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这样的家庭气氛让关有寿见了都羡慕不已，更是让他闭口不提自家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儿。

　　——他大姨这一辈子趟着苦水过来，如今也算安享晚年，没必要让她为了自家那点小事搞得让晚辈对她有意见。

　　用过午饭，叶老大夫妻俩人又得急匆匆地赶回去上班，约好晚上再聊。让关有寿颇为苦笑不已。

　　他想撤退了！

　　“说啥？咋的也要住大姨这住一宿，陪大姨好好唠嗑。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就不想知道大姨过得咋样？”

　　“是呀，三儿，你大姨这样去你们家不方便，难得来一趟就多住一宿，也让俩孩子逛逛省城。”

　　“不用怕没地儿住，西屋就空着。玉凤，你先去收拾一下。听话，就住一宿，队里再忙还能少不了你一个人？”

　　盛情难却，关有寿只好临时改了计划。

第59章 谈心

　　叶大贵工作的废品站离得不远，迟点早点去没多大关系，因而陪着他们又坐了好一会儿。

　　等叶兴旺指了指手表，示意到点了，他才依依不舍的站起身，“三儿，我先去上班，你陪你大姨，等我晚上回来，咱们爷俩再喝一杯。”

　　“好。”

　　“要不，俩孩子跟去玩？”

　　关平安正有此意，立即跑到他身边，拽住他衣角，眼巴巴的看向关有寿，“爹，我想跟姨爷爷一块去，哥哥陪姨奶奶。”

　　可怜的关天佑就去了一趟厕所，被妹妹给无情抛弃了。

　　关有寿迟疑地看了看她，终究点点头，“跟好你姨爷爷，迟点爹去接你。”

　　“好嘞。”

　　望着屁颠屁颠跟着跑出门口的闺女，关有寿失笑地摇了摇头。

　　“放心好了，这一片都是老街坊，孩子有你姨夫带着，丢不了。走，咱们也上里屋唠嗑。”

　　叶兴达附和道，“是呢，家里几个孩子以前都跟着我爹。娘，你跟三哥进去，我先去天佑那孩子。”

　　刘老太知道小儿子心思缜密，应该是看出自己有话要与老三谈，朝他微微颔首，扯着外甥进入里屋。

　　上了炕，刘老太抓着关有寿的手拍了拍，爱怜地打量着他，“在家都没吃饱？还是干啥都想做到最好？”

　　关有寿嬉皮笑脸地摇摇头，“大姨，我是那号傻子？”

　　“你呀，就是傻子！我都听俩孩子说了，你瞒不过我。”刘老太白了他一眼，“当初都怪我，我不应该跟你娘说的，要不然你手上能攒点东西，就不用这么辛苦。”

　　“大姨，你再说我就走了。”关有寿从来就没觉得对方告诉他娘自己捡了点东西是错的，当初她也是担心他人小丢了。

　　只不过连累她背了黑锅，让他爹一直怀疑自己还有东西藏在大姨子家。想到身上的东西，关有寿颇有些内疚。

　　刘老太拍打了他一下，“去哪？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嘿嘿，你说。”

　　刘老太又是白了他一眼，伸长脖子往房门口看了眼，缩回后压低声音说道，“别待乡下了。我跟你姨夫都商量好了，他的班给你媳妇顶替。你去老三那边上班，先当个临时工，过不了半年就能转正式工。”

　　关有寿摇了摇头，“不行，还没分家。”

　　“那让你爹分呗。咋的，他还想你养家啊。当初你一个屁大的孩子都替他攒了不少钱，还不放过你？”

　　说着，刘老太手指头戳了戳他脑门，“早前的机灵劲呢，咋越大越傻了啊。老大是长子，后头生的老四又上了那么多年书，就你和老二最吃亏。还一天干十个工分的活，别以为我住城里不懂十个工分都是啥卖力活。”

　　关有寿憨厚的嘿嘿笑了笑。

　　“收起你这傻笑，骗谁呢。”刘老太好笑地斜了他一眼，“大姨这两年日子好了很多，别怕麻烦大姨。

　　你几兄弟，大姨就当你是亲儿子，听大姨的，早点回城，不为别的，你总得为俩孩子着想吧。”

　　关有寿心知大姨是亲的，也偏心自己，可这是叶家，顶替的还是姨夫的工作，这已经不是人情往来的普通事。

　　老四就是想要一个乡里的工作，对方都开价300块，自己夫妻俩人真要接了这好意，不说钱不钱的，就这份情都够他矮了叶家人一节。

　　这非他所愿，不是他矫情，他好不容易能堂堂正正的活着，是再也不想逃出笼子又陷入某一天得为叶家卖命的一刻。

　　人情债难还呀，就如现在，他姨夫之所以会答应自己顶替他的工作，何曾不是想还自己当初的人情债。

　　要不换个人试试，就让他老弟顶职，看答不答应！

　　“咋的？看不上？”

　　关有寿苦笑地摇了摇头，“大姨，我目前是真没想来城里上班。不瞒你说，要是想上班的话，我妹夫就能替我打听。”

　　“你那个村里有宝不成？你瞧你跟狗子同岁，可……唉……我也不说你，你好好琢磨，我这替先你留着，一时半会儿的你姨夫还能上几天班。”

　　关有寿扯了扯嘴角，讪笑着挪开视线。瞧瞧，这就是现实。虽说这话里他大姨不是轻视他，可掩盖不了事实。

　　他关老三何时需要人同情？

　　“好了，先不说这事。你实话告诉我，你娘是不是手上不方便？我手上还有钱，二百块够不够？不够我找狗子凑点，别担心，他媳妇没管家。”

