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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杜中宵站在夜色里,沉浸在琴声里,浑然忘记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这个时候,从前被他当作应进士考试,死记硬背下来的经典慢慢在心里流淌,句子随着琴声跳动。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随着琴声,这句子自然而然自杜中宵口中诵出,抑扬顿挫,恰与琴声暗合。

  随着杜中宵语落,琴声戛然而止。微风带着汴河的水汽,迎面扑到杜中宵的脸上。

  杜中宵猛地清醒,对身边的柴信道:“到码头那里看看,是什么在这里弹琴!”

第26章 为天地谱曲

  走下河堤,只见柴信从河边的一艘小舟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人,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到了杜中宵面前,柴信叉手唱诺:“官人,适才弹琴的,正是这船上的小鬟。”

  杜中宵看那妇人,四十岁左右年纪,保养得甚好,衣饰虽不华贵,但极是得体。她身后的小姑娘只有十岁左右,身子有些瘦削,长得极清秀,看起来有些畏缩。

  那妇人上前,行了个礼道:“夜深人静,打扰了官人,还望海涵。”

  杜中宵忙道:“夫人说哪里话!适才的琴声宛如天籁,正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恕我孤陋寡闻,不通音律,不知弹的是什么曲子?”

  妇人道:“回官人,这曲子妾身也不知道名字。是以前在扬州时,一个道士所教,言是古曲,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因是好听,记了下来。今夜船泊在这里,一时兴起,便教女儿弹奏一番。”

  杜中宵吃了一惊,看着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道:“原来这曲子不是夫人弹奏的?看你女儿年纪幼小,不想竟然能弹出这样好听的曲子来!真真是想不到。”

  那妇人道:“贱妾曲五娘,原在扬州卖唱。五年之前,这女孩儿的父母双亡,我看她可怜,收为女儿养在身边,现在十一岁了,名为小青。小青于乐理极有天赋,不管什么曲子,一教就会。几个月前不合得罪了扬州城里的一个花大官人,在那里待不下去。听人说东京城是天下第一繁华所在,便雇了艘船前去觅衣食。到了这里水浅,行进不得,只好慢慢寻人拉纤。”

  杜中宵点头,他看曲五娘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原来是个卖唱的。有小青这手琴技,到哪里也少不了衣食。不过想在勾栏瓦肆讨生活并不容易,各种牛鬼蛇神,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她们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家,只要有人生事,就再也待不下去。

  想了想,杜中宵道:“我是本州推官,因监督汴河水运,住在那边巡检寨里。你们在船上辛苦,诸多不便,不如到我那里住些日子。闲来弹一弹琴,我一发算钱给你们。”

  看杜中宵身边几个随从都穿着公服,曲五娘也是知道那边巡检寨的,急忙道谢:“叨扰官人。”

  看看天色不早,杜中宵让柴信帮着曲五娘拿着行礼,跟船家吩咐过了,一起上岸。

  回了巡检寨,因天色已晚,杜中宵道:“夜间难寻合适住处,不如到我那里,住在客房好了。”

  曲五娘是走江湖卖唱的出身,自无话可说,一路跟着到了杜中宵的住处。

  因谭二娘白天的样子太过吓人,韩月娘知道丈夫脾气,怕他心里放不下,仍然没有入睡。听见个面动静,急忙走出房来,口中道:“大郎,你回来了么?”

  杜中宵答应,引着曲五娘和小青上前,对韩月娘道:“适才我到汴河岸边,恰巧听见她们弹琴,极是好听。因船上逼仄,让她们母女到我们这里住上些日子,闲来听些曲儿也是好的。”

  曲五娘人伶俐,忙拉了小青的手,到韩月娘面前行个礼:“打扰夫人。这是妾身女儿小青,极是弹得好琴。刚才无聊弹了一曲,不想官人听了抬爱。”

  韩月娘见小青乖巧,听说弹得一手好琴,上前拉着手道:“这样小的孩子,竟然弹得好琴,怎么这样难得!”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取下自己一枝钗子,插到小青的头上。

  曲五娘急忙拉着小青道谢。

  韩月娘道:“这值得什么!我在这里一个人住得气闷,有你们弹支曲子听,陪我说话,强似一个人无事可做。你们尽管在这里住着,要什么跟我说就好。”

  两人千恩万谢,由韩月娘的女使领着到客房里安顿下了。

  等两人离去,韩月娘对杜中宵道:“自来不曾听说大郎爱听曲子,怎么今天转了性子?”

