子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成长，妈就当子女都出去发展，逢年过节我们又不是不带孩子回家，林文诏，你.妈在你大姐家说过若若什么话，你心里该有数，你劝劝你.妈，别当我孩子的面吵。”

　　周婉心出门去隔壁找女儿，林文诏哀求他.妈，“妈，回家之前您答应的好好的，不再跟婉心吵架，婉心是我媳妇，若若是我女儿，您这样我怎么做啊。”

　　“那总不能都让你.妈委曲求全吧。”吴桂枝不愿意妥协，“她带孩子跑学校住，人家还以为你们两口子闹婚变呢，别的都好说，搬出去我绝对不同意，晚上好好劝劝你媳妇。”

　　林文诏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好办法，“那要不这样，以后我挣了钱交给我媳妇管？”

　　吴桂枝考虑了一下，“你说服她把工作辞掉回家生孩子，等生了儿子就叫她管钱。”

　　林文诏为难，“若若找回来了，婉心更不可能同意要孩子，要不就算了吧，女儿也挺好的。”

　　“我没说女儿不好，没有儿子，你挣这么多将来还不是给别人的，我不同意，必须生个儿子才行。”

　　吴桂枝偷偷说：“你姐又怀上了，四个多月了瞒的死死的，昨天跟我说照过了是个男孩，现在你姐、你妹都有儿子，就你没有，你甘心吗？”

　　林文诏低着头不说话。

　　晚上一家三口回了西厢房，林文诏陪着女儿玩新买的拼图玩具，看着女儿难得放松的笑容，周婉心陪在一旁，笑得温言细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林文诏心里高兴，哄睡了女儿，好声好气跟周婉心商量：

　　“婉心，要不咱还是不搬了，行吗？”

　　周婉心已经下定决心了，她说：“你这常年不在家，我跟你.妈绝对会因为对若若的教育产生分歧，不如现在搬了只吵一架，也好过以后天天吵吧。”

　　林文诏一想也有道理，他几个月才回来一次，住不了几天又要走，婉心跟妈吵起来中间都没个缓冲，之前婉心答应生孩子，妈才忍让的心甘情愿，现在婉心不愿意生，矛盾会更激化。

　　他道：“你分析的对，那我明早走之前跟妈说说。”

　　第二天早上林文诏说服了他.妈，高兴的跟林婉心说：“我妈答应了，就是想周末你和若若还回家住。”

　　一人退让一步，周婉心想了想同意了，“那行吧，周六下午我带若若回来，周日下午回学校。”

　　媳妇也让了一步，林文诏特别开心，亲自帮周婉心搬东西，后座上捆着一箱衣服被褥，前杠上坐着闺女，周婉心的自行车上也是两个箱子，一趟就能搬齐。

　　吴桂枝送他们到村口，一路上都跟碰到的村民说：“我儿子心疼她媳妇上班远，最近又经常下雨，让她带孩子住学校宿舍去，等周末再回来住。”

　　村里不少人家结了婚的儿子都分家单过，也不觉得奇怪，还羡慕她，“儿子又能挣钱、儿媳妇还有工作，孙女儿也找回来了还不用你带，吴大娘，你现在就开始享福了。”

　　乡中学的宿舍其实没有多好，三层的小楼，分给周婉心的是一个一室一厅一卫的小房子，里面的卧房大概有十五个平方，床、木头衣柜和书桌，外头是一个小小的厅，放一张餐桌、一个五斗柜、一个脸盆架子，进门是厨房，好在有单独的卫生间，但是没有淋浴，还是要烧水洗澡。

　　林文诏在鹏城住过高档的酒店，挣钱后家里翻新的房子是村里最漂亮的，更不满意这儿的环境了，皱眉说：“这儿环境太差，你跟孩子怎么住啊，你小时候家庭条件可是很好的，跟着我也没吃过苦，现在干嘛要遭这个罪。”

　　周婉心不觉得遭罪，她觉得很自由，她道：“学校已经帮我配置好了家具，已经很好了，我跟若若送你去县城坐车吧。”

