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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围观者纷纷发出喔的一声,然后窃窃私语起来,皮达却瞠目大叫道:“不可能,我冤枉啊,我不是大盗,我没有窝藏赃银,我不是窝主!”

  屋里突然传来欢呼声,本地的捕快们大叫道:“找到了,找到赃银了!”

  一个捕快一溜小跑出来,向段飞拱手道:“段捕头,我等在皮某家中搜到大银锭数十锭,约有七百余两。”

  段飞哼了一声,对皮达道:“皮达,你说你冤枉,那我来问你,你为何家里存有如此多的银两?莫非你晚上习惯躺在银锭上睡觉不成?”

  皮达张张口,唯一的解释已经被段飞先讽刺着说了,他一时找不到借口,平常人家岂会在家里储有这么多的银子?他这些银子多数都是李臣还的,为了怕留下证据,他也不敢拿去钱庄换成银票,以至于一直堆在柜子里,没想到今天却被搜了出来。

  段飞不给他思索的时间,继续逼问道:“既然你说不出银子的来历,那定是贼赃无疑,现在是人赃并获,来人,把皮达及所有搜到的赃银一起押回府衙,等知府马大人确认之后立刻押送扬州发落!这是个盗窃大案,若皮达想逃跑,便打断他的狗腿!”

  捕快们如狼似虎地提起皮达,皮达只觉自己脚不点地地飞了起来,眼看熟悉的家门口离自己越来越远,皮达只吓得魂飞魄散,不由得大叫道:“那些不是赃银,是隔壁李臣还我的银子,那不是赃银啊……”

  “哦?那是隔壁李臣还你的银子?”捕快们把皮达放下了,齐声说道,紧接着段飞冷笑道:“你说这是隔壁李臣还你的银子,你有何证据?”

  “大人不信可叫李臣来为小人作证,那些银子真的是李臣还给我的啊。”皮达被这些捕快满口的扬州腔忽悠得晕了,根本没往别处去想。

  段飞朝四周拱拱手,说道:“大伙儿做个见证,这厮亲口说那些银子都是李臣还他的,总共搜出的银子多达七百余两,也就是说李臣欠他的八百两银子已经全部还清了,大家说对不对啊!”

  第〇九〇章 【再施妙招】

  “对,没错,差爷说的对啊,咱们大伙儿都是见证!李臣明明已经还完钱给他了。”段飞早已安排在人群中的托儿——比如苏蓉等纷纷帮腔道。

  这时李臣在另一个捕快的引领下走入圈子中,他泪水满面神情激动地朝段飞拜了拜,然后站起来指着皮达骂道:“老匹夫,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皮达总算是明白过来,他垂头丧气哑口无言,段飞喝道:“大伙儿帮个忙,把皮达诬赖李臣的银子都搬到李臣家去,把那借钱的字据烧了,这个案子就这么结了,李臣、皮达,你们服不服?”

  李臣高呼青天大老爷,又岂会不服?有那么多人作证,皮达哪敢反口,那不是找打么?于是也只好怏怏地说了个服字,填了两百两银子,不过少吃一场官司,也不亏了,就当是给李臣被打烂的屁股赔的医药费吧。

  这么个难缠的案子给段飞设计举手破去,捕快们对他无不刮目相看,赞不绝口,苏蓉虽然没说话,不过望向段飞的眼神也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段飞朝她得意地瞥了眼,从怀里掏出张纸,看了一看,说道:“这个案子能破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伙儿配合无间,才让那皮达失了分寸,走吧,大伙儿都辛苦了,我请大伙儿去成福记吃顿好的,不过在吃饭之前嘛……”

  段飞一阵嘱咐,大伙儿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种想笑又忍住了的诡异神色,嘴里更是连连叫好,对段飞更加服气,这样破案的手段也叫他们眼界大开,兴奋异常,大伙儿叫嚣着如狼似虎地向成福记奔去。

