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宋如一今天说的话比以前任何一天都多，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了，顾南泽靠在门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喂，你脑子有问题吗，只是帮你叫过一次家庭医生，给了你几次零花钱，你就感激涕零了？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吗？！巴巴的跑到这里来开解我？”

　　是的，在最开始的时候，顾南泽是对宋如一心生厌恶的，顾诚远的家庭责任感远远没有事业感强，他重视利益，轻视感情，忽视家庭。他的母亲因此无法忍受，不惜放弃他的抚养权也要离婚，后来嫁给了一个美国人，有了新的家庭。

　　而顾南泽不论自己几岁，也从未想过去美国跟母亲一起生活，因为是她先放弃不要他的。可是后来顾诚远要再婚了，而且是和一个死过丈夫的女人，那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女儿。

　　他以为顾诚远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感情不在他身上而已，甚至一开始还以为宋如一是他在外的私生女，不止一次的对她口出恶言，恶狠狠的说过要是没有你就好了的话。

　　直到后来他发现，顾诚远连再婚，也只是因为利益，顾诚远对宋如一，就如慕容对他一样，都是表面客气，真心没有多少。而私生女，更是子虚乌有的事。

　　他因此对宋如一心生愧疚，今凌几人才会觉得他对宋如一的态度还不错，其实她们只是没有看见自己态度差的时候。他想和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好好相处，可对方实际已经躲得远远的了，说话也说不了几句，直到几个月前，送了一份生日礼物给他。

　　顾南泽就是这样，他习惯了那种对待顾诚远的态度。对谁都是口不对心，连关心都像是嫌弃，除非别人先表现出愿意和他接触的态度，之后才敢真正的表明内里。

　　只是他没想到，宋如一原来是如此记吃不记打的人。

　　“我当初怎么说你的，你都忘了吗？”

　　宋如一站在那里，看着他想：相比于她，顾南泽其实要重感情的多，可是谁都不想要他的感情。她道：“我为什么要去记那些不开心的事，那些事，除了能让人难过，还能干什么？”

　　顾南泽出国那天，一家人都去送机了，他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女孩，摸了摸她的头道：“其实我觉得，你有时候说的话挺有道理的。”

　　说完后他转头就走，宽阔明亮的机场大厅里，准备离开并且送机的不止他们一家，旁边就有一位母亲对女儿依依惜别。几人止步在这一边，看着他远远的离去，渐渐的看不见。他们都是这样年轻，而脚下的路还有很远。

　　慕容很感兴趣的问女儿：“你们说了什么？”

　　宋如一道：“说做人要开心一点。”

　　她说的是实话，可是却被当成了戏言。慕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再有两个月，顾南祈就要出生了，回去路上，她伸手想要摸摸慕容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把手放下了。

　　“怎么了？”慕容问道。

　　“他可能在睡觉，我还是不要吵醒他的好。”

　　慕容反而抓着她的手放在了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语气温柔道：“他现在可没有在睡觉，刚才还在翻跟头呢？”

　　不管什么人，都有温柔的一面，更何况顾诚远和慕容也不是冷血动物，他们也会有温情，就像慕容会小心的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顾南泽小时候未必没有被顾诚远抱在膝头。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才会那样复杂。

　　宋如一果然感受到了顾南祈的动作，像是在里面踢了一脚或是打了一拳，刹那间连肚子都突出了一下。

　　慕容小小的痛呼一声，摸了摸肚子，接着笑着看了她一眼：“这是你未来的弟弟或是妹妹，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爱他。”

　　宋如一听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不是因为想到以后父母将会把所有爱倾注在最小孩子身上而产生的嫉妒，而是此刻说这句话的慕容还有在前面开车的顾诚远，都没有做到好好爱他。

　　她收回了手，转头看着车外不断掠过的景色，车开的顺畅极了，顾诚远道：“今天运气真好，不管是出来还是回去，路上都没有堵车。”

　　跟运气好有什么关系，不是因为顾南泽出国的时间不对吗？这个时候，外省的人都已经回乡过年了，还没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

　　深夜，宋如一木着一张脸，通过电脑的蓝光看着屏幕那边的人，就像是黎素附身一样幽幽的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顾南泽那边正是大白天，阳光普照，他已经安顿了下来，此时一手拿着电脑一手拿着一罐可乐，在一张荧光黄的沙发上坐下，那张沙发的颜色刺的宋如一眼睛都疼了。

　　“你的样子怎么跟鬼一样？”顾南泽嫌弃道，他看上去一点都不需要调时差，精神奕奕。不由让人感叹，年轻人身体就是好。

　　“如果你读过书的话，就知道燕京和纽约是有时差的，我这里凌晨三点钟。”宋如一道。

　　顾南泽顿住了，干咳了一声道：“我，我……我是想叫你起来锻炼身体的。”