　　从乡里到县城只要半个小时，临上车的时候，林文诏又塞给周婉心三百块钱，“上次那一千块没花完，路费我找妈要的，这三百你留着用。”

　　周婉心以前不要林文诏的私房钱，但现在若若回来了，他这个当爸爸的有义务抚养女儿，周婉心接了，说：“想女儿了你就周六中午打学校电话，那个点我跟若若等你。”

　　林文诏心头一甜，“等我办完事就回来，下次一定在家多住几天。”

　　又抱起林若，“在家要听妈妈的话。”

　　林若点点头，“爸爸再见。”

　　林文诏点她脑门，笑道：“巴不得爸爸早点走是吧？”

　　林若又忙摇头，“不是不是，爸爸，大汽车要发动啦，售票员阿姨都翻白眼了。”

　　林文诏笑，把孩子放下来，依依不舍的跟媳妇孩子挥手告别。

　　周婉心转身骑着车带着女儿又去了供销社，她跟同事调了课，上午没课，在供销社买了肥皂牙刷和脸盆毛巾什么的，回到学校的教师宿舍里，找了块抹布打扫卫生。

　　林若也拿起扫把帮着扫地，周婉心看她扫的像模像样的，笑问道：“若若，你什么时候学会扫地的？”

　　林若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去养父母家半年后就开始学着做家务啦，先是帮着摆碗筷，然后是洗碗扫地，我比蜜蜜姐学的快，他们还夸我，妈妈，我做的好不好？”

　　周婉心心酸，问道：“若若，你跟妈妈住这样小的房子，会不会不开心呀？”

　　林若才不会这样想，她说：“妈妈，这里再小也是只有我们两个的家呀，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周婉心明白了，若若只要跟妈妈住在一起，她就很开心了。

　　搬到学校宿舍之后，若若开朗了很多，周婉心上课的时候，若若不是坐在办公室看绘画书，就是坐在教室前的台阶上算个位数的加减法，她记忆里非常强，周婉心每天教她一个英文单词、一首古诗，她几分钟就背下了，隔天早上再问还能记住，第二天还会要求多背一个，周婉心怕她贪多嚼不烂，依旧每天只教一个单词、一首古诗。

　　到了周六，周婉心从食堂把饭菜打回办公室，饭吃完的时候林文诏的电话打过来了，听他的语气有些沮丧，说想她想孩子了，周婉心就叫若若跟他说话，小孩子天生欢乐，把这一个星期的趣事都学出来告诉她爸爸，“爸爸，我现在会五个单词、五首古诗了，我背给你听呀……”

　　周婉心收拾铝制饭盒跟若若打手势，然后去水槽那边洗碗，留他们父女两个讲电话。

　　副校长季槐花找过来，“周老师，幸亏你还没走，我跟你说个事。”

　　周婉心的宿舍多亏了季副校长帮了忙，副校长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她心里感激，甩了下手上的水珠，问道：“季校长，这么急着找我，您有什么事？”

　　“有个大喜事要通知你。”季槐花喜笑颜开，说道：“你上回给市里的派出所提供证据的事，恰好被教育局给知道了，市里要公开招聘一批中小学教师，给了我们乡两个报名的名额，一个给了县二中，一个给了咱们学校，我想这功劳是你的，这个报名的名额肯定要给你呀。”

　　“虽然报名考试不一定录取，但这么好的调动去市里的机会，你可别不要啊。”

　　周婉心在乡中学有热心的同事、厚道的领导，清河村也住了好几年，乡里乡亲都认识，如果带若若去市里，她人生地不熟上班再带个孩子，林文诏肯定不会愿意。

　　季槐花看她犹豫了，劝道：“我是这样想的啊，林文诏做生意常年不在家，你的工作如果能调动到市里，以后他回来团聚要少跑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再说市里待遇发展都更好，能把若若带去市里上小学的话，那可比乡下强，你们村里都说你不识好歹，还不如把若若给养父母，有个能回市里的机会干嘛不去，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季副校长是真心实意的建议，周婉心感激道：“谢谢校长，我会好好考虑的。”

