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眼镜的镜片和手机屏幕是联通的，只要按下眼镜腿上的一处小按钮，手机上的页面就尽数出现在眼镜里。手指放在眼镜腿的不同位置可以操控屏幕，或者直接操控手机，有了这样的眼镜就算是在口袋里玩游戏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沈意伶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产品，因为好奇心她忍不住玩了半个多小时的手机。云潇潇那个世界的游戏都比现在要有趣一些。

　　只是她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重点，那就是云潇潇为什么突然送两个这样的设备给她？

　　0013贱笑了两声，戳穿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她就是希望找你的时候你能快点回消息，有了这幅眼镜你也不用担心上课回不了消息了。】

　　0013显然对云潇潇的礼物很满意，不住地夸赞：【这是个提高效率的好东西呀。】

　　只要沈意伶在群里多花一点时间，就不怕任务完成不了。

　　听出0013的画外音，沈意伶嗤笑了声，毫不犹豫地打断它的幻想：“死心吧，在校期间我是不会用这东西的，这只会影响我学习。”

　　上课就该认真听讲，谁想在兜里偷偷回消息啊。

　　0013:【……】

　　它想说，任务完不成命都要没了，谁还管得上学习？

　　不过沈意伶明显态度坚定，它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

　　*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圆月被云遮挡住一半，徐徐地洒下皎洁的月光。

　　别墅区的夜晚很静，和湾水镇偶尔会响起几声狗叫蛙鸣的静谧不同，这里是连杂音都很少的沉静。

　　沈意伶坐在窗边，整个房间只听得到笔尖划在纸上的沙沙声，有时候低头久了她才会抬头看向外面，转一转酸涩的脖子。

　　时空飞转。

　　在另一个与现代大相庭径的时代，此刻却是雾蒙蒙的清晨，大片大片的白雪落在地上，掩盖了地面的尘土。

　　这是在冰雪覆盖的冬季。

　　入目一个破败的庭院，大门上横七竖八的列着刀痕，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已枯萎，干枯分叉的枝桠上裹着白雪。

　　小小的池子干涸了，池边站着一个穿着单薄衣衫的年轻女孩，她长得极其漂亮，未施粉黛的脸白净清雅。

　　“公主。”见少女在外面站了许久，一个宫女急急赶来，“外面冷，您还是跟我进屋吧。”

　　戎橙的眸光闪了闪，温声询问：“皇兄怎么样了？”

　　宫女的腰弯得更低，嗓音悲戚：“皇太子昨夜又咳了几次血。公主，厢房里的炭全用完了，也没有太医来锦绣苑，再这样下去恐怕皇太子撑不过这个冬天。”

　　锦绣苑，苑不符名，在这里没有丝毫生机，只有破败与死气。

　　戎橙是亡国公主，早在两年前她的国就亡了，父王母后以及皇宫里的众多妃嫔皇子尽数被斩首，只留下她和她的胞兄戎栖。

　　说来可笑，谋权篡位的贼子竟是她青梅竹马的侯府世子，前一天两人还在游湖，第二日他便起兵造反。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被留下一命，也暂时保住了她病弱的兄长。

　　戎栖是先帝最优秀也是最疼爱的儿子，谁都撼动不了他皇太子的位置，即便他从娘胎出来就体弱多病。

　　这也是皇帝现在还留着他的原因，他就是要让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亲眼这个国家，这些臣民服从他的灭族仇人。

　　以前戎栖处处压他一筹，现在他要加倍的还回去。

　　“公主，若不然奴婢去求求皇上……”

　　“你去有什么用，他只会杀了你。”戎橙精致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苦笑，一转身即地的裙摆便扫开了几片浮雪，她朝着院子里走去，清丽的声音里带着坚定：“我不会让皇兄出事，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有。”

