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陈导不由自主就提起了一口气，之前他是没有亲眼见证苏羡斩妖除魔，说起来害怕之余，多少还是有些遗憾，这种事情，一辈子都不见得有机会再见，咳，当然最好也不再见比较好。

　　可他当时鬼都见了，却没见到大师灭鬼现场，想起来真是挺亏的，但现在他知道了，原来大师在真的动手的时候，是这样的！

　　画面里的人，已经从原本少年人的形象脱离出来，哪怕跟他对手戏的，不过是一些可笑的道具，但他面上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松动，恍惚间真成了只有外表是少年，骨子里已经活了千万年的仙道掌门。

　　他目光是坚定而肃杀的，他在战斗，为天下，为苍生，为他心中的道。

　　尽管他心里清楚，面前的妖魔是杀不尽的，他再是仙道至尊，也有力竭的一刻。

　　但那又怎样？

　　只要一息尚存，他便不会停下！

　　手中剑不断的挥出，一直到手臂都没了知觉，他却仍旧在出剑。

　　凌霄纵身跃起，横空一剑斩下，剑下妖魔变化多端，虚空中与他厮杀的都是自己，每一剑都将他自己劈个粉碎。

　　魔物狡诈一时又变作他人，或是同门，或是同道，四周魔音不断：“仙尊！你杀错人了！那是人！不是魔！”

　　“人都被你杀光了！”

　　“还仙道至尊，分明是嗜杀的魔尊！”

　　一声声，似乎是现实与幻觉交错，都企图引动他的心魔，恍惚间真的错杀了许多人一般。

　　凌霄不理，手中剑没有丝毫停滞，仍旧稳稳斩下、挥出，不知多少同门同道就这样死在他剑下，转头对上一张惊愕的脸庞：“师父！”

　　魔音陡然炸响，诘问：“凌霄！你连你徒弟也要杀吗！”

　　“师父！你连我也要杀吗！”

　　他已然有些力竭，动作有一瞬地停顿，就是这一瞬，刹那间的时机却被魔物抓住！给了他狠狠一击！

　　“啊！”

　　陈导在监视器后头紧盯着画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然后生平仅见地骂了句脏话：“艹！苏羡！你干什么！”

　　苏羡被喊了名字，猛然间回神，握着剑地手都在微微颤抖，指关节早因为用力而发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究竟怎么了，就听身边有人在痛苦地呻丨吟，一低头，瞧见自己身边地上，穿着绿色紧身衣的武指倒在那，正嗷嗷叫。

　　陈导一边朝他们这边疾步过来，一边拿着导筒崩溃地大喊：“你打小李干什么！”

　　苏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太投入了，竟然忘记这是要自己中招，而不是要还手了！

　　旁边人七手八脚的把武指从地上扶起来，苏羡赶紧上去问：“没事吧？实在对不起！我刚才条件反射就……”

　　武指小李作为一从小习武的好男儿，这会都差点没忍住要飙泪，要不是都是练家子，清楚有时候就是条件反射的事情，他都要怀疑苏羡是故意的了！他刚才都已经发觉不对了，可苏羡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他发觉也躲不过！

　　陈导已经到了跟前：“怎么搞的！”

　　等听清楚苏羡硬着头皮的小声解释况以后，陈导真是想骂都骂不出来，这谁能想到拍得好好地呢，还能发生演员武功太高，条件反射殴打武指的事情！

　　陈导刚才那声“艹”也是给逼急了，主要是刚才那段效果太好了，一切情绪都给带动到顶点了，就等着凌霄受创那一下呢，结果凌霄没受创，他们剧组武指受创了！

　　苏羡真是内疚地不行，刚才他那一下可是没留手，要不是小李反应过来，往后撤了一点，没把力道挨实了，这会可能肋骨都要断了！

　　小李作为一个武指，也很要面子，强撑着说：“没事没事！我卸了点力道的！”

　　可他说话时候还在倒吸气呢，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这话里水分不少。

　　苏羡正想说让他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就见时翡排开小李身边的几个人，捏着小李的嘴，用一次性杯子给他灌了一杯什么东西下去！

