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感染体们蜷缩在她背后, 用支离破碎的语言解释着自己管理领域中的情况。陆慢此时就像它们的妈妈一样, 一边听着它们说话，一边闭着眼睛, 一下一下抚摸着身边感染体的脑袋。

　　但其实每个感染体体型都比她要大好几倍，将她环绕起来的时候, 越发显得陆慢渺小，但这种形体上的巨大差距没有影响双方的地位差距。

　　感染体说, 一个新来的人类进入阿修罗道，已经死亡一百四十五次, 并且结束了地一百四十六次复活，这是它见过坚持最久的人类，死亡没有让他堕落, 他还在试图寻找出路。

　　利用一百四十五次死亡的经验，他已经在阿修罗道中前进了五百米，离最终目的地，只剩一半的距离。

　　陆慢微微垂着眼, 嘴角挂着浅淡笑意, 一只触手般的神经纤维包裹住身边感染体的头部, 慢慢从天灵盖上刺入。

　　从而可以从感染体脑子里观看阿修罗道的现场直播。

　　“他迟早会从阿修罗道出来, 是吗？”陆慢继续抚摸着感染体，似乎想缓解它的痛苦, “有人在无限读档中堕落, 有人在无限读档中杀出出路, 杀不死他的只会让他更强大。”

　　目睹了一切但不敢出声的01号：……

　　我就等你恢复正常后回忆起自己装b的场景，用脚趾扣别墅。它已经能够想象陆慢一阵红一阵白又一阵青的表情。

　　陆慢绝对无法想象自己像女王一样被一堆感染体众星拱月还敢摸感染体脑袋是怎么做到的，也就在混乱状态下她才做得出这些事。

　　“那么其他人呢？”陆慢看向其他样貌狰狞的感染体，眉头逐渐皱起来。

　　她发现，还没变成感染体的人类数量已经非常少，就算将他们救出来，也无法回到避难所。

　　陆慢寻找着这次最终目的，西临霜的身影，这姑娘很特殊，一眼就找到了。

　　她正在陆慢很眼熟的一个庄园里。那是永生神还是人类时第二次收养所住的家庭，也就是西家过去的遗址。

　　果然，西临霜并非偶然失踪，也许她离开避难所是自己主动，但来妖塔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强烈吸引着她。

　　也许就是这个西家庄园。

　　陆慢对这里的印象仅限于永生神的几个记忆片段。永生神人类体十分厌恶这里，因此对这里的记忆也不多，回家的时间也很少，但一直没有断绝和养父母的关系。

　　事实上养父母也出现不多，一度让陆慢以为，这是个空壳庄园。

　　但事实上，陆慢看到这里不止西临霜，还有另外一对夫妻。

　　.

　　西临霜在一片黑暗中睁开双眼，但其实没什么用，因为她天生看不见。

　　她已经习惯黑暗，因此立刻伸手去摸四周。

　　她的左边有一张桌子，三十分钟前她不小心撞上去，腰给磕肿了一块，右手边有一个滚烫的茶壶，一个小时前，她不小心打翻茶壶，开水烫掉了她手上一层皮。

　　更早之前，她摸清楚过更远的地方，这个房间的构造，书架、桌椅、床、窗户的位置，都被她记在脑海中，形成清晰的三维立体图。

　　这家庄园中有两个主人，其中女主人贤惠有爱心，说话总是和和气气，也是女主人提出收养自己，可怜她眼睛看不见。男主人脾气暴躁，但从不对家人撒气，自从西临霜住进家里，他也会对西临霜露出温和的目光，可惜西临霜看不到。