　　戎橙命宫女去把自己闺房的最后一点炭拿来，自己则先一步去了戎栖房里。

　　进屋时她小心地掩上门，生怕寒风往里灌。

　　屋子里没有一点暖意，与天寒地冻的区别就是少了点风，很难想象这竟是曾经的皇太子住的地方。

　　“皇兄？”戎橙绕过仅有的一张桌子走到床边，她轻唤了声，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床上的人正在昏睡，她上前小心地掖着被角，眼里很快凝起了泪光。

　　微弱的光透过窗缝落在屋里，照亮那张精致绝色的脸庞，这是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都说前朝皇太子有倾城容颜，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鸦羽般的长睫印出小片阴影，五官轮廓清晰分明，只是这人太过苍白，饶是唇色鲜红也只是因着沾了咳出的血。

　　戎橙拿出一块方帕小心翼翼地擦拭那些血迹，越擦眼泪越是止不住地掉：“皇兄你一定不能有事，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她坐在床边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听到宫女在外面轻唤时才起身离开。

　　只呀作响的房门被重新阂上，而床上的少年也缓缓睁开眼。

　　如果戎橙还在，就会发现她皇兄的眸底没有初醒的惺忪，唯有一片清明。

　　—

　　统考对于一个学校、尤其是平恒中学这样以升学率和师资吸引人的学校来说尤为重要。

　　这次考试三个年级段一起考，因此整个学校都被渲染上了紧张刺激的考前氛围，课间都看不到几个学生在走廊闲聊吵闹了。

　　为了拿到更上一层楼的成绩，沈书瑜也安分了很多。

　　有几天晚上她房间的灯一直到凌晨两三点都没关，可让晚归的沈念生好一阵心疼。

　　沈意伶的生活节奏倒是完全没受到什么影响，不管是平时还是考前她都雷打不动的早睡早起定时刷题。

　　昨天她提前兑换了之后的剧情，知道了这次统考她会因为被误会作弊而取消成绩。学校请了家长，而她在与甘彩芝争辩的过程中不小心将人推下楼梯，至此开始她在沈家的生活如履薄冰。尽管甘彩芝一直说这是意外，她们之间的隔阂也没办法消除了。

　　对于自己会涉嫌作弊这件事，沈意伶无语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距离考试还有一周，在这一周她不用受到剧情的困扰。

　　“对了，算算时间云潇潇应该见到女主了吧。”复习之余她突然想起两天没联系的群成员，问道：“她那边怎么样了，黑化值有降低吗？”

　　0013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她的黑化值又升高了2%，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走投无路。】

　　沈意伶小小的脑袋打出了大大的问号。

　　“我不是已经把剧情告诉她了吗？她还是诬陷女主了？”

　　【那倒没有。】0013声音无奈：【但是她泼了女主一杯绿茶，正好被男主撞见就——emmm了。】

　　沈意伶：“……”

　　【这是蝴蝶效应，毕竟女主的光环强大，女配在她们手上根本讨不着好，只会一次次因为嫉妒失控。】0013解释。

　　“那我不能直接告诉她们这件事吗？让她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从而放弃男主。”

　　【不能，透露剧情已经是底线了。】0013严格道：【她们愿意听你的就是因为对攻略男主抱有希望，你直接告诉她们没希望，这不是让她们原地黑化吗？】

　　再怎么说现在这些女配也都还是恋爱脑，她们一心想和男主在一起，哪里听得得这种不吉利的话。

　　沈意伶不是很理解它们系统的规则，她之前还问过，如果男主喜欢上女配，女主该怎么办，0013的回答是“这是它们女主管理系统该管的事”，而且照它的意思，女主因为自身光环，即便没有男主她也还能遇到别人，至少不会像女配那样凄惨。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想着呢，云潇潇就打来了一个语音通话。

　　这道铃声把沈意伶吓了一跳。

　　“她还可以和我打电话？！”

