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血顺着沈晋咬破的唇角缓缓淌下。

　　此时贴墙站着的黄发少年看起来狼狈至极, 原本就凶狠的眼神却更加明亮锋锐, 带着被逼入绝路的狼一样冰冷的杀气。

　　常年混迹于危险中的男人总是比普通人要更为敏锐。此时包围圈中间的少年脸上除了绝望, 分明还有一丝同归于尽的决意。

　　围拢上来的人群微滞，面对着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少年和女人, 竟然无一人再上前一步——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是被拖下水的那个倒霉蛋。

　　抱着戏耍困兽的心思，实力悬殊的两方竟一时陷入了僵持。

　　这给了沈晋难得的喘息机会。

　　这样下去不行。对峙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必须全力集中精神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他的体力几乎已经透支, 精神也已疲惫不堪，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是先倒下的那一个。

　　正在沈晋咬牙想要拼死一搏的时候，他察觉到身后的房雅借着身体的遮挡, 悄悄地在他后背上写字。

　　她的指尖颤抖，落笔急促，但一笔一划都仿佛是为了给他支撑一般坚定。

　　那是一个“拖”字。

　　房雅一遍遍写这个字，告诉沈晋压抑下来再等等，不要冲动，再等等。

　　也是在告诉自己，再冷静下来想想手里还有什么牌——

　　能够让他们绝地翻盘的牌。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冥冥中房雅觉得他们不会止步于此。

　　所以要拖，拖到没有办法，拖到或许会到来的希望降临。

　　希望会来吗？

　　——骚乱从楼梯口开始漫延，伴随着低沉又震颤人心的枪\声和大声的呵斥：

　　“都别动！蹲下！我们是警察！”

　　“所有人全部抱头蹲下！”

　　“我们是警察！停止抵抗！”

　　看来希望来得比预想中还要快。

　　房雅长舒了一口气，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贴在墙上防止自己显露颓势，此时才发觉自己腿软得仿佛不存在，早已支撑不住身体。

　　终于得救了。

　　这么想着，陷入绝境也没示过弱的房雅，眼角沁出了晶莹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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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声撕破了这夜平凡的表象，露出了狰狞血腥的内里。

　　枪没有装消/音/器，清晰回荡在“发烧友”嘈杂的二楼中。带着刺鼻的硝烟味，激发了人血脉里流淌着的对它本能的恐惧感，让所有听见它的人由内而外地感到切实的寒冷。

　　那是象征着争端、残酷和不详，象征着战争的声音。

　　正在热火朝天撞门的人们自然也听到了。

　　刀八脸色扭曲，暴怒吼道：“谁！？谁tm开的枪？！！”

　　能回答他问题的人很快就出现了，那位楚青的引路人——赖哥一副吓破胆的样子，屁滚尿流地冲过来，滚着跪到了刀八面前抱住他的大腿。

　　刀八一张青黑的大脸气成了酱猪肝色，他一脚将腿上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他身上的人踹出去，一边冷笑：“处变不惊，处变不惊不知道吗？瞧你……”

　　“爷，警察来了。”赖哥瘫在地上，白着张脸道。

　　刀八教训的语句戛然而止，他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一般，怔怔重复了一遍：“警察……”

　　意识到来人说的是什么后，刀八本就不聪明的脑袋彻底死机了。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岂不是全完了！

　　那群该死的、闻风而动的、讨人厌的条子。

　　刀八干这行无可避免地要与警察打交道。但他一直伪装de很好，从未被揪住过错处，至少也要表现在及格线上。

　　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混出来的灵敏嗅觉让他很清楚哪里是那条线，哪怕偶尔他稍稍过线，只要不做得明目张胆，事后处理好马脚，就不会有事。

　　更何况这几年他积极响应相关政策，上下打点门路，所有不好的生意都捂得死死地，不敢露出半点叫人知道。

　　这种情况下警察为何会上门？

　　难道是他暴露了？

　　怎么可能？

　　他小心隐藏多年，怎么可能会轻易暴露？

　　刀八想起今天这一晚莫名频发的事件，仇恨的视线慢慢转向即将被撞开的书房门。

　　是了，一定是因为这些潜入别人家的老鼠。都是他们！都是他们毁了自己的正常生活和大好前途！

　　让他面临牢狱之灾甚至杀身之祸，都是因为他们！

　　刀八的眼睛爬上血丝，变得通红，他暴跳如雷冲着旁边的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撞门？！”

　　“你，你，还有你，去拦住警察！”刀八看着被他点到的手下人神情中流露出的犹疑，恶狠狠威胁道，“别忘了！我若是出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闻言，刚才被他点名的几人互看了几眼，终于向着骚乱的方向跑去。既然吩咐是拦着警察，那他们拦住一会儿就好，最好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看着几人被他吩咐离开，刀八嗜血的眼神重新转向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那么……阴沟里的小老鼠们，准备好承受我的怒火了吗？

　　这么想着，他神经质地伸出殷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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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青后背抵着沉重的柜子，阻止门被撞开。

　　突然，她耳尖微动。

　　淹没在门外巨大的怒吼和震得她脊背发麻几乎站不住的沉重撞击声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枪响。