　　“凌晨三点钟锻炼吗？”

　　滋啦一声，视频连接被中断了，顾南泽如愿给了宋如一可以继续睡觉的环境。

　　第23章 第 23 章

　　第二天早上, 宋如一下楼后坐在桌子旁边，看着和平时差不多，只是时不时的捂嘴打个小小的哈欠, 次数多了, 慕容不由侧头看了她几眼，问：“昨晚没睡好吗？”

　　宋如一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道：“还好，只是醒的早。”是啊, 凌晨三点钟就醒了。

　　“等一下去补个觉，今天你有事要做。”慕容怀孕之后对于饮食的要求千奇百怪, 就像今天一大早要吃榴莲, 要知道她以前是从来不吃榴莲的。

　　宋如一想，估计是顾南祈想吃，他一向是个重口味。

　　好在他们虽然都不喜欢榴莲, 但对它也没有恶感，而在这种刺激的味道下, 还让宋如一精神了一点。慕容吃稀粥配榴莲, 她和顾诚远吃稀粥配小笼包, 也算是不会产生矛盾的一种口味。

　　“哦，”宋如一听了后问：“什么事？”

　　这时顾诚远说话了：“今天晚上, 你和爸爸一起去参加一个商业合作伙伴家的晚宴。”

　　宋如一听出了其中不容拒绝的意味, 眨了一下眼睛后问道：“妈妈一起去吗？“

　　“当然。”慕容回道。

　　吃完早饭后，慕容便让宋如一回房间去补觉：“要是到了别人家, 你还一直这么打哈欠, 就太失礼了。”

　　宋如一回了房间, 心想昨晚应该打坐的，而不是发呆，不过看他们的样子，看来这个商业伙伴很重要啊。

　　下午两点左右，慕容就敲响了宋如一的房门，门被打开后观察了一下女儿的脸色，精神比早上好了不少。她走了进去，道：“把昨天我给你选出来的衣服换上。”

　　宋如一问：“不是晚宴吗？现在才两点。”

　　慕容撩起了她的头发打量了一下后道：“带你去做个发型。”

　　做发型是一件很磨人的事，好在宋如一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当发型坐好之后，发型师还对着在旁边休息的慕容道夸奖她：“宋小姐真是有耐心，将近三个小时，就没见她怎么动过。”

　　慕容放下了手中的杂志，看着宋如一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站在一边的造型师又说道：“原来应该化个淡妆的，但是宋小姐皮肤好的没有瑕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肤质。这样一来，化妆反而没有必要了，用护肤品保养一下就可以了。”

　　慕容认同了他的意见，托着下巴看着宋如一，又道：“把她的眉毛修一修。”

　　做好造型之后，时间差不多快五点了，司机将车开了过来，顾诚远已经在车里等她们了。经常参与商业活动或是宴会的就是不一样，时间都卡的刚刚好，估计到了地方，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

　　坐在车上，慕容看着宋如一手上的腕表：“这块表买了之后一直戴着没换过吗？”

　　“恩。”宋如一道：“没有换过，我是个恋旧的人。”

　　慕容无视了她的这句话，从一边的手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是一块新表，将她手上这块摘下来换上新的：“今天你戴这块。”

　　新表是一块女士钻石手表，扣在纤细的手腕上，映衬的宋如一整个手腕都白的发光了，慕容有些惊讶：“本来还以为你年纪小压不住，没想到带着还挺好看。”

　　有了钻石手表怎么能没钻石首饰呢，慕容让宋如一将头发的水晶发夹拿下来，换上一个嵌着碎钻的长方形发扣。最后她道：“这样就差不多了。”

　　司机将车开进了一座山庄别墅，进了墅大门差不多五分钟左右，几人下车，司机沿路将车开走。三人刚踏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没走几步就有人对着他们喊道：“顾总，慕总来了。”

　　来的是个中年人，身材微胖，西装革履，身边还挽着一位相貌平平的中年贵妇，应该是他的妻子，脸上带着和慕容差不多的笑容。

　　“没想到我们一起到了，还以为慕总不会来呢？”

　　“王总说笑了，”慕容笑的得体：“张老的七十大寿，我怎么会缺席呢？”

　　顾诚远顺着他的目光介绍：“这是小女宋如一，今天带来见见世面。”

　　“怎么不见长公子啊？”王总说了几句后作询问状。

　　顾诚远道：“我准备让南泽申请国外的大学，他忙着学业，昨天的飞机已经去美国了。”

　　“原来如此，”王总不动声色的看了慕容一眼，心里想着女人就是心狠，肚子里的这个还没生下来，就已经把前妻生的儿子赶出国了。他笑着跟宋如一打招呼：“顾小姐还是第一次见，这次不巧，没带见面礼，下次一定补上。”