  成福记是应天高井大街上的一座著名酒楼,段飞他们赶到的时候才巳时中,大约早上十点半这样,但是成福记里却已经宾朋满座,门前人进人出,热闹非凡。

  门口招呼客人的小二见一群穿着公服的差人向成福记走来,他连忙上前招呼,却被带头的刘捕快一把推开,他粗声粗气地喝道:“本官受命前来办案,你给我滚进去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小二吓了一跳,急忙跑进去了,段飞看过案卷,又与那状告成福记的农夫谈过,认出这个小二正是欺诈农夫一只大鹅的那个势利小二丁柳儿,不过这一回他不是主角,因此他冷眼旁观不做一声,大伙儿正在按他的剧本演戏儿呢。

  一群公差呼啦啦地堵着门口,酒客们都好奇地张望过来,不一会成福记的老板跟在小二丁柳儿后边急匆匆跑了出来,来到捕快们面前,他目光一扫众人,神色有些不耐烦地朝刘捕快拱拱手,说道:“刘班头,你为何带这么多差爷堵住了店门口?难道还是为了那件事?知府大人不是打了那诈钱小人的板子么?”

  刘捕快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儿低声道:“咱们不是为那事来的,不过也有些关联,成老板,我跟你实说了吧,那农夫挨打之后回去大病一场,家里的事也落下了,昨日他家的鹅竟然病倒了一大片,衙门派人去看了看,说是发瘟了,成老板该知道这些家禽发瘟可是件大事,会传染的,上元县衙急忙处理并上报了咱们应天府,马老爷今儿个看到了急报,突然想起那农夫似乎曾经卖鹅给你们成福记吧?于是叫我们来问问,发瘟的鹅可不能用来做菜,那会坏了你们成福记的名头啊!”

  成老板神色一动,他急忙道:“刘班头你小声些,我们那日并未买过那农夫的鹅,今日早些时候我还亲自去看过,笼中的鸡鸭鹅等都未见异状,请刘班头你回禀大人,就说咱们这里一切都好。”

  一小锭银子塞入了刘捕快手里,刘捕快嘿嘿一笑,伸手将丁柳儿招到面前来,说道:“小二哥,这不是开玩笑的,倘若客人们吃了瘟鸡死鹅出了什么事,咱脱不了干系,你们成福记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你给我说实话,及早处理或许还可暗暗挽救。”

  成老板眉头一皱,以为刘班头嫌银子给的少了,他正要再掏点儿银子出来,只见丁柳儿额头上冒出汗来,正迟疑着的时候,里头突然有人大声说道:“张兄,你听说了吗?最近家禽发瘟发得很厉害,听说城里城外已经死了好多鸡鸭鹅了,官府里都把这事压着,听说是不能被皇上知道了。”

  又有一人说道:“小二,你们这成福记的烧鹅怎么有股怪味,莫非是用死鹅烧的?你看看,这烧鹅碟里头还有只苍蝇!”

  成老板眉头一皱,正要去处理的时候,丁柳儿浑身一震,拉住正要转身过去处理的成老板,带着哭腔道:“老板……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故意戏辱那乡下泥腿子,占了他一只大鹅,那鹅前日已杀了,但是已在笼中养了两日,他的鹅既然都发瘟死了,恐怕……”

  成老板勃然大怒,猛地一甩膀子,将丁柳儿打得滚倒在地,以成福记的财力自不会去贪那只大鹅,丁柳儿当日与那乡下人价钱谈不拢,一气之下才故意占他一只鹅,没想到还是一只瘟鹅,这事若传出去,成福记的名声恐怕就要毁了,谁还会来他们这卖生鲜蔬菜与鸡鸭?谁还敢来他们店里吃东西?所以成老板才会气急败坏,恨不得当场杀了这奸猾小人。

  段飞给那叫嚷着吃到死鹅的人一个眼神,那人顿时偃旗息鼓地坐了回去,成老板还要打丁柳儿,刘班头拦住了他,将银子还给他,说道:“成老板,得罪了,出此下策实非得已啊。”

  成老板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之后醒悟过来,他长吸口气,抱拳向大伙儿一拜,说道:“多谢诸位差爷帮我查清此案,这刁滑小人不知瞒着我做了多少亏心事,我成福记的招牌险些毁在他的手中,那乡下人的鹅我会加倍赔偿,这个刁滑的家伙从今日起再不录用,请刘班头把他带回去吧,最好戴枷示众三个月,让所有人见识这厮的嘴脸,也好以效敬尤!”

