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她红着眼眶望着苏谨言，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苏谨言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竟然让徐小花如此害怕。是了，徐小花不是洒脱的现代独立女性，她只是个没有接受过教育，受到压迫的女孩。她坚韧善良却也胆小怯懦，更有害怕离婚的弱点。

　　“不会的，婚姻不是儿戏，我既然已经跟你结婚，便不会轻易放弃。我刚刚不过是吓她们的，因为我知道，她们是不会愿意的。”苏谨言出言安抚。

　　可徐小花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安抚下来。

　　“可是你之前那么喜欢娇娇姐姐，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娇娇姐姐要是愿意，你怎么会不离婚？”

　　苏谨言坐在了凳子上，拍了拍凳子示意徐小花也坐下。

　　“你知道我们结婚那天晚上我去哪里了么？”

　　“是去找娇娇姐了。”徐小花没有怀疑，直接肯定道。

　　苏谨言点点头，并没有反驳：“是的。”

　　徐小花听闻此言脸上有一丝受伤，她多么希望自己猜测的是假的，可苏谨言却打破了这个妄想。

　　即便她并没有对苏谨言有多余的情感，但自己此生唯一一次新婚夜，丈夫没有与她在一起而是跑去跟别的女人幽会这件事还是让她很受伤。

　　苏谨言一眼就看到了徐小花受伤的神色，他并没有去安慰她，而是继续往下说去：“那日我是想去与徐娇娇做个了断的，可谁想，我们在谈话的过程中我居然晕了过去。”

　　“啊！”徐小花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但我当时虽然晕了过去可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以为徐娇娇会救我，再不济也会找人来救我，哪想到徐娇娇竟是丝毫不顾我们之前的情谊，竟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为什么会这样？”徐小花很不可思议，明明娇娇姐很喜欢苏大哥的不是么？为什么那种情况下居然会如此冷漠？

　　“对呀？我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就算我与她不能结婚，但再怎么说也是认识的，她怎么就能那么冷漠地将我扔在那个地方任我自生自灭呢？那个时候，我对她的感觉忽然就消失殆尽了。就好像忽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清醒了过来。

　　回忆我之前的种种，我只觉得那个时候的我像是没有脑子一样，也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徐娇娇并不是能与我共白首的人。

　　我看清了她的为人，平日里她的善良温柔都是装出的假象。真实的她自私冷漠，没有担当，这样的人，你让我如何还能对她产生感情

　　所以小花我懂你的担忧,但是我也能向你保证,你所有的担忧都不会实现,我与徐娇娇同志往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瓜葛.”

　　徐小花看着苏谨言眨眨眼睛,苏大哥的神色很正经,没有丝毫开玩笑或是欺骗她的成分。

　　或许，她真的可以尝试着信任苏大哥？徐小花的心开了一个口子，从外面透出了一点微光。

　　“苏大哥，我信你……”徐小花说得轻轻的，苏大哥千万不要骗她啊。

　　从徐小花的屋子里被赶出来的徐母和徐娇娇两人气鼓鼓的回到了家里，吃晚饭的时候，徐娇娇吃着吃着就放下了筷子，神思不属的样子，她爸一眼就看出来了。

　　徐保华放下了筷子：“娇娇你这是怎么了？是今天的菜做的不好吃么？怎么老是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不想吃饭？”

　　徐娇娇看了她爸一眼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瞎说什么？我们家的娇娇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怎么会没用？”徐保华可听不得女儿说自己没用的话，夹了一筷子鸡蛋到徐娇娇的碗里：“快吃，别瞎想。”

　　徐娇娇没看到自家侄子对这筷子鸡蛋眼巴巴地看着，直接将鸡蛋吃下了肚继续说："要不是我没用，今天妈也不会被小花和苏谨言赶出门去了。"

　　徐保华啪的一下将筷子摔在了桌子上：“怎么回事？”

　　徐母也开口了：“还不是小花那个贱妮子，以为嫁了个好人就显摆了起来。今天故意去镇上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在村子里招摇过市的，我跟娇娇去看看，却被她和苏知青给赶出来了。

　　那小花就是个白眼狼，当初就不应该养她的，有好东西也不知道孝敬爹妈，还敢把我跟娇娇赶出去。真的是气死我了。

　　她以为自己有苏知青撑腰就长胆子了是不？老徐啊，我跟你说，你可得好好管管她，不然啊，她肯定会蹬鼻子上脸的。”

　　徐保华一听脸都黑了，徐娇娇还在一旁添油加醋：“怪就怪我自己没本事，好好的未婚夫被别人得了去，我却一点补偿也没有。不然，今天就该是我孝敬爸妈你们了，哪里还会让妈受那份气？”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苏知青跟娇娇退亲的时候要点补偿呢？当初他们急着让娇娇跟苏谨言退亲，倒是忘了这茬了。