　　这间屋子不但保密性强，墙壁和门都是防弹的，看起来隔音也很好。

　　她略带犹疑地问旁边的阿翔：“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阿翔一愣，一时不察被身后传来的强烈震感震得一个踉跄。

　　还没等他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门外刀八的咆哮就已经解答了楚青的疑惑。

　　在光线黯淡的室内，楚青的眼睛明亮得似天上的星子，她惊喜地对另外两人道：“应该是警察来了！！我们只要再撑一会儿就好！”

　　阿翔和陆煜城闻言都是精神一振。

　　陆煜城重新提起全身的力气抵着柜子，咬牙切齿道：“少爷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等委屈，等少爷出去了，饶不了他们。”

　　三人看见曙光，但架不住门外众人火烧屁股，再次撞击时的力度比之前要大很多。

　　看起来是三个人，其实楚青的力量、体重和能提供的摩擦力都远不如旁边的两个男人，因此他们只能算成是两个半人在努力顶门。

　　他们这两个半人疲惫地顶了半天几乎虚脱，门外却是几人轮换着撞门，此消彼长。

　　原本在楚青刚才的计算中，他们的体力还能撑半分钟，现在加上群体鼓舞buff竟然也只勉强撑了半分钟。

　　门外人撞门的架势活像是被人拿枪指着脑袋，玩命地撞。

　　坚强的不知什么材质做的门轴终于被撞裂了，他们最后的庇护所没了。

　　陆煜城在门开的瞬间扑过去，要把楚青往身后拉，阿翔也下意识侧身要挡住楚青。

　　楚青却矮身一钻，在众人闯进屋之前，大大方方地将双手举过头顶走了出去，嘴里大声道：“我投降！别动手！”

　　陆煜城和阿翔在他身后惊恐地对视一眼，来不及多想赶忙也跟了出去。

　　楚青会主动走出来明显让门外的人很是惊讶，一时间竟听话地全部停下了，没有人动手。

　　刀八看着坦荡走出来的少女，难以置信的愤怒涌上喉咙，他粗重的嗓音都因为愤怒而变得尖细：

　　“是你！是你们！你们怎么敢！？混账！你们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我要把你撕碎了喂狗！婊//子！！！”

　　他将手伸入怀中。那一刻楚青的直觉在向她疯狂示警，楚青大声道：“若是我死了你也得死！”

　　一把袖珍的手/枪出现在了刀八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楚青，刀八的食指扣在扳机上。

　　但楚青刚才的话让他拉回了一丝理智，他并没有开枪。

　　黝黑深邃的枪口指着楚青的眉心，她身后的陆煜城腿一软扶住了门框，阿翔汗津津的脸上也露出了艰涩的表情。

　　刀八和她相聚不过几米，子弹速度太快，击中她连0.01秒都用不到。她不是超人，子弹出膛再躲肯定来不及。

　　要预判，至少需要提前一秒的时间才能避开要害，再加以言语的引导和干预，躲开对她来说应该不难。

　　楚青冷静地在心里计算，同时她双眼直视着刀八，心平气和地说：“你知道警察马上就会赶到，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杀了我，而是劫持我来威胁警察。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确保你的安全。”

　　刀八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被枪口指着依旧面不改色的少女：“你死了，用你后面那两人也一样。”

　　“不一样。”楚青果断的打断他，“男人和女人怎么会一样？我比他们更好控制，更省力，也更方便劫持逃跑。”

　　陆煜城和阿翔急了，就要上前拽住楚青不让她说了。

　　陆煜城紧张道：“我去！你要人质我来当！别为难女孩子！”

　　刀八扫了眼后面两个男人比他还高的身材，又瞄到楚青白皙纤细仿佛一折就断的小蛮腰。

　　而且后面那两个男人吓得腿都软了，带着明显会对他的逃跑造成阻碍，还不如面前镇定的少女。

　　楚青看出他的意动，继续加火道：“你可以用我威胁警察放你出去。我即便是落入你手也比现在就死要好，我还有价值不是吗？”

　　刀八被说动了，他握着枪指着楚青道：“那你过来！后面那两人不许动，谁动我就开枪！”

　　全场没有人动。

　　陆煜城和阿翔试图阻止楚青，刀八抬手就冲阿翔脚下开了一枪，阴森道：“说了别动，以为我不敢开枪？”

　　看楚青还没有动静，刀八不耐烦了，他比划了一下手/枪：“你不是说要来做人质吗？怎么不动？”

　　楚青没想到刀八这么容易上钩，她将注意力放在那把手/枪上，缓慢地，缓慢地走过去。

　　远处的骚动声和警察的大喊声在靠近，在楚青即将被刀八勒紧在怀里的一刹那，警察们也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刀八只略一分神，楚青就飞速探手擒住他握枪的手一掰，腕部传来的剧痛让刀八下意识扣动扳机，却被楚青强硬地将枪/口对准了他身边一位下属的腿，那位下属霎时惨叫着捂腿倒地。

　　楚青在刀八反应过来之前空手夺下了那把手/枪。

　　匆忙带着人马赶过来的沈晋和女民警一抬头就看见，少女劈手夺下了壮汉手里指着她的枪，同时踩在身边腿部中弹跪倒在地的男人肩上飞身起跳，手撑在刀八光亮的脑门上抬腿就是一个狠狠的膝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