  “哈哈,成老板客气了,这个家伙不忙带回去,咱们哥几个忙了一上午有些饿了,索性在这里吃过饭再回衙复命好了。”刘捕快笑道。

  成老板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一顿小老儿我请了,诸位差爷请往这边坐……”

  刘捕快呵呵笑道:“成老板真是客气,这样的话我们就不客气了,大伙儿都坐下吧,段捕头,你来点菜,想吃什么随便要,成福记可是应天府里排得上名号的酒店,他们这儿的成记烧鹅可是很有名的。”

  “那就来一只烧鹅吧,成老板,还有什么拿手菜尽管上……”段飞笑呵呵地说道。

  话还没说完,突听有人拍桌子喝道:“岂有此理,身为官差竟然白吃白喝,难怪爹说当今吏治败坏,由此可见一斑!”

  第〇九一章 【弄巧成拙】

  段飞他们纷纷扭头向那人望去,只见那是个年约二十出头的书生,此刻满面愤然,目不斜视,就好像在对空气说话。

  看到这小子的神情,段飞不由微微一笑,想当年他也曾经是个愤青,满腔热血无从发泄,整日指天怨地的时候想必也是这般模样吧。

  一众捕快齐齐地大怒,刘捕头正要拍桌子骂人,段飞伸手一按他肩膀,笑道:“何必与一介酸儒一般见识呢?成老板,我话还没说完呢,拿手的酒菜尽管上,刘老哥,这一顿我早说过是我请的了,你又何必与我争着付账呢。”

  刘捕快打了个哈哈,看在段飞的面子上怒瞪了那书生一眼,收回目光,懒得去理他了。

  成老板倒不在乎这些银子,他心道哪怕真要钱至少也得打个五折,立刻叫厨房赶紧上菜,小二们流水般将酒菜送了上来。

  段飞向门外招招手,苏蓉轻移莲步走了进来,段飞笑道:“叫你不要跟来你偏要来,现在没戏看了,你一个女孩又不好与我们同桌,不如到旁边找个空位坐下,我让小二每样菜都分一些过去给你吧。”

  苏蓉微微一笑,说道:“挺好的啊,看到公子连施妙计破案,作为公子的丫鬟,我也与有荣焉,公子与诸位捕快大哥们慢慢吃,我到一旁随便吃一些就是了。”

  “记住多吃些肉,要把身体补好,别忘了昨天我跟你说过的话。”段飞的目光故意落在苏蓉的胸前,滞了一滞这才移开了,苏蓉重新画过妆的脸上涌起一层淡淡的红霞,她轻咬红唇,嗔了段飞一眼,扭着小蛮腰转身走开了。

  段飞打个哈哈,在大伙儿异样的目光注视下,拿起筷子,招呼大伙儿觥筹交错地吃了起来。

  一群粗鲁不文的捕快喝了酒之后不免有些放浪形骸,喝酒猜拳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四周食客纷纷远避,那个小书生发了会闷气也走了,另有一桌只坐了两个人,正是那天曾亲眼目睹段飞解救苏蓉的那两个三十来岁的年青男子,其中面貌俊秀的那位听到嘈杂声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些捕快实在有些呱噪,不吃了,咱们再去秦淮河转转吧。”

  另一个疤面男子看了段飞他们一眼,笑着说道:“老爷子,你可还记得刚才那个女孩以及跟她说话的那个小捕快么?咱们见过他们的,刚才他们就在这店里破了个案子,现在正在喝酒庆功呢,所以声音才大了些儿。”

  “哦?刚才他们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我还以为他们是来吃白食的,如何就破了个案子了?那个女孩的身形倒是有些眼熟……”那俊秀青年想了想,哦地一声道:“她不就是那天被那个谁强逼做丫鬟的女孩吗?她……那个捕快岂不就是那天救她的人?”