  杜中宵笑了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河边听到这支曲子,竟然入神,一时浑然忘我。以前不管听什么曲子,自来不曾有这种感觉。因是稀奇,所以引了她们母女前来,闲时听一听。”

  韩月娘也觉得高兴:“这是好事。大郎平常公务忙了,可以听支曲子放松一下,强似一个人在那里发闷。那是她们弹得好,若是好学,我也学一学。”

  杜中宵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各否,向房里走去。因出身小家小户,韩月娘自小只认了几个字,一两本启蒙书字都认不全。除了一手好女红,她练字字不成,学诗词写不出句子,学琴又能学出什么来。

  到了床上躲下,韩月娘睡去,杜中宵一个人想心事。刚才小青弹的那首曲子,好似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萦绕不绝。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让杜中宵觉得惊奇无比。

  刚才小青弹到最后,杜中宵自然吟诵出《诗经、黍离》中的几句,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读了这么久的书,现在才知道经典可以这么学。诗本来就是可以唱的,只是到底怎么唱,古诗的调子早已失传,这个年代只剩下少量的唐诗有曲调流传,如《玉楼春》等词牌,实际就是一部分律诗的唱法。

  古人学诗,可能就是这样抑扬顿挫唱出来的,而并不是摇头晃脑地在那里高声朗读。想起前世一些节目里,展现传统文化,弄一堆小孩煞有其事地穿上古装,摇头晃脑地背书,就让人觉得尴尬。只要知道诗本来就是歌的一种,就知道古人的诗必然不是那个读法。依着刚才杜中宵的感觉,古诗有可能与宗教中的唱诗有些相似,有自己的意境和格律,是一种特殊的歌。甚至在特殊的环境,听着特殊的乐曲,会自然而然把这些经典唱出来。

  儒家六艺,诗、书、礼、乐、易、春秋,这里的乐只怕与后世的歌曲是不同的,也与单纯的乐器演奏不同,而是跟诗书紧密相连。诗与乐结合在一起,达到一种灵魂的沟通。

  这个年代,乐依然与礼有密切关系,甚至与度量衡结合在一起。比如钟是乐器,也是量器。

  有了这一种特殊的感受,杜中宵的思想豁然开朗。他一直有一种困扰,自己前世的知识,怎么跟这个时代结合起来。前世的知识如油,而这个时代现实的文化环境如水,水和油不能交融,让杜中宵思想非常迷茫。而有了诗和乐的结合,则一切都水乳交融,很多思想交叉融合到一起了。

  如果前世学说的眼里社会为黑色和白色,非黑即白,要么是灰色,那么古今结合之后就是彩色。便如许多乐器交织在一起,谱成一首动人的曲子。政治就是在人的社会实践中,为天地谱曲。

第27章 一命换一命

  亳州州衙,赵抃正在房内洗漱,一个随从急急跑来,禀报道:“官人,大事不好,衙门外死了一个妇人!现在门口那里围了许多人,官人速去!”

  赵抃吃了一惊,草草收拾一番,跟着随从出了州衙。就见到揭榜的白壁那里,围了一大圈人。分开人群进去,就见到一个妇人吊死在白壁上,旁边放了一块白纸。

  见到赵抃过来,守在这里的吏人出了口气,急忙上来唱诺:“官人,小的清早出来看,就见到这妇人吊死在这里。因不明原由,不敢乱动,带人守在这里。”

  赵抃指着地上的白纸道:“拿来我看。”