　　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真的是血亏啊。徐保华眼光微闪，徐娇娇眼尖地看见了，她继续道：“若是我有份工作就好了，如果我能成为小学老师，我就能用赚来的前都孝敬爸妈，也不用指望着小花的那点了。”

　　徐保华若有所思起来：“要不我们找你大伯想想办法？怎么说你也是初中毕业，去交小学生应该能教的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位置空出来，我哪里能当上老师？”

　　说着说着徐娇娇有些抱怨，当年她本来有个机会能够当上老师的，可是那时年纪小，她不喜欢小孩子，觉得当孩子太烦了。

　　可现在回过头来看还是当老师最好，拿得出手又不累，当年她爸妈怎么就没有逼她一下呢。

　　要是她爸妈逼她一下，现在她哪里需要劳心劳力这些事情？

　　她爸不知道自家闺是这样想的，放下筷子，饭都吃不下去了：“算了，爸给你想想办法吧。”

第9章 晚饭

　　吃晚饭的时候，小花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两个大碗和一个小碟子。

　　今日给人看过病的苏谨言看到晚饭才发觉自己饿了，哪想到端过来一看，碗里是稀粥，这粥里还搀着不少米糠。

　　这，是人吃的？

　　虽然说，他知道这个年代物资匮乏，但是也不至于吃米糠吧？

　　苏谨言看向小花才发现她脸上充满了愧疚的神色。

　　“对不起苏大哥，只能让你吃这些东西。”徐小花的声音越说越低，要不是因为娶了她，苏大哥也不会跟着她吃这些东西。

　　“一直以来徐家人就给你吃这些？”苏谨言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小花。

　　徐小花除了点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每年爸妈都会去大队里代我领一年的口粮。我也没办法，我领不到口粮，只能爸妈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徐小花是从来没法上徐家的餐桌的，她每次都是等徐家人吃完饭才能去徐家的厨房将徐家人给她留的饭端过来。

　　“徐家人真的是太过分了。小花你有没有想过搬出去，不要再住在这里了？”

　　徐小花有一瞬间的茫然：“可是搬出去，我住在哪里？”

　　“你已经跟我结婚了，自然是我住在哪，你就住在哪。我打算回知青院了，你愿意跟我一块回去么？”苏谨言想来想去都不能再住在徐家了。

　　徐小花眼睛一亮，可是很快就黯淡了下去：“爸不会允许的。”

　　苏谨言冷哼了一声：“为什么不允许，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他往哪说都没有把别人家的媳妇扣在自己家的道理啊。”

　　“当初是你当着全村人的面说住在徐家的，你还答应爸妈说每个月给他们20斤粮食的。爸妈是肯定不会愿意让我们走的。”

　　小花这么一说，苏谨言才从记忆力找到当初原身承诺的场景。苏谨言无语至极。

　　“你别担心，只要你愿意，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小花连连点头。

　　看到小花点头，苏谨言端起两碗掺了糠的稀粥去到了徐家，小花立马跟在了他的身后。

　　农村人都不兴关门，此时徐家人刚刚吃完晚饭在院子里纳凉。他们看到苏谨言来了，还来不及起身就被苏谨言的行为给吓到了。

　　苏谨言一进门，直接就将碗里的粥倒在了徐家的院子里，倒完将两个碗扔在了地上，吓得徐父徐母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徐保华大喝一声。

　　“做什么？”苏谨言眼一扫，就看到徐家放在一旁的剩菜剩饭。

　　夏天天热，农户家吃晚饭都喜欢用长凳拼个小桌在院子里吃饭，既凉快又舒适。如今凳子上还摆着他们没吃完的晚饭。

　　“你们吃的倒是丰盛，怎么到我跟小花这就只能吃糠咽菜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让你们吃糠咽菜了？还有我们家怎么就丰盛了？大家不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么，你可千万不要乱说。”

　　“我乱说？你们桌上还有没吃完的剩着呢。中间那盘里面不是肉？左边那个不是鸡蛋？你们倒是吃得好，给我们却是猪食，合着我之前给你们的20斤粮食还有小花的粮食都用来喂饱你们了。小花，出去喊喊人，把人喊过来，让大家给我们评评理。”