　　从进门起就像是个牵线木偶一边的宋如一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她微微低头：“抱歉，我姓宋，不姓顾。”

　　王总脸色轻变，小声问道：“怎么不改顾姓啊？”

　　顾诚远解释道：“当年我和慕容结婚的时候就跟孩子商量过要不要姓顾，可孩子不想改，我们自然要尊重她的意思。”

　　“是是是，”王总恍然大悟，又附和道：“现在的教育和以前不一样了，父母和孩子之间，都讲究一个互相尊重。”

　　几人站在这里那么久，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打招呼，相互之间没有一个是叫不上名字的，而年纪最小的也就宋如一一个，还是个孩子呢？便就有人说：“孩子们都在后院那边，他们对我们大人之间的话题也不感兴趣，不如让令爱去那里。”

　　慕容面露疲惫道：“我不适合久站，就跟她一起过去了。”

　　王总连忙说：“是我们的疏忽，刚好休息室也在那边，慕总好好休息一下。”

　　宋如一便和慕容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看着她不断和商业上认识的人颔首打招呼，而宋如一从不吭声，除非有人问起她的名字，才道一声好。

　　五分钟就能走完的路她们走了将近十分钟，遇上了不下三拨人，到了休息室里，慕容在沙发上坐下后蹙眉看着她道：“你也太腼腆了，还有最开始说的话不太合适。”

　　宋如一平静道：“我不觉得说的那句话有什么不合适的。”

　　慕容看上去并不想在今晚和她争执，道：“你对大人的话题没有兴趣，那去和同龄人玩吧，和年纪相近的人在一起，你总会活泼一点。”

　　“去吧，多认识一些朋友。”

　　宋如一关门出去了，到了地方后才发现，这后院还是挺大的，西边假山那边站了一群年轻人，有男有女，看着都是二十出头，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就往室内方向走去了。不远处的水榭那边还有一批，是五六个年轻女士，不管哪一批，应该和她一样，都是跟着长辈来的。

　　一个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宋如一转头，就看到穿着一身黑色修身西装，比她高了些许的乔锐抬着手，看着想要拍她的肩膀吓她一吓。见她转头，便停在那里，顺势收回了手，问：“我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你怎么知道身后有人的？”

　　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只是你以为而已，宋如一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像是刚才要吓人的不是他一样，缓声道：“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我外公家给他贺寿。”

　　“你外公家？”

　　“对啊，你不知道吗？”乔锐狡黠的笑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往一个方向过去，道：“我带你去见我外公。”

　　“哎，”宋如一不好拒绝，只能跟着他过去。

　　作为今天的寿星以及能够让那么多成功人士一同出现为他贺寿，并且慎重以待的人，自然要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但是乔锐作为张老先生唯一的外孙，可以越过很多人到他面前，站在最前面的大多也是血亲。

　　“外公，”乔锐在张老先生面前停下，介绍道：“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宋如一。”

　　张老先生坐在一张红木椅上，一身唐装，慈眉善目的，将目光移到两人身上，笑着看了眼宋如一道：“真是难得乔锐请同学回家来玩。”

　　“她不是我请的，我刚才在后院看到她了，”乔锐道：“她是我们学校期末考试的全校第一名，所有成绩算总分的话，比第二名高出了十一分。”

　　宋如一斜眼去看全校第二名乔锐同学，乔锐笑眯眯的侧头看了她一眼，“她是不是很厉害？”

　　“她就是那个压了你一头的同学，太好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收拾你了。”一个站在一边的男士说道。乔锐虚情假意的叹了一口气：“舅舅说的真是太过分了。”

　　“我看你舅舅说的没错，就是应该有个人出来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张老先生又和两个小辈说了几句话，最后对着乔锐道：“既然是你的同学，那么今晚就由你来招待，务必要好好照顾宋小姐。”

　　等他们走远了乔锐舅舅才道：“虽然只是学习成绩上，但那个小姑娘高了他那么多分，也是不容易的，那么多年，还没见他拿过第二名。做什么事都这么容易，再这么下去，世界都要装不下他了。”

　　“唉，”这边两人走到了一处对着阳台的沙发上坐下，这里是宴会的角落，并没有什么人，乔锐见她不吭声，再次唉声叹气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晚上安静的都不像你了。”

　　宋如一用手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并不看他：“我平时也很安静。”

　　“不，”乔锐竖起一只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你今天和平时不一样，如果在学校里，我说了那些话，你肯定不会一言不发的。”

　　宋如一对着他说道：“你觉得无聊是你的事，我可不会陪你一起。”

　　乔锐不意外她看出来了，只是问：“我不信你不觉得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