  脸上有疤的男子笑道:“老爷子果然是过目不忘,正是他们两人,那个女子不知怎的成了这个捕快的丫鬟,某非是感恩图报以身相许了?”

  “嘿嘿……”两个人怪笑起来,那疤面男子笑完之后继续说道:“刚才他们叫老板出来说话,我都听在耳里,原来这个店前些日子被人告到上元县,说他们骗占乡农的一只大肥鹅,这种案子若及时处理当场便可辩个清楚明白,可那上元县令无能,或是收了贿赂,没有当场破案……”

  “不错,”那俊秀青年说道:“农家养鹅多是放养,鹅吃的是青草、蚯蚓,店铺里的鹅多是养了一两日的,吃的是糠饭五谷,若是当场将店里所有鹅都杀了,看看鹅肫里的东西便能辨清,若是时间长了点,还可以看那鹅便颜色分辨,这种案子南北朝时就发生过,越快处理越好,若是拖久了,肠肫一空,哪里还辨得出?你说那些捕快将这拖了数日的案子给破了?他用的是什么办法?”

  疤面男子笑道:“用诈术……假说那鹅发了瘟,小二便慌了,若那小二还不承认,他们还可以当场让那托儿假作中毒将老板和小二一起抓去衙门里审问,那小二害怕起来,这才自己招供的。”

  他将段飞等用的计策详细解说一遍,那俊秀青年听了之后不禁一拍大腿,笑道:“果然妙计,也唯有如此才能逼那小二认罪了,这些捕快倒有些小聪明,办事不拘一格,委实不错,他是应天府的人吗?”

  那疤面男子笑道:“我看都是那个小捕快的主意,他不是应天府的人,倒是扬州来的,今早出门前南京刑部尚书来见我,就说起了他……那一日我谨尊老爷子的吩咐,去教训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一番,那厮还以为这个名叫段飞的小捕快与我有什么牵连,消息传开,半个应天府里的官员都知道了。”

  “这个小捕快在扬州的时候就连破大案,被人戏称作神捕的,正好昨儿个上元县发了个凶案,应天知府马文涛想必也是听说了他的名声,竟然将这段飞临时调去破案,段飞也不负所托,随便看看现场之后便命捕快去抓人,连凶手的身高体重甚至做什么生计的都说得一点不差,不到半个时辰凶手便被顺利逮住了,那刑部尚书找个借口来见我,其实为的就是他,探我的口气,想将这段飞调去刑部哩……”

  疤面男子带着玩亵的口气说了这番话,没想到那俊秀青年却来了精神,说道:“这个小捕快果然有些本事,这些人虽然趋炎附势了点,不过……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啊,你答应他好了,调这个段飞去南京刑部,就做个……做个……郎中好了。”

  疤面男子眉一皱,说道:“老爷子,这段飞没有功名在身,如何能入刑部?郎中虽小,却也是一个正五品的官,岂能轻易授给一个小小的捕快?首先就过不了内阁那一关,那些言官只怕会将我给活活吞了。”

  那俊秀青年轻蔑地笑了笑,说道:“功名?有功名的人还少了么?满朝文武又有几个才勘大用的?这个段飞既然长于破案,为何不能在刑部做大官?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留在应天做个推官吧,一个区区从七品的官,没人会再啰唣了吧?若他日后功绩卓著,再升他的官不迟。”