  吏人取了白纸过来,双手奉给赵抃。这纸其实他们已经看过,重新放回那里而已。

  展开白纸,只见上面扭扭捏捏,写了几句话。大意是这妇人是州里死囚陶十七的母亲谭二娘,数年之前因为贩药材,被永城牙人马蒙所骗,亏了本钱还欠了他的货款。丈夫回家筹款,将要筹齐的时候,同来的陆虞侯杀了丈夫,携款而逃。数年之后陶十七当街手刃仇人,却被判了斩刑,感上天不公云云。

  最后,是一行大字。这妇人没有办法,吊死衙门前,一命换一命,求州里放了陶十七。

  赵抃看完,倒吸了一口凉气,拿了状子,对身边的吏人道:“你速去谯县县衙,让他们派人查清这妇人何时入城,进城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查完之后,立即来报。还有,知会仵作,来收了尸身。”

  吏人应诺,转身去了。

  赵抃仔细看了白纸写就的状子,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不像个读书人的笔迹,心中迷惑。他最怕面前的这个妇人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了做成这个样子,又是一桩疑案。自陶十七当街杀人,牵扯出许多陈年旧案,却都查无实据,让州里的官员极是头大。再加上一桩,就实在难办了。

  等了一会,司理参军和仵作到来,赵抃吩咐几句,拿了状子进了州衙,向知州韩亿禀报。

  韩亿已经年迈,这些日子正在上表请求致仕,政务基本不理,还是要由赵抃处置。

  知会过了知州和通判,赵抃回到使院,把状子放在一边,重新调出陶十七的案卷,仔细查看。案子已经过去多年,各方的证词错漏不少,很多地方对不起来。比如陶十七说是父亲故去之后,母亲才离家改嫁。但从谭二娘那里得知,是她先到了永城县马蒙家里,那时丈夫健在,后来只听说丈夫不见了。后来再问的时候,陶十七原来好些日子不见父母,是听人说起事情的经过。最后被接到家里,见到陆虞侯,接着就是父亲毙命,那时谭二娘并不在家。

  这种错漏的地方着实不少,年深日久,周围的邻居记忆不清,很多事情都已说不明白。正是因为如此,这案子才成了疑案,最后只按陶十七当街杀人,一斩了之。

  把案卷放下,赵抃重新梳理一遍。如果假设谭二娘说的是真的,马蒙和陆虞侯勾结谋财害命,则很多事情就讲得通了。陶十七的父亲回家筹钱,为防意外,把儿子送到别处,直到钱筹得差不多了,才把儿子接回来。只是不知陆虞侯最后怎么改了主意,害了他的性命。陶十七当时年纪幼小,周围的人对他说的话有真有假,未必是要害他。这个时候再问,当然没人承认那时说了假话。

  正在赵抃整理卷宗的时候,谯县钟县尉前来拜见。行礼毕,道:“下官查访清楚,衙门自尽的妇人是谭二娘,前些日子当街杀人的陶十七的生母。她昨日进城,找了几个写信的先生,各写了几句话,大致就是状词的句子。只是这妇人仔细,每处都是写几个字,连贯不起来,最后她照着描成状词。昨夜她并没有入客栈,不知在那里候到半夜,一条索子吊死在州衙门口。”

  赵抃放下案卷,问道:“既如此说,就是母亲心痛儿子,别无隐情?”

  钟县尉道:“依下官查探,当别无隐情。”

  赵抃闭目不语,过了一会,唤过一个随从来道:“你去请诸曹官到使院来,我们有事相商。”

  随从去了,赵抃又把旁边案上新任的掌书记唤过来,安排坐了。

  把事情说了一遍,赵抃道:“项书记,依你看来,此案该如何处置?妇人自缢当无可疑,我们可以着人收殓,此事便此做结。要么——重议陶十七一案?”

