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杨帆下乡了？！

　　不！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下乡？肯定是同名同姓，同是京城人，不会是她的杨帆！

　　但心还是很慌张，郑秀萍心里不得安宁，吃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

　　苗卫国皱着眉头，终于低声道：“秀萍，你是不是想吃白面饺子？”

　　“什么饺子？”郑秀萍还在想杨帆，听到苗卫国的问话，下意识回道，待她看到四方桌上的素菜，闻到空气中的香味，才记起来，白面饺子！

　　苗卫国看着她，认真道：“要是你喜欢吃，我改天买肉回来给你做，昨天已经过去吃了猪肉，今天就不能去了，我已经分了出来，怎么好吃爸妈买的肉，理当是我这个做儿子的送吃的过去，你明白吗？秀萍，胜胜也在爸那边吃饭了。”

　　郑秀萍心里一堵，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她真想直接甩开筷子说不吃了！但她能这样做吗？她才哄回苗卫平，还不想再次跟他闹翻，她已经厌倦每天下课不得不回来做饭了！她的手都变粗了！

　　“我知道的，卫国，我没有那么不懂事，是该我们给爸妈爷奶他们送吃的，孝顺他们，我理解你的心情，放心吧，我什么都听你的。”郑秀萍红着眼眶说，“所以，你也要对我多一点信心，我也时刻在想着你和胜胜。”

　　苗卫国顿时就感动了，紧紧握住郑秀萍的手，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只低声道：“好，我相信你，我们一起孝顺爷奶爸妈他们，谢谢你，秀萍。”

　　郑秀萍勾起嘴角，缓缓笑了。

　　苗青玉很想学习。

　　是的，她想在家里学习，在家里人面前学习，然而，电没有通到苗家村大队，想点煤油灯吧，但煤油要用煤油票和钱买，都是有定量的，所以不能浪费，那就是不能看。

　　早上倒是可以跟着苗妈他们一起起床，帮忙烧土灶的柴火，借着火光看书。

　　苗青玉：……只能这么干了，塑造学霸形象什么的，必须做出个样子来，做好准备早上四五点起床吧。

　　晚上就早点睡觉！

　　计划好了的苗青玉用着平生最快的速度清洁完自己，就去睡觉，去学习。

　　苗妈晚上回房间就跟苗大唠叨：“我看咱闺女最像你，有了工作，整颗心就放在上面了。”

　　苗大心里很高兴，嘴上却道：“除了大队的事，我就将家里的事放在心上。”

　　苗妈偷偷笑了：“改天是不是让青玉送点咸鱼给钱师傅？”

　　“不用，等我哪天上公社，去见赵兵就行，这些事别随便做。”

　　“那行，听你的。”

　　“睡吧……”

　　苗妈早上四点起来，就准备烧火做饭，喂猪喂鸡，苗青玉听到动静，也赶紧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拿着那本制糖机械设备去灶房。

　　“青玉你怎么这时候起来了？”苗妈吃惊道，家里每天苗大起得最早，将水缸的水给她挑满了，收拾收拾就去大队干部小院那边上工，然后起来的是苗妈，家里两老虽然觉睡得少，但苗妈没让苗奶奶起来，让多睡会儿，早饭一般是她做的，苗卫平苗青玉都是等到要吃饭了才起来的。

　　苗青玉打哈哈：“妈，我这不是想看这本书么？借着火光看看，我帮你看火，你忙去就行了。”

　　苗妈就瞧她手里那本书，问：“啥书啊？叫你这么惦记，昨晚就想看了？傻闺女！你咋不点煤油灯看呢？起这么早遭罪！”

　　苗青玉尴尬地摸摸脸：“妈，没事，别浪费煤油了，土灶的火光更大，煤油灯的光暗了点，看着不舒服，而且这样看书很暖，一点也不冷。”

　　苗妈又骄傲又心酸，大队的人都说她将青玉养得娇气了，可她家青玉不知道多懂事！为了不费煤油，自己硬撑着起床就着柴火光看书呢！多好的闺女！

　　苗妈：“行，你给妈看着火，妈去喂猪，仔细点别让火烧到书了。”这书损坏了还得掏钱赔偿呢！

　　“嗯嗯。”苗青玉乖乖点头，便认真看起书来，边看边做笔记，没有记在书上，另外拿个本子，看到哪里，就记一笔这样，因她已经看过，重新又看一遍，又多了不少新的想法和不同的感悟，差不多一个小时，锅里的米滚开了，变烂了，另一个锅里的番薯芋头也熟了，而她看完了三分之一的书，记了满满两页笔记。