  疤面青年点头答应,心中却暗暗打着旁的主意。

  段飞这一日连施巧计破了五个案子,差不多将应天府马大人交给他的积案处理了一半,消息传开后应天府衙里都在轰传,马大人也惊讶非常,他正盘算着该如何攀在段飞这条金鱼上一起越过龙门时,突见自己府上的家丁马华快步走了进来,满面焦急地对他说道:“老爷,府上来了些客人,夫人与管家叫你赶紧回去招呼客人,听管家说,那位主客便是大名鼎鼎的十二团营提督江彬……”

  “啊!”马大人大吃一惊,手一抖,满杯的热茶倒在了自己的胸前补子上。

  十二团营提督江彬,那可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假借皇上之名,到处闯人私宅,淫=人妻女、勒索无数的恶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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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〇九二章 【弥天大谎】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段飞清早起来,在院子里站桩时心中突然一乱,他收功站起,叹了一声,暗道:“正德皇帝就在南京城里,我却见不着他一面,想鱼跃龙门?难啊……”

  这两天听奉承多了,段飞也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他虽然没有经过乡试会试,没有举人甚至进士的金字招牌,但是若有个足够份量的人肯推荐一下,他就可以先做个六七品的小官,然后再慢慢积累资历升上去,永乐朝的杨士奇就是从一个负责抄写小书吏因为字写得好被推荐去编写《永乐大典》,最终成为内阁首辅的。

  扬州通判当初就推荐了段飞,不过扬州通判只是个六品官,他的推荐当然比不上三品知府马文涛的推荐,段飞已经在憧憬着,有朝一日成为一府的推官……

  “老爷,不好了……”管家黄伯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对段飞叫道:“老爷,应天衙门来了一帮人说是找老爷有事,看情形有些不妙。”

  段飞心中一惊,急忙问道:“他们说什么了吗?”

  黄伯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那些衙役来得气势汹汹,领头的人叫宁竹奇,是一位推官。

  刚想当推官,眼前就来了位推官,段飞不敢怠慢,对黄伯道:“我这就去会会他们,你去通知石斌他们,还有苏姑娘,随时应变吧。”

  随时应变四个字似乎很勉强,但却脱口而出,段飞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天有不测风云,难道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他心中一面盘算,一面来到前院,走过房廊走进正厅,只见一个年约四十面留三缕短须身穿六品官服的人正大摇大摆地坐在主位上喝着茶,另有几个衙役或站或坐地在那里东张西望。

  见段飞出来,昨天还与段飞配合着破过案的那位刘班头忙朝他使了个眼神,叫他提防,段飞朝他微微点头,然后向那位推官施礼道:“宁大人,卑职有礼了,前日卑职乔迁新居,摆酒宴请诸位大人,得知宁大人在外办公,卑职还曾感叹与大人缘悭一面,不想今日大人便亲自莅临,真是让卑职蓬荜生辉啊!”

  宁竹奇冷笑道:“少废话,你这宅子还叫蓬荜的话,恐怕只有皇宫才敢称做富丽堂皇了,少废话,今天我是接到举报,来办案的,段飞,听说你是从三月中旬才因补缺而成为捕快的,我说的没错吧?”

  “不错。”段飞镇定地回答道。

  “在此之前你只是个街头混混?”宁竹奇紧接着问道。

  两个问题问出来,段飞已知道他的来意,心中飞快转着念头,嘴里还不含糊地答道:“不错。”

  宁竹奇一拍茶几,喝道:“那你告诉我,你的月俸不过才一斗米加上半吊钱,你就算当一辈子捕快也买不了应天府里半寸土,两月不到,你是如何从一个身无分文的混混变成一个拥有豪宅的大老爷的?莫非你这一个来月竟然贪赃枉法鲸吞了数万两银子不成!”

  段飞心中已有准备,面对宁竹奇的诘问,他镇定地说道:“宁大人,这可是冤枉我了,宁大人可以派人去扬州府查,自从我做了捕快之后我何曾做过违法的事?大人怕是被人蒙蔽了,我从前就不穷,只是不愿动用那些银子而已,我用来买房子的钱是先父留给我的。”

  “先父?”宁竹奇喝道:“你不是一个孤儿吗?哪里冒出来一个父亲了?”