  项书记沉吟一会,拱手道:“都有道理,一切听凭签判吩咐。”

  节度掌书记的本职是与推官共掌节度使印,一起签署军事文书。此时推官杜中宵在永城,项书记主管亳州的军事文书签署、用印,原则上不预民事。赵抃让他一起商议刑狱案件,只要不离谱,项书记都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让他参与,只是一种程序上的尊重而已。

  过不多时,录事参军带着司户参军和司理参军一起到来,叙礼毕,分别落座。亳州并不大,各参军不备置,没有司法参军,其职掌一般由司户参军兼职。

  赵抃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又把状词让众人传阅一遍,道:“谭二娘觉得州衙处置不公,在门前自缢身亡。然而陶十七当街杀人,罪证确凿,罪无可恕,判斩刑于法于理都无话可说。依此我们大可把谭二娘收殓埋葬,揭过此事。只是如此做,难免州民说官府包庇大户,小民难活,害朝廷名声。若只是由于谭二娘自缢,便就放了陶十七,于法无据。是以进退两难,请各位来各抒己见。”

  胡录事拱手:“签判说的是。陶十七一案,因他是为报父报,加之只有十五岁,年纪幼小,判他极刑,本来州里就多有闲言。再加上母亲身亡,执意问斩有些不好。不如,我们把斩陶十七推后,把此案上报朝廷,由朝廷定夺。再行文永城杜推官,让他查一查那个牙人马蒙。此案处处牵扯到这个牙人身上,若是他出来认罪,由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司理参军和司户参军一起拱手:“录事说得是。”

  使院是签判赵抃主事,州院则是录事参军主事,案子没有什么疑难的地方,其他人都无异议。

  赵抃看着桌子上谭二娘的状词,沉吟许久,才道:“不知道这妇人平日是个什么性子,既然能够想出到州里来告状,还知道分开找多人写状词,一命换一命也是性烈,怎么就这么做事?她在马蒙的庄子上多年,难道不知道些什么?到州里递一状告马蒙也是好的,就这样去了,着实让人不解。罢了,看她以死明志的烈性上,我们先暂押陶十七,上禀朝廷。”

第28章 夺权

  杜中宵看着手中的公文,错愕良久,才对金书召道:“没想到谭二娘如此性烈,竟然一个人到了州城,衙门外一条索子结果了性命,要一命换一命救谭二郎。以前见她,谁会想到——”

  谭二娘杜中宵见过几次,感觉性子懦弱,而且有些糊涂,说话做事都夹杂不清。没想到最后会下这样的决心,让人觉得不是一个人一样。或许是听到儿子将被问斩,心一横做出这种事来。像谭二娘这样的人最捉摸不定,看着糊涂,可一旦心中认定了一件事,便就能豁出一切去做。

  把公文交给金书召,杜中宵想了许久,才道:“这些日子,马蒙庄上编户完成没有?”

  金书召道:“按官人吩咐,五户一保,五保一大保,五大保一都保,马蒙庄上堪堪编成一都保。这些日子已经编成,单等官人教阅。”

  杜中宵点了点头:“好,你让各大保的保正和都保正到巡检寨来,我有话说。”

  金书召叉手应诺,转身出了官厅。

  保甲法并不是王安石变法时发明出来的,早就有了雏形,不过在那个时候推行全国,赋予了更多军事职能。杜中宵要剥掉马蒙对庄子的控制,首选就在那里推行保甲法,官方把庄里的人户组织起来。他不需要保户有什么军事职能,只要组织生产、服役就可以了,取代以前里正的职责。

  杜中宵在庄里分保治理,其实借鉴的是他前世的生产互助组、生产小队、生产大队的组织形式,更加侧重于生产互助方面。至于地方军事和治安职能,还是以前的丁壮隶巡检寨的模式。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侧重军事职能,会让庄里人户加重负担,引起反弹。而让他们生产互助,官方组织并给予一定补贴,则会一定程度调动他们的生产积极性。

  站起身,杜中宵走出官厅,到了院子里,静静站在那里。怎么也没想到谭二娘会做出这种事来,平日看她唯唯诺诺,偶尔有些糊涂的样子,应该逆来顺受才是。没有想到马蒙被放出来,儿子陶十七即将问斩,让谭二娘做出如此激烈的事情来。都说别认为老实人好欺负,老实人一发火可了不得,今天看来还真是这样。有这样的母亲,陶十七当街杀人也非偶然。