　　西临霜住在这里的生活值得所有人向往，夫妻二人富裕而不蛮横，将她当做自己真正的女儿。他们也不关着她，阳光充足的时候会推她出去晒太阳，和邻居打招呼。

　　这里的生活正常地格格不入，其他场景中的人类无一不遭受着折磨和痛苦，甚至无法死去，无法解脱，这儿的气氛轻松愉快，仿佛可以让人忘记，曾经人类遭受过末日的摧残。

　　西临霜说话的时间很少，因此夫妻俩也发现她患有严重的自闭症。

　　她能听懂别人说话，但无法对别人的语言做出反应，呆呆傻傻像木头一样。

　　但即使这样，两个收养她的夫妻也并不嫌弃，而是充满耐心地教她一遍一遍开口说话。

　　如果看到这里，那陆慢一定会认为这里是真正的人间。

　　但并非如此，这里依旧是妖塔内部，就像永生神所说，这里一切都是他为了满足恶念打造出来的乐园。

　　很快，陆慢就发现西临霜有了动作。

　　这个看上去极为沉默呆板的姑娘，在一个安静美好的下午，摸到了桌上的剪刀。

　　她蹒跚着走出房间，陆慢才发现她眼睛看不见，她前进每一步都经过摸索，每一次避开障碍物都十分熟练。

　　她走向了正在厨房的女人，听着女人哼歌的声音找到她方位，并且轻手轻脚，一步步走到女人身后。

　　随着一声惨叫，西临霜的手里的剪刀扎入女人后颈，而此时她脸上的神情依旧死板。

　　“你、你……”

　　西临霜又扎了好几刀下去，直到将女人彻底杀死，躺在地上失去声息。

　　陆慢在上帝视角观看，回放了好几遍西临霜的动作。

　　不是装的，西临霜每走一步都习惯性停下来，即使她已经清楚直到面前没有墙，这是长时间生活在一个狭小房间养成的习惯。

　　西临霜没有任何生活经验也是真的，夫妻照顾她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出门需要用钥匙才能打开，就连剪刀的使用方法也是女人手把手教会她。

　　学会了如何使用剪刀的西临霜，反过来将女人杀死。

　　陆慢接着往下看去。西临霜杀死女人后，在厨房慢慢地做了一些布置，就蹒跚着回到自己房间，不一会儿她就听到男人回来的声音，急促的额脚步声来到厨房，又听到第二声惨叫，西临霜打开门缓缓出去，关上电闸。

　　片刻后，她将被电晕在水中的男人用同样的方法杀死，整个过程，她的表情始终没变。

　　半个小时后，一切复原。西临霜坐在自己房间唯一的椅子上，听到门外再次传来女人温柔的呼唤。

　　“小霜，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失真。

　　西临霜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动了动，她看向关闭的房门，不太流利道：“杀死，离开。”

　　杀了你才能离开。

　　但这是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她无法杀死女人，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几个人类同样无法杀死女人。

　　一切都会复原，这个场景会保持最初的完美，只有想要离开的人类在不断杀人后陷入疯狂和绝望，当他们发现自己在逐渐变成感染体，而场景中的人类依旧像平常一样对待他们。

　　他们会彻底失去认知能力，并且自相残杀，因为这时只有杀死自己的同类他们才能确认这个世界是否真实，只有自己的同类死亡后，无法复原。

　　所有同时进来的人类都已经死亡，尸体甚至摆在大街上，没有人在意，也无法消失。反而西临霜患有自闭症，居然一直活下来。

　　而且陆慢还从她的举动中看出另一层意思。似乎她在确认杀死女人本身的方法。

　　但很奇怪，分明这里的一切都会在半小时后无解复原。

　　陆慢看了一会儿后，似乎逐渐明悟，为什么无法杀死女人，但她还不知道西临霜如此执着的目的。也许谢玉在这儿的话，他会知道一些内情。

　　【那个人类……迟早会出来。】感染体还在断断续续汇报，【必死局……无法动摇他，他没有……恶念，不划算。】

　　陆慢垂着眼，听它把话说完，才慢慢开口：“这里既然是六道轮回，那为什么不把所有门连起来？”

　　“这样他只会进入其他门，不会逃出来。”

　　感染体：……未曾设想的道路！

　　现在所有门都独立存在。因为取材于永生神人类时的记忆，几乎每个场景都能独立压榨一批人，反正永生神这个大老板只要管理员保证他们管理的场景能提供足够的恶意，它可不会管管理员用了什么方法。

　　于是员工之间也隐隐形成相互竞争的关系，当然没想过把所有门连成循环。但是现在不同了，饿鬼道的管理员莫名其妙消失，阿修罗道进来一个恐怖的人类，几乎没有产生恶念的价值，还即将把场景杀穿。