　　苗卫平起来洗脸的时候见到苗青玉认真的模样，惊了，这他妹妹得有多喜欢那本叫制糖机械设备的书啊！

　　从来没见过这么勤奋的小妹！

　　虽然她以前嘴上经常说着爱学习多学习，行动上也不含糊，但苗卫平敢拿自己的脑袋当保证，苗青玉绝对没有四点起床学习的觉悟！

　　他掐了自己一把！很痛，痛得他龇牙咧嘴，但他仍然看到苗青玉坐在灶房土灶前面的小矮凳上！而且还一脸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时不时动笔写些什么！

　　苗卫平一脸见鬼的样子。

　　“青玉？你发烧了？”苗卫平盯着苗青玉脑袋上的伤口位置，这不会真的砸傻了吧？他妹妹是爱学习没错，但她跟勤奋两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苗青玉无语地翻个白眼：“你才发烧了，我很好。”

　　“没发烧你早上四点起来看书？！”苗卫平不相信地看着她，他就觉得她有病了！

　　“妈，你看五哥！”苗青玉对走进灶房的苗妈告状，还很嚣张地对苗卫平哼了声，她才没有病！

　　苗妈拍了下苗卫平，嫌弃道：“发什么烧？青玉好好的！赶紧去洗脸，别杵在这里，青玉这是好学！”

　　苗妈到现在在家都不让人说起苗青玉的伤口，这伤到底是有古怪，有什么好说的？就当没这件事！不就得了？

　　“哎……我去洗脸去洗脸……”苗卫平扛不住亲妈亲妹的两连击，投降地走出灶房，没发烧就好，毕竟还能这么精神喊妈来收拾他。

　　“书看得咋样了？”苗妈将切碎的青菜放进锅里一起煮，看了眼苗青玉手上的书。

　　“看了三分之一，可有趣了。”虽说有时枯燥，但也真的别有一番趣味，越深入了解，才有新的体会。

　　“觉得有趣就多看，要不晚上你点煤油灯？”苗妈想了想，道。

　　“我再看看吧，这个不急的，妈。”其实很急，她书还没看多少本，还有实际操作要做，时间根本不够用。

　　就这样，苗青玉每天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看书的路上，一眨眼，就过去了好几天。

　　在这几天里，苗青玉明面上已经看完了图书室的那几本书，在小黑屋里，她看的书更多，但只是那些书里面很小的一部分，因为这类技术书籍已经记载到了星际时代，她已经看完二十一世纪初的部分了，也就是她前世的2020年。

　　书是暂时看不到那么久远的时代的，因为她想要完成学习任务，还得结合这个时代技术条件来做，太超前的技术其实并不合适，因为连材料都找不到，何谈创造新的制糖机械设备？

　　所以，她的打算是在糖厂原有制糖机械设备上改造，提高机械工作效率，从而提高产糖率，换句话说，就是让设备起到最大的作用。

　　而今天，是这年的最后一天。

　　虽然大家过的是农历日子，但1976年新历的最后一天，也是个重要日子，这一年华国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大事，遭遇不少困难，但最后都挺了过来，开始了新篇章，而旗乡公社糖厂也在这一天发了一条事关所有人的通知。

　　所有人都要参加锻炼，项目就是第五套广播体操，并且在年底前举行一次广播体操竞赛！有奖品领！

　　奖品！！！

　　所有工人都被提起了兴致，最重要的是有奖品领！而第一名的奖品是一张自行车票！

　　一张自行车票！这真是大手笔！

　　顿时，男女老少都报名加入做广播体操的队伍里，能白得一张自行车票，谁不想要？不就是摆摆手脚吗？这有什么难的？

　　苗青玉是没想到糖厂还会有这样的集体运动，那行，以后她就跟着大家练第五套，都是运动，强身健体。

　　这项全厂运动就决定从七七年开始。

　　“整天坐在办公室，身体都僵硬了，是该做做运动。”钱翠兰看完了通知，手指着广播体操动作讲解图纸，立刻就笑着对大家道。

　　“钱师傅说的是，我要积极响应！肯定一起学做广播体操！供销社还有没有这样的图纸？我去买一张贴在家里墙上，全家一起锻炼。”

　　“参加！肯定参加！”

　　“到时候是不是赵厂长带头教我们？”

　　钱翠兰大声：“赵厂长因为这件事想了很久，这不现在有了章程么？他还专门去买了两张广播体操的讲解图纸回来，自己学会了，明天就教大家，我跟着练了几天，确实有用的！不过也不用大家都买图的，动作记住了，就很简单。”