　　时翡动作太快了，旁边人都反应不不过来，小李冷不丁被灌了东西，咽下去之后疯狂咳嗽，时翡说：“特效药。”

　　小李本来还咳嗽呢，听他这么一说，条件反射摸了摸自己刚才被打得地方，当时就愣了：“不、不疼了……”

　　围观群众：“？？？”

　　真的假的？！仙丹见效都没那么快吧！

　　陈导：“……”

　　我去，小李是不是吃仙丹了？那这一下……挨得岂不是赚到了？

　　只有苏羡条件反射在想，我靠，我男朋友不会是朝杯子里吐口水了吧！

第97章

　　也不怪苏羡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之前时翡就一直念叨多亲他才能身体好之类的话，又见小李刚才还疼得起不来，现在都在众人的关怀下活蹦乱跳的展示自己没事了，他可不是一下就想到时翡往杯子里吐口水了么！

　　小李自己就是练家子，做武指的很多都是武替初审，小李自己也不例外，做这行摔摔打打受个伤真是在所难免，自己在这方面也算半个专业人士，觉得不疼之后，他就赶紧自己做了下基础检查，然后发现，本来估摸着至少是个骨裂的伤，真就一点事都没有了！

　　他们剧组本来就配了医生的，为的就是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能有个急救的，医生过来也是给小李一阵检查，最后说：“这要是不放心就再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我是没查出来什么不对。”

　　这下旁边人瞬间就从围着是关心小李的伤势，变成都开始关心那特效药究竟是什么。

　　翡翠相当耿直，一开口就冷酷又残忍地说：“别想了，你们买不起。”

　　工作人员们：“……”

　　本来还想多弄点药, 防止以后工作会受伤的小李：“……”

　　这一刻大伙原来心中的好奇和探究，全都不约而同变成了仇富的火焰，靠！有钱了不起啊！

　　嗨呀好气啊！

　　苏羡也无语了一瞬，但他到底跟时翡相处也有段时间了，承受能力要比旁人好得多，赶紧压着声音问：“你给他喝了什么？你不会吐口水了吧？！”

　　小道士虽然知道，翡翠的口水那能是一般口水么，但凡人观念还是先入为主了，总觉得不对劲，再想想这是自己男朋友啊！真是更不对头了！

　　结果时翡用震惊的表情看他：“你胡思乱想什么！我就在杯子里涮了涮手指！”

　　苏羡：“……”

　　这都行？！我靠，那他男朋友洗澡水岂不是逆天了？

　　小道士因为太过震惊，没发现他面前的翡翠把手往戏服袖子里藏了藏，本来莹润的指尖上，竟是隐约有些裂痕的样子，透出些微的翠色痕迹。

　　这是他刚才情绪太过强烈，自己捏碎的，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小道士还在震惊自己男朋友可能随便什么水里泡一泡，都有神奇功效，时翡却垂眸静静看着他，像是要将他每一丝轮廓细节都印刻在心里一般。

　　虽然早就已经是如此了，但这次不一样。

　　时翡张了张嘴，只觉得有什么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陈导知道苏羡和时翡的底细，已经从心底里笃定，这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灵丹妙药，又怕众人追问可能会犯了忌讳之类，咳，也是为了阻止时翡再拉仇恨了，就出来说：“小李去休息，换……”

　　陈导噎了一下，看了一眼苏羡，想到刚才他那惊天一击，真是忍不住又心塞起来，好好的本来能一遍过的镜头啊！现在要重拍了！

　　小老头心痛不已，最后憋出来一句：“换谁拿个杆把道具捆上捅他！”

　　苏羡当时就把脑袋低下去了，他刚还有点纠结男朋友泡水究竟是不是有神奇功效的问题，现在他不纠结了，他羞愧，他这都妨碍剧组工作人员人身安全了……

　　苏羡又给人家诚恳道歉之后，才就位。

　　周围人都安静下来了，苏羡的心思也重新回到了剧情上，一时竟有些茫然，他刚才出手，一是因为习武之人，自有一种本能的防范，但此刻细想，更多的，却是因为心底不知怎么的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意识。