  段飞正色道:“大人,在下从未说过自己是孤儿,事实上家父乃川中一位富豪,我之所以从不与人说起,是因为我恨他,当年他抛弃了我娘,害得我娘生我的时候血崩而死,五年前他派人找到我,想让我回川中继承家业,被我拒绝了,当时我虽然只是个小混混,却并不贪慕他的钱财,我恨他,他死了几年我还一直恨他,不愿动他留给我的半分遗产,但是,今年二月份,我大难不死之后读了几天书,学懂了很多道理,天地君亲师,父亲再不对也是我的父亲,他留给我遗产是为了让我更好的活下去,倘若我再弃之不顾,依旧混迹下去,不但我父亲会痛苦,我的母亲也会失望的,因此我便改变了心意,决定启用父亲留给我的遗产,大人不信可以去大通银庄去查,我父亲留了一大笔钱给我。”

  宁竹奇不过是一个小小推官,大通银庄的后台够硬,不是他能随便去查的,四川也远了点,派人查个来回少说也要两三个月,倘若宁竹奇当真派人去查,段飞也有时间应变,再说了,倘若应天府真的想追究,应该不会派与段飞熟识的捕快前来,那天段飞大摆筵席,偷偷塞给马大人的与张大人的银票也不是白塞的。

  宁竹奇冷笑一声,说道:“你便舌绽莲花吧,当本官是三岁小儿么?这件事本官自会继续追查,只要查得一句不实……哼,你便要知道本官的厉害!段飞,因为你现在身负嫌疑,不可在应天府继续呆下去,扬州府发往吏部的举荐信也被驳回了,马大人让你回扬州,一边做你的小捕快一边等着本官查案的消息吧。”

  段飞张口结舌作声不得,这个结果是他从未想到过的,只见宁竹奇哼了一声,拂袖而起,段飞猛然一醒,他向宁竹奇抱拳一拜,顺势挡着众捕快的眼神将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塞到宁竹奇手里,说道:“宁大人,在下真的是被冤枉的,宁大人要为我洗冤啊!”

  宁竹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低声道:“马大人让我告诉你一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的贵人转眼变成你的煞神了,回去安分呆着,过段时间再说,马大人还是很看重你的。”

  段飞这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那位高高在上的贵人为何突然与自己为敌,难道那位贵人是一位如海瑞般正直却迂腐的卫道士?不喜欢被段飞借其名招摇撞骗?

  段飞送人回来后依然大惑不解,石斌、郭威等几个扬州来的捕快还有苏蓉都迎了上来,石斌问道:“飞哥,刚才我们在屏风后听到了后半截,这是怎么回事?”

  段飞吸了口气,说道:“没事,前两天我就有些担心这栋房子会给我惹祸,现在这个坎算是迈过去了,多亏了这些天为马大人努力破案,以及前两天塞的银子啊……”

  苏蓉淡淡地说道:“只是因为这房子么?应天府的官儿们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了?”

  应天府的官见多识广,确实不会为这一栋房子嫉妒得大动干戈,段飞向苏蓉看了一眼,说道:“确实没这么简单,有一位大人物瞧我不爽,把我踢回扬州去了,大伙儿都去准备准备,我去与马大人张大人辞别,然后便回扬州去吧……”

  段飞去应天府拜见马大人,结果连衙门口都没能进去,只好怏怏而归,除了黄素良还要呆在应天府处理生意外,苏蓉及扬州来的捕快们都随着段飞,租船返回扬州。

  一路之上石斌他们满腹怨言,段飞没有理睬他们,一直在闭目养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早睁开眼的时候,谁能预估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从天堂跌入地狱,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段飞突然又想起一句话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

  第〇九三章 【考验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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