　　0013解释：【她开始相信你依赖你，你们之间的亲密度足以让她打个电话了。】

　　“………”沈意伶一言不发，等着它继续说。

　　0013安静如鸡了好几秒，死活没等到她接电话时才无奈地承认：【好吧，这种跨时空通话确实需要那么一点点的积分……】

　　话没说完，沈意伶已经手疾眼快地把电话挂断，打过去几个字。

　　【沈意伶：不方便，有事打字联系。】

　　0013：【……你不抠门会死吗！不要积分了，倒贴，我给你倒贴还不行吗！】

　　沈意伶抬了下眉梢，神色满意。

　　在云潇潇第二次打来电话时，她总算是没再挂断。

　　一接通，云潇潇的哭声就传了过来，因为隔了十万八千万里，她的声音有些失真。

　　“群主，他不要我了，他当着餐厅那么多人的面和我分手，他说我连江园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江园就是她那本小说的女主。

　　在云潇潇口中，江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女人，她是男主的初恋，在两人最相爱的时候却为了前途和他分手出国，在此期间她也没有断了和他的联系。

　　她很早之前就和男主说过自己要回国，从不拒绝已经发达的男主对她的帮助，甚至还会隐晦地表示自己也还爱着他。

　　问题是这个时候男主已经和云潇潇在一起了，这也是他执意要分手的原因。

　　正主回来了，替身就该圆满谢幕。

　　沈意伶不否认江园和那个男人不懂分寸，一个肆无忌惮地当三养鱼塘，另一个明目张胆地渣。

　　不过她同样看到了江园身上的优点，几年前她会舍弃男女情长出国就说明她更在意自己，她用好几年的时间学习开拓自己的眼界，成功拿到名校双学位毕业证书，回国后也没有直接投奔男主，而是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为自己奋斗。

　　对她来说，男主除了是初恋以外，可能更多的是能够帮助她往上爬的工具。

　　一个是为了爱情失去自我，总是歇斯底里指责别人的娇纵女人，一个是独自自我的人间清醒，是个男人大概都会选择后者吧？

　　何况这还是他多年以来念念不忘的人。

　　云潇潇还在哭，嘴上重复着一句话：“他为什么永远看不到我，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至于是真的看不到还是选择性眼瞎就没人知道了。

　　沈意伶盘腿坐在沙发上，以她的年纪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但从小的经历让她见过的比云潇潇多得多，更适合当一个倾听者。

　　听那边哭得实在没力气说话时，她才淡声问：“我有个办法能让他看到你，要试试吗？”

　　对面的云潇潇怔愣地顺着她的话问：“我该怎么做。”

　　沈意伶笑了下，“认识他以前你是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不要去找他，也不用刻意无视他，把他当做你的前男友对待就好。”

　　“那我不是彻底失去他了吗。”云潇潇急了，不用看都知道她在那头拼命摇头，“不行的，我控制不住想他，离开他我会死的！”

　　她像头倔驴一般拉都拉不回来，见多识广的0013都恨不得变成人去给她两巴掌打醒她。

　　然而沈意伶却无动于衷，她似乎早有预料，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那没办法了，你只能见证他和女主结婚生子。不过也没关系，结婚了也是会离婚的嘛，说不定他一个想不开又爱上你了。”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云潇潇心疼地被针扎似的，她仅剩的自尊心让她试图开口怒怼沈意伶，话未出口却又被那边的人打断。

　　“你那边有镜子吗？我建议你现在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满脸泪痕蓬头垢面，你扪心自问，你是男人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沈意伶漫不经心地用指尖点着手机，一敲一顿的声音混着她老练的口吻传进云潇潇的耳朵，“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改变你现状的办法，当然你也可以不相信我，只要你能接受自己越来越堕落颓废。”

　　云潇潇那边没有回话，只有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和细微的脚步声。

　　大概是她真的去照镜子了，紧接着是一阵稀里哗啦的水流声，电话随即被挂断。

　　“嘟”的一声响，手机屏幕恢复了她和云潇潇的聊天界面，和微信相同，她们十来分钟的通话记录也留下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