　　关有寿斜了她一眼，“感情你这是当我上门打秋风？”说着他乐出声，“你呀，是真多心了，就是我娘手上不方便，可我爹有啊。”

　　刘老太狐疑地注视着他，“真不用？你爹那点老底没花在前几年上？”

　　“不用！”关有寿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移了话题，“大姨，我咋没听你们提到秀娟？她没在省城？”

　　他说的秀娟是叶家表姐。几次通信，叶狗子没提起，他也忘了提起，毕竟是信里还情有可原，但来了还没提起就有些不对劲。

　　刘老太蹙了蹙眉，摆着手，“别说那个不孝的冤孽！一提她，我这心里就不舒坦。”

　　哦，还活着呀，那就好！关有寿笑了笑，安慰道，“亲母女哪有隔夜仇，有误会说开就好。”

　　“要是误会就好了，那个不孝的，我是不认她了，你是不知道这个家都要差点给她搞得破家。”

　　刘老太这话题一扯开，忍不住对外甥诉苦，“她嫁人，你姨夫说就这么一个闺女，不能让她委屈，我是借也借了钱给她办嫁妆，就希望她在婆家挺得起腰。可谁知这就是个白眼狼。

　　前几年我腿不好，你弟妹在家没活干，我就让她顶替上，结果那死丫头就上门闹了，说啥她是亲闺女。

　　死活说她的单位比不上制衣厂轻松，非要换工作不可，可那是咱平头老百姓说想换就能换的。

　　这事呢，搞得你两个嫂子对她意见很大，你说她是不是没脑子？这也罢了，没隔多久，城里连口粮都供应不上嘛。

　　她呢？唉……不说了。往后你就是遇上了她，也甭搭理她。那死丫头都被她男人教坏了。”

　　关有寿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遇上她？看来是不大可能的。就是再路上偶遇，要是没人介绍，他认识谁呀。

　　这么看来，他妹妹欢喜比对方好了一百倍都不止，想来那死丫头当初当人丫鬟当的心里扭曲了。

　　此刻他更是庆幸不已。

　　有这么一个炸弹在，幸好没答应媳妇顶替人家老爹工作，要不然以他媳妇的性子回头不是干一场就是活活给憋死。

　　果然做人还是靠自己来得踏实。

第60章 心绪潮起

　　关有寿陪着刘老太聊了一会儿，见时间已经过了三点，提出要带孩子去办点事，告辞离开。

　　走了院子，关天佑见离开有一段距离，搂着他爹脖子附耳问道：“爹，咱们真要住城里吗？”

　　“谁跟你说的呀？”

　　“老表叔。他让我别告诉外人，回去就跟我娘说，连我爷奶都不能说。”

　　关有寿失笑的摇头，“这混小子！”

　　“爹，别骂老表叔，他好。”

　　“这就被收买了呀。那你想不想住在城里？”

　　暖暖的阳光迎头而照，轻风吹拂，四周都是砖瓦房，巷子里三五成群的孩子打着啪叽、推着铁环。

　　关天佑犹豫了一下，终究摇摇头，“我妹说了爹不想离开屯里，你在哪，她就在哪。我也是。你跟我娘在哪，我就在哪。”

　　关有寿心里一暖，打趣道，“可城里有百货大楼，有好吃的，有好玩的。”

　　“都得花钱。还是咱屯里好，买鱼都不用排队花钱，山上野果子也不用钱，这里啥啥都要花钱。”

　　关有寿拍了拍孩子后背，搂紧了他，如同发誓般郑重的说道，“等着，总有天咱们一家能靠自己回来。”

　　关天佑迷惑不解地眨了眨眼：啥意思？这到底是住城里还是不住城里？唉……要是妹妹在就好了，他们就能一块谈论。

　　“爹，咱去哪呀？”

　　“先去接你妹妹，爹带你们去逛街买东西。”

　　“爹，咱还回来吃饭吗？”

　　“不了，就在外面吃。”

　　今晚他是只能在叶家住一晚，可没打算再搓一顿。这人呢，就是这样，对方越是热情，他越是不自在。

　　如今这么和和气气的处着是最是合适不过，他们爷仨再多搓几顿，估计叶家这个月供应量都要够呛。

　　做人做事不管多大交情，还是点到为止合适。不是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知恩图报的人已经不多，别抹去最后一点情分。

　　关有寿抱着儿子找了一位行人打听好废品站的位置，顺着对方指点的方向慢慢踱步而去，边悄声回道儿子的十万个为什么。

　　废品站说是不远，和屯里到县城相比确实不远，可也走了他好一会。

　　附近的胡同小巷倒是可以抄近路，可一来胡同内的房子盖得随心所欲，简直是想盖哪里是哪里。

　　搞得他这人生地不熟的，怕越绕越远。二来也是想好好走一走，顺便理顺有些乱糟糟的心情。来了一趟，动心嘛？确实动了。

　　废品站它只所以被称为废品站，无非都是放置一些垃圾旧物，所处院子位置通常都是大而偏僻。

　　叶大贵工作的废品站也是如此，挺大的一个简陋院子，颇为相似。

　　关有寿抵达废品站时，大门口正停着一辆绿色的大卡车，旁边一辆板车上还堆积着未卸下的废纸破玻璃瓶等等。

　　与县城不同，好像生意挺红火的。

　　关有寿抱着儿子侧着身子，避开身边和地上的陷阱，进入里面时，只见他大姨夫和还有两位正在称重搬东西。

　　——着眼打量了一圈，他家闺女呢？

　　叶大贵抬头之间一眼就看到外甥抱着孩子来了，笑道，“来了啊，快往里走，安安在里头那个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