　　他刚才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不能死！

　　苏羡也不知道这念头究竟是哪来的，本来他身体就处在一种很紧绷的状态，就像是真的经历过一场战斗一样，警惕着每一丝风吹草动，那一瞬间爆发的求生欲，让他下意识就动手了。

　　苏羡闭了闭眼，回想刚才的一切，竟觉得剧本里写着的，那些催人心神的魔音，真就响在耳畔一般。

　　陈导的喊开拍的声音传进耳里，苏羡几乎是本能地行动起来，刚才行进的路线招式，他早就记在心里，此刻再来，动作比起头一遍时候还要干净利落。

　　可他动作利落了，心中感受却完全与之相反，异样感越发强烈。

　　陈导看他翩然如真仙的样子，镜头里表现，竟是比刚才那一遍还要好，真是瞬间就把他殴打武指搞砸了完美一条过的事情给抛到脑后了，甚至还隐约有点觉得，小李挨得那一下不亏了，咳，这是在有仙丹吃的基础上才不亏。

　　陈导正满意呢，就见画面里，另一个武指小周，已经用杆子绑着道具往苏羡身上戳了！

　　好！就是现在！节奏非常——

　　陈导：“！！！”

　　现场群众们见识了一波翩然如真仙的道长，究竟是怎么果断狠绝地一转身，抬腿把人家手里那杆子给踹飞了的现场画面。

　　武指小周：“……”

　　小周感觉了一下自己发麻的虎口，在看看已经飞出去的道具，只庆幸自己刚才是拿的杆子，而不是自己上的。

　　苏羡真的太羞愧了，他没脸见人了。

　　那边陈导连骂都不会骂了，他不光不会骂了，他声都没了，一时间连苏羡的大师身份都抛到脑后徐了，忍不住怀疑人生，思考苏羡究竟是不是对手派来搞他的，不然怎么就能出这种事呢！

　　这都第二次了！

　　苏羡在自己这会也是无地自容，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以前那种尽力了，但业务水平实在够不上的NG也就算了，这次明明能做到的事情，却耽误了别人那么多功夫，他真的承受不来！

　　小道士这次不等陈导说了，主动道：“不用人了，我自己来，行不行？”

　　陈导表情麻木的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的。

　　本来用道具是为了方便做后期，但为了剧组工作人员的安全，陈导决定让后期麻烦一些。

　　苏羡在原地深吸几口气，摒除杂念，等着陈导的之时。

　　第一次开拍，陈导是担忧里夹杂着期待，第二次是意外里带着点惊喜，就是可惜最后惊喜成了惊吓，这第三次，陈导真是憋着一口气，心说事不过三，你再怎么大师，你也不能再来啊！

　　好在苏羡是没有挑战陈导承受底线的心思的，也不知道是方法对了，还是其他什么，这回是终于顺顺当当拍到师尊受创那里了！

　　陈导一看街拍掐准了，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卡！过了！”

　　旁边守着的化妆师立刻上前，准备好了的一件被人造血浆糟践过的破外袍，直接把他身上那件好的给换下来了，然后就把本来打扮的很整齐的苏羡头发稍稍扯松了一点，脸颊上也被添上了一些血痕。

　　化妆师一边画，旁边还有助理一边用手机记录下来详细的伤痕位置，免得回头万一要重新弄时候穿帮。

　　身边工作人员忙忙碌碌，苏羡下意识就开始寻找时翡的身影，他脑子里还有些乱，就想看到时翡，想跟他说说话，结果就看时翡在人群外，正看着自己，目光里有种苏羡形容不出的执着情感。

　　苏羡能清晰地知道，这眼神和时翡平时看自己的，是完全不同的，可究竟为什么不同，他却想不明白。

　　化妆师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把一尘不染的仙尊弄成了受伤的样子，而且根据拍摄要求，这些还不是最终的样子，剧本上写明白了，最后他身上这身白衣，是要被血浸透的。

　　苏羡想到这里，心底就涌起一阵不适，身上都感觉到了几分冷。

　　他忍不住又去看时翡，却见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苏羡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时翡不过来？

　　但他实在是没有时间细想，陈导这边准备一鼓作气把这一足镜头都拍完，苏羡这场戏要一遍遍地过，一遍遍地增加伤痕，直到最后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