　　管理员都看不出陆慢的用意，永生神会看出来吗？

　　看出来也不会说什么啊，这可是他唯一的同伴，他的双胞胎哥哥，怎么会做错？！她只是想拯救所有人罢了！

　　于是陆慢指使着感染体将所有门与门之间连接成圆环，圆环的模样就参考她之前见过的城市圆环。

　　现在陆慢有三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让谢玉能从阿修罗道中出来，并进入人间道，找到西临霜；第二个目的是陆慢能够进入所有“门”，找出小紫所有遗失的身体；第三个目的就是利用所谓六道轮回的概念，把小紫拼接后复活。

　　人类干不过永生神，但是小紫可以。陆慢早就看永生神不顺眼了，她嘴上说要拯救它，其实心里想的是物理拯救，你死了不就解脱了？

　　这种极恶感染体绝对不能让它接触到其他人类。

　　陆慢堪称冷静地思考完一切，甚至都不怀疑能否将小紫复活。她坚信小紫交给谢玉的心脏一定有用处，她需要做的就是在谢玉凭借强大武力值把该救下的人类救下后，给大家准备好退路。

　　时间只剩下九个小时，即使最后只救出一人，她也必须保证谢玉能成功回到巡逻队。

　　圆环形成的瞬间，陆慢就锁定了自己的目标，她打开地狱道所代表的门，直接走进去。

　　门后，是一个极为混乱的学校教室。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速通两关

　　老师学生带着扭曲的笑容, 转过头来看向她：“来吧……你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

　　陆慢一回头，看到黑板上写着宗教、历史、六道学说等等知识点。

　　她：……懂了, 在这里学的概念, 然后用来给自己建游乐场。

　　从门后一脚踏出的陆慢逐渐恢复了理智, 将门关上后彻底远离永生神所在的异次元，01号也终于敢冒头。

　　陆慢沉默了, 脑子里一直在回忆自己刚刚的操作。她不仅极为装逼地在感染体堆中指使，还摸了感染体的脑子, 啊啊啊啊啊她现在还能记起那种触感，是摸一下晚上都不敢睡觉的程度！

　　而且她刚刚怎么会那么冷漠, 居然没有把谢玉的死活放在心上，按照她原来的设想, 她应该直接用管理权限把人给捞出来，而不是说一些“相信他自己能出来”这种屁话。

　　【知足吧。】01号语气听起来也很不好，【换一个人进入那种空间早就死了。】

　　【你刚刚的状态介于感染体和人类之间, 不属于人类变异后的感染者，具体你是什么东西，我也不好说。】

　　陆慢：“……听我说，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 我可能人没了。”

　　虽然心里和01号已经说了几个来回, 表面上陆慢丝毫不露, 讲台上的老师已经戛然而止，可能是被她从一堆管理者中走出来的场景吓到, 还没反应过来。

　　这是个混乱的班级, 至少表面看上去这样。好学生坐在座位上面如土色, 冷汗往下滴，却连擦都不敢擦，坏学生则形态各异，什么体型的怪物都有，无一不发出痛苦的嚎叫。

　　陆慢无心慢慢摸索这个场景的规则，总之就直接在众目睽睽下翻箱倒柜，一时间居然没人敢上来拦她。

　　所有抽屉和柜子都翻过，陆慢甚至把老师掀开，粗暴地将讲台抽屉拉出来，也一无所获。

　　按照她的设想，这里应该能找到小紫的一部分。

　　片刻后，她目光一凝，定在班级内唯一没有学生的座位上。

　　座位空空荡荡，椅子和桌子都是最老旧那一款，但是桌上干干净净，还贴着一个粉红色的爱心贴纸。

　　也许座位之前的主人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女生。

　　陆慢走过去，去推拉课桌抽屉，居然发现这个抽屉上了锁。

　　“好学生，还是，坏学生？”老师在讲台上，依旧用失真的声音重复，班级无数双眼睛凝视在陆慢背后：“好学生……可以去一班，坏学生，被流放到十班……”

　　陆慢对其嗤之以鼻，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标准可能完全由老师来决定，她可不认为永生神曾经呆过的教室会有正常的区分标准。

　　而且她记得人类永生神升上初中后，已经完美将自己伪装成了阳光帅气的好学生，一边伪装，一边厌恶自己的同学。

　　她猜测，这里表面上的规则是只要被抓住一丁点错误就会被评定为坏学生，而坏学生遭受的惩罚恐怕不止变成感染体这一种，现在教室里这些惨烈的叫声仿佛发自灵魂，而他们还死不了，可想而知有多绝望。

　　越绝望，越能产生更多恶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