　　小花眼一亮，就往外面跑。

　　“站住！”徐保华暴怒大喊，小花顿住看看苏谨言不知所措。

　　“小花别怕，去吧。”苏谨言宽慰道。

　　小花看了一眼她爸，纠结着还是跑了出去，哪想却被徐娇娇拉了回来。徐小花被徐娇娇拉着没法跑，只能委屈又无措地看着苏谨言。

　　苏谨言冷冷地看了一眼徐娇娇才对徐保华道：“这个时候知道心虚了？害怕丢人丢到村子里面去？”

　　徐保华梗着脖子：“胡说八道！我怕什么丢人，我徐保华行得端做得正，我什么都不怕！”

　　“行得端做得正？我前天刚刚给了你们家20斤大米，结果你们今天就给我吃这个，真是行得端做得正啊！蛀虫都没你们这么厉害！”苏谨言指着地上的米糠疾言厉色。

　　徐保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光闪了闪。他一向是知道自家婆子对小花是怎么苛刻的。可一直以来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年代能收养一个女娃都是大善事，谁不称他是个大善人的？再说老婆子苛刻小花也是为了自家孩子能吃好点，起码他们没动手打小花不是么？他们已经是很地道的人家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婆子在收了苏谨言20斤大米之后居然还会如此胆大妄为。

　　他打着哈哈：“这会不会是什么误会？”一边说着，一边向自家老婆子使眼色。

　　徐大婶本来今天受了气就气不顺，可是看到老头子这样，也知道轻重缓急，要是今天把大队书记给叫来，那事情就不能善了了，还要连累他家的名声，万一坏了娇娇的好姻缘怎么办？

　　于是她眼睛一转，立马向前陪着笑：“哎呀，苏知青啊，这都是误会。这两碗饭不是你们的晚饭，是端错了。”

　　说着，她一把揪起一旁拖着鼻涕看热闹的大孙子，对着他屁股上就抽了两下：“是不是你把给你姑父的晚饭给端错了？是不是你把给鸡吃的吃食给端错了！”

　　说完还不解气又啪啪打了几下，打得大孙子哇哇大哭，她也不管，直接将大孙子推到苏谨言的面前：“就是这个小子，他把晚饭给弄错了，你一个做姑父的，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吧。”

　　“哼！”苏谨言冷哼一声，他怎么也没想到徐家的人脸皮居然这么厚，把这一切都推到一个无知小儿的身上。

　　不过，他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彻底翻脸的，差不多达到目的就行。

　　“希望往后不要再出现这样的错误了，不然我下次一定告到公社去，让公社社长来给我评评理，看看你们村的人是怎么欺负外来知青的。我觉得隔壁村的范知青就是我学习的楷模。”

　　徐保华脸色一变，范知青那可是有名的人物啊，他刚去隔壁村的时候，就被隔壁村的村霸给欺负了，哪想到范知青一封信写到了公社知青办，阐述了知青被村里人霸凌的种种问题。当时国家正在整顿知青被迫害的问题，结果这封信写了没多久，没过多久那村霸就被带走了，至今都还没回来。

　　“苏知青啊，你说笑了，哪里到了那个地步。你放心好了，一会我就揍这小子一顿，往后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了，一定是我们家吃什么就给你们送去什么。”

　　“那我们今天的晚饭怎么解决？”苏谨言嫌弃地看着徐家的剩菜剩饭，眼里写满了绝对不吃剩饭的意思。

　　徐保华回忆，甩了老妻一个巴掌：“还不快去给苏知青和小花下面条，天天的竟吃干饭，不干事。一个二个的跟个二愣子一样。”

　　徐母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脸，看着徐保华的神情低头去了厨房。

　　苏谨言这才满意地带着小花回去了，走前还冷冷地看了徐娇娇一眼。

　　徐娇娇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凉，这还是她记忆力的那个苏谨言么？苏谨言何曾有如此硬气的时候？她有一刹那的茫然，却很快镇定了下来。她不要苏谨言是对的，她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她没错！

　　看到两人离开，徐保华黑着脸：“狗崽子，小娘养的，看我不弄死他。”他的脸上浮现一丝阴冷。

　　之后，苏谨言和小花两人在吃食上没有再受到徐家人的苛待，只是徐家人看他们一点好眼色都没有，苏谨言却一点也不在乎。

　　家里被闹了一通，她爸心情不好，徐娇娇也只能乖觉地打扫着庭院。扫着扫着便听他爸开口了：“娇娇，爸想过了，你不是相当老师又因为没有岗位当不上么？你说，要是苏谨言那个小崽子能够被撸下来，你是不是就能顶上去了？

　　我现在是想明白了，苏谨言那小崽子就是见不得我们一家过得好，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也没有必要碍着亲戚的情分顾虑他是不是？小花真是个白眼狼啊，嫁了人就不认娘家人了，当初我就应该把她打死，没得把她养这么大，真是糟践了粮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