　　其实早些年在国家提倡用广播体操锻炼身体的时侯，厂里就该学起来的，但是恰巧那时乱了起来，就没有搞开，赵兵觉得现在时机好，便又提了出来。

　　“钱师傅说有用，那肯定有用！”

　　“别说了，钱师傅，我肯定不会落下！”

　　众人纷纷表示自己到时肯定出来一起锻炼身体，谁都没提那张自行车票，但谁的心里都在想着它。

　　等人散开，苗青玉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对自行车票没有太大的欲.望，因为家里有一辆，有苗卫平每天给她当司机，不用自己每天骑车两小时，相对来说，她是很轻松的，但如果能得到这张票，也是好事一件，不过概率太小了，所以别抱太大希望，尽管自行车票很难得。

　　“你先回去上工吧，等下午我们……”林梅羞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接着又有一道男声断断续续传来。

　　脚步声响起，林梅走进办公室，见到苗青玉，就微抬高下巴：“小苗，原来你在办公室啊？怎么不出声？”

　　苗青玉看了眼大开着的门，又将视线落回林梅脸上：“是啊，林姐，我在呢，门也开着呢。”而钱师傅还在开会呢，不是她还能有谁？

　　林梅面色瞬间拉下来，白了眼苗青玉：“我有眼睛，会看！”然后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

　　反正不可能是好话。

　　苗青玉觉得林梅这个人挺没意思的，她弱的时候她有理，她强的时候她的头抬得就高，并且还用鼻子看人。

　　还有，林梅现在处上的对象就是当初甩了她的人。

　　苗青玉当时听到钱翠兰恨铁不成钢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反应，至于林梅跟她对象的八卦，早已经传遍了整个糖厂，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故事很简单，林梅对象当初跟她处对象的时候，同时看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是糖厂临时工，家是在乡下的，但姑娘长得好看，所以林梅对象见异思迁了，当日林梅哭就是因为这个。

　　林梅对象叫王学力，父母双职工，王学力顶替了他妈的工作，就是正式工，他想娶那姑娘，但他父母一听姑娘家是乡下的，而且下面还有一串弟弟妹妹要拉扯，哪可能同意，立刻让分手，甚至放话说王学力不同意，就将他的工作换给他弟弟，美人与工作，王学力毫不犹豫选了后者，然后，找林梅复合了。

　　而林梅竟然同意了。

　　林梅长相是普通了些，苗青玉见过八卦中的另一个姑娘，确实是个亮眼的美人。

　　这个姑娘也不是全然无辜的，她想嫁给王学力，想转正，想留在城里，更是插足了别人感情，心思到底不纯，但即使面对满厂的流言蜚语，她还能坚持每天工作，决不肯辞去工作。

　　而最不受影响的竟然是王学力，班照样上，对象照样找，而且钱翠兰还私底下跟她说过有其他人家姑娘想说给王学力的。

　　因为王学力是糖厂的正式工！

　　糖厂的福利好，正式工就不说了，妥妥的铁饭碗，嫁给这样的小伙子，就有了一辈子的依靠。

　　其实也有不少人给林梅说亲的，比王学力条件好点的也有，但林梅认定了王学力。

　　现在两人感情又和好如初了，听说结婚日子都定了，就在年后。

　　苗青玉是不想给林梅什么心理安慰了，人家根本不需要。

　　所以她现在与林梅除了能说工作的事，其他的时候都不说话。

　　苗青玉乐得自在。

　　因明天休假，所以苗青玉今天让苗卫平早点来接她回家，顺便去买书。

　　林梅见苗青玉又早早离开办公室，就不轻不重哼了一声。

　　苗青玉当没有听到林梅的不满，其实林梅偷懒比她这个偶尔早退的人更严重，因为她是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并且得到了钱翠兰的允许，但林梅不是，她工作出错多，而且常常不能按时完成，尤其是这几天，似乎因为要和王学力出去玩，更是常常往外跑。

　　扯远了，苗青玉见到苗卫平，两人就往外走，直接去卖旧书的地方。

　　那地方隐秘，七拐八弯的，苗青玉是记忆力好，不然都会被这些弯弯道道绕晕了。

　　一路保持安静，到了一处院子的门前停下，只见苗卫平抬手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连续三次门就被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了一个小孩的脑袋，小孩眼睛骨碌碌在苗青玉两人身上转着，又看看四周，跟苗卫平对了暗号，才打开门让进去。

　　进了门，就是院子，被领着过了好几个门，才看到一堆堆的旧书。

　　苗青玉感慨不已，难怪没人发现，这也太隐秘了，一道道关卡的，她一个人是绝对找不到这里。

　　“五儿来了。”屋里只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似乎跟苗卫平关系不错，见到人就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