　　季槐花把报名表给她，“下周一就要交表格，你决定了我就把你的档案提到市里去，对了，明天安排了给初三班几个孩子做家访，我一个人跑不过来，你帮我走几家。”

　　周婉心虽然不是班主任，但是深受孩子和家长的敬爱，她之前也做过家访，一口答应下来。

　　下午带着林若回家，婆婆又跑到大姑姐家了，傍晚的时候把大姑姐家的虞晓婷和虞盼娣带回来了，说这两孩子要在家里住几天。

　　吴桂枝还跟周婉心抱怨道：“都是盼娣这个小讨债鬼，跟她们村里的妇女主任说她妈怀小弟弟了，你大姐急匆匆的躲出去了，孩子我带回家看几天。”

　　大姑姐这会不知跑到哪个乡下的亲戚家。

　　外婆带外孙女天经地义，周婉心无所谓，反正明天下午就带若若去学校了，她说：“我去村部的猪肉档买二斤肉，再从隔壁买点豆干，晚上吃炸酱面，配个肉片青菜汤，好吃又省事。”

　　“行，那我去菜园子摘点青菜。”

　　吴桂枝跨上竹篮子，出院门的时候还点着盼娣的额头，骂道：“都是你这个小讨债鬼，你喜不喜欢，弟弟都会来家里的，你姐姐听话懂事，跟你姐姐学点好吧。”

　　盼娣翻了个白眼给外婆，跑过来好奇的看着林若，她比林若大半岁，但是比林若还矮半个头，“你就是舅舅家的小讨债鬼吧。”

　　林若歪着头听不懂她的话，心里在想人物关系，外婆带回来的是大姑家的小孩，那爸爸是她们的舅舅，想明白了这层关系，林若瞪大眼睛，“你说的讨债鬼是我吗？”

　　“当然是你了，外婆说的，说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你.妈妈同意生弟弟的时候回来，这下子弟弟来不了了，你可不就是外婆家的讨债鬼嘛。”

　　晓婷八岁二年级了，她很懂事忙去捂妹妹的嘴，“你就喜欢听大人说话，听了又乱说，回头舅舅回来不给你买新衣服了。”

第8章 第8章

　　周婉心从村部买肉回来，看到若若蹲在院子的角落里，眼睛哭的红红的，婆婆择小青菜，嘴里还数落，“你就那么点出息，一个发卡你二表姐看中了就送她一个，现在扯坏了吧，还把你表姐的手心割破了，太不懂事了。”

　　盼娣也哭的眼睛红红的，率先跑过来告状，把擦破了一点皮的手心举到周婉心跟前，“舅妈，若若把我手弄破了。”

　　周婉心丢下手里刚买回来的肉，跑过去把闷着头不敢吭声的若若扶起来，她头上发卡只剩下一个，一边的辫子已经扯散了，手心里握着那只扯坏翅膀的蝴蝶发卡，发卡上还缠着七八根一起被拽下来的头发。

　　看着被生拽下来的头发，周婉心心疼死了，想想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两小孩子争夺发卡的矛盾，到了吴桂枝嘴里，变成不让东西的那个孩子不大度、到了机灵的盼娣，她先把伤捧出来告状，换了哪个大人都不好再追究了。

　　但周婉心偏不，她鼓励道：“若若，刚才妈妈买肉去的时候，你跟表姐们怎么啦？”

　　林若偎到妈妈怀里，看了看奶奶不高兴的脸，又看看二表姐撅着的嘴，低下头说：“表姐想要我送一个发卡给她，这是妈妈送我的第一对发卡，我就说送表姐一套衣服，表姐只想要发卡，就，就想从我头上拿过去，我们俩抢的时候，发卡坏了，表姐的手也破了。”