  陶十七本来必死,谭二娘如此一来,便就增加了许多变数。韩亿爱惜羽毛,将要致仕,在他任上十之八九不会对陶十七动刑,此事会先拖下去。

  宋朝的州一级制度上有完整的审判权,直至死刑,都由州一级裁断,上报朝廷只是核准而已。用杜中宵前世的话来说,州的使院就是最高法院,有终审权。现在此案的最大变数,到了杜中宵这里。只要查出马蒙是与陆虞侯勾结,害死陶十七的父亲,重新量刑也就有了可能。

  微微叹了口气,杜中宵觉得有些心累。自己做官,只想在政治上有些作为,怎么在刑狱上牵扯了这么多精力。杖刑二十以上,直到死刑,都由州里裁断,州官的大半精力都在刑狱官司上。自己好不容易到了永城,离开那些繁杂的事务,没想到因为陶十七的案子还是躲不开。

  过了一个多时辰,金书召带了马蒙庄上的大保正和都保正前来,一起在阶前向杜中宵唱诺。

  杜中宵道:“今日召你们前来,我有话吩咐。前日原在本地的谭二娘,因不忿原里正马蒙从狱里放出来,自己的儿子陶十七又要因当街杀人问斩,自缢于州衙门前。依谭二娘状词,和陶十七口供,此事起因是数年之前,他家到此地贩药材,牙人马蒙诬陷药材有假,强索赔偿。在陶家凑出钱来之后,又唆使亲戚陆虞侯害死人家,卷财逃跑。陶十七衔恨多年,最后在陆虞侯进城的时候,当街刺杀。因为此案再无人证物证,州里并没有拿马蒙前去讯问。现在除了马蒙一人,其余涉案人等均已故去,死无对证了。”

  说到这里,杜中宵叹了口气:“人命关天,这官司到了现在,陶家只剩一个孤儿陶十七,不能草草结案。你们都是马蒙庄上的人,他平日为人如何,各自心里清楚。天下公道自在人心,又有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真是马蒙做案,必有马脚露出来。你们回去之后,留意马蒙动静,随时回报。”

  阶下的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久没有说话。马蒙虽然被除了里正的役,依然是庄里面的第一大户,好多事情离不开他家。更不要说庄里好多人家,都欠着马家的钱,跟他家的关系千丝万缕,甚至不少人家就靠着马蒙吃饭。杜中宵如此明目张胆地让大家监视马蒙,这事情怎么做。

  见都不说话,杜中宵又道:“马蒙多年都是永城这里药材等大宗货物的牙人,手里握着的,是许多人家的衣食。官府设牙人,是方便往来客商,让买卖顺利。可陶家的案子,马蒙仗势夺人财物,加上其他小案,已经让来本地的客商怨声载道。这几天我会跟县里商议,别设牙人。你们庄上的人留意了,以前靠着马蒙讨生活的,随时看着县里的榜文,别找出路。”

  行会操控着当地的商业,牙人则操控外地来的商人的商业活动,在码头市镇影响很大。马蒙借着牙人这个身份,控制汴河两岸两个码头商业的大部分,势力很大。哪怕庄子的权力被杜中宵夺走,因为很多人家靠他维生,依然有很大的权威。如果连他牙人的身份都剥夺了,就是釜底抽薪了。

  见杜中宵决心已定,都保正吉路叉手:“官人,马大官人还管着附近码头的用工。每日里他不到码头,货物便就不能装卸。不知——”

  杜中宵一摆手:“此事易做。你现在是都保正,便就先兼起这边码头用工的牙人,每日里早晚去一次,定下工钱就好。对面的码头,我会另吩咐人。”

  吉路怔了一下,忙叉手:“官人,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无非是每日看看有多少人,工钱如何结算。你德高望重,本地的都保正,哪个敢不听!码头搬卸货的就那些人,他们听了,难道河里的船还会不从?”

  见杜中宵有些不耐烦,吉路只好从命。以前马蒙势大的时候,吉路无论如何是不敢做的,现在有官府撑腰,做做也无妨。每天码头那里有多少人搬卸货物,收多少工钱,都是牙人说了算,是个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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