　　但实际情况远比这严重多了，盼娣要林若的发卡，林若不给，晓婷骂妹妹眼皮子浅乱要东西，盼娣干脆直接从林若头上抢，小孩子心里有什么嘴上说什么，“你没回来之前，舅舅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们买，你回来干什么？”

　　这些话林若没学，吴桂枝在菜园里听到了，隔壁邻居也听到了，周婉心把林若带走，去隔壁买豆干的时候全搞清楚了，回来给女儿重新扎了辫子，看着若无其事玩耍的盼娣，招手叫她过来。

　　她道：“盼娣，你想要什么东西可以和别人友好协商，别人不给的不能抢，每个人都有珍贵的不想和别人分享的东西，若若不想把妈妈送的发卡转送给别你，你抢就是不对的。”

　　盼娣还是有点怕舅妈的，点点头说：“知道了舅妈，可我不想要小弟弟，妈妈为什么还要生？”

　　吴桂枝已经把青菜洗好了，一摔篮子指着盼娣骂，“你是故意跟街道主任说你.妈妈怀孕，不想让弟弟出生对吧？”

　　大姑姐的孩子周婉心不想跳出来教育，而且盼娣机灵的很，嘴上不饶人，跟她外婆一人一句顶撞的不分上下，周婉心管不了，带着若若进厨房做炸酱面，切肉裹上面粉准备做汤。

　　晓婷懂事些，跑进来帮忙烧火，跟周婉心道：“舅妈，都是我不好，没有看好妹妹们，若若表妹没有错，是盼娣先动手的。”

　　周婉心说：“好，舅妈知道了。”

　　晚饭的时候，吴桂枝还不忘教育盼娣和晓婷，“等弟弟生下来，你们俩要带着弟弟，别叫你.妈妈操心了。”

　　盼娣很喜欢舅妈做的饭，不管是饭还是面，舅妈都做的很好吃，想到林若可以独占妈妈，心里很羡慕，转头问道：“林若，你喜不喜欢弟弟？”

　　林若不知道怎么回答，说不喜欢好像自私了，说喜欢吧她心里也不知道，便说道：“妈妈生的我都喜欢。”

　　吴桂枝喜笑颜开，“还是若若乖，明早给你煮鸡蛋吃。”

　　如果若若说不喜欢，只怕吴桂枝又要甩脸子骂她自私，周婉心心里压着火没当着三个孩子面发作，吃了晚饭她就带着林若回厢房。

　　晚上周婉心想了很多，哪怕搬到学校住，还是避免不了被吴桂枝的观念影响到若若，之前她确实被丈夫劝动了，有了再生一个念头，可现在若若回来了，她的精力只够培养一个，她自私，想把全部的爱都给若若。

　　吴桂枝现在还不知道她已经不打算再生了，可拖不了太久，她便会摆各种脸色、强迫林文诏来叫她再生一个，如果她辞职了，这辈子跟若若在家都是被拿捏的份，那样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第二天是周末，周婉心吃了中饭就带林若回学校，路上跟女儿说了想法，“若若，妈妈现在有个机会，可以通过考试去市里的学校，但如果去市里上班的话，我们就要搬去市里住，妈妈想问问你的意见。”

　　林若从前杠上转过头，仰起小脸问道：“那妈妈是留下来开心些，还是去市里上班开心些呢？”

　　周婉心笑道：“要是只论开心的话，离你奶奶越远妈妈越开心，但是市里没有这里方便，人生地不熟，刚过去会很辛苦。”

　　“我不怕辛苦。”林若说：“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奶奶，妈妈，那我们就去市里吧，我还能找顾年哥哥玩。”

　　周婉心不再犹豫，到了学校后填好了报名表交给季校长，季副校长挺为她高兴的，“你想通就好，要不今天打个电话跟林文诏商量一下？”

　　周婉心想了想摇头，“还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先考试吧。”

　　周一表格交上去，通知周五去考试，请假倒是好请，但若若没人带，周婉心又不想把若若送回家，家里还有大姑姐家的两个小孩呢，若若性格软，回去要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