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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领头多年的杀手经验丰富,直觉眼前的人惹不起,大喊一声:“撤!”

  当李兰修的扇骨比他更快,利刃的破空声像一支支立弦的箭,清光如天女散花一般飞舞。

  重物落在大雨里的声音砰——砰——砰,节奏富有韵律响起。

  方才站满人的庭院转瞬间空荡荡,只剩一地横七竖八的尸首,每个人的脖颈留下一道纤细的红线。

  楚越瞳孔微震,愕然盯着满地的尸体。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深沉,随手擦去脸上雨水和血迹,“我欠你一次。”

  见识到凡人和修仙者之间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依然能保持冷静,不卑不亢地把自己摆在平等的位置。

  这种冷静和自信,李兰修很欣赏,有骨气,有血性。

  不愧是天命之子。

  他扫一遍楚越,下巴一抬道:“出去洗干净再回来。”

  过了没多久,楚越在雨里洗的干干净净的回来了,衣衫收拾的整齐干练,削瘦冷峻的脸苍白,薄薄嘴唇浅淡,轮廓英挺俊秀,沦落到这一步,举手投足还保留着皇家风范。

  李兰修从神座莲花台上迈下,悠然坐到神台上,“跪到我面前。”

  楚越盯着他看几秒,撩起袍子,缓缓单膝跪地。

  “低头。”李兰修抬起一只手,灵力在掌中运转,汇聚成一个透明的符篆。

  楚越心生警惕,“这是何物?”

  李兰修笑得意味深长,“奴印啊!”

  这可不是一个好词。

  楚越神色紧绷。

  李兰修慢条斯理地解释:“奴印是奴隶的印记。有了这印记,奴隶无法伤害主人。如果你想杀我,你会比我更先死。如果我想要你死,只需一个念头。”

  有奴印的奴隶,从头到脚都属于主人。

  没有尊严,没有自我,要他死,他不能活,与主人豢养的畜生没什么不同。

  李兰修完全可以不告诉楚越,先哄骗他种下奴印,但他偏偏要说,他享受这个折辱天命之子的过程。

  楚越突然后悔刚才轻易地答应,感觉自己被骗了。

  李兰修的手搭在他的侧颈,轻轻抚摸两下,慵懒的声音黏一丝蛊惑:“乖一点,别让我感觉到你想反悔。”

  楚越抿着唇压抑耻辱和愤怒,李兰修的手很凉,像纤细匀薄的冰,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腕骨细腻玲珑,皮肤青绿的血脉淡淡的,很脆弱,有种握在手里就能拧断的感觉。

  楚越真想给他拧断。

  李兰修催动灵力植入楚越的脖颈,奴印只能由修为高的施法者施与修为低的被施者,如果被施者的修为高于施法者,那奴印会立即失效。

  不然这种逆天的东西,种奴印就能掌控更强者的生死,修真界岂不是乱套了?

  他的修为目前金丹初期,所以在楚越金丹之前,他们还能愉快地玩耍一段时间。

  符篆融入到楚越的侧颈,变成一块小小的鲜红印章,写着李兰修的名字。

  李兰修指腹摩挲着印章,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当天命之子的主人,这种感觉——真爽!

  楚越低垂着眼强忍着耻辱,离得太近,李兰修身上的香泽气息无处不在,有种隐秘的闷热感。

  “你叫什么名字?”

  李兰修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明知故问。

  楚越舌尖顶着下颚,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字:“楚越。”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李兰修扫视一遍楚越,少年一身玄色劲装,脸色也阴沉乌云密布,“以后我会叫你小黑。”

  楚越盯着他,平静地道:“我有名字。”

  李兰修捏住他绷紧的两颊,低下头凑近他,狰狞面具几乎贴在他脸上,“什么?”

  楚越直勾勾盯着他。

  李兰修感受到指腹摁着两颊咬得越来越紧,像是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能猜到楚越在想什么,天之骄子落魄到与人为奴,哪能受得了这种羞辱,唯有国仇家恨在心头,告诉自己包羞忍耻是男儿!

  啊……真是太有意思了!

  李兰修手指缓缓叩紧,楚越颊骨的疼痛和内心的屈辱交织,他漆黑双眸冷峻沉凝,不肯退让。

  他越是这样表现,李兰修那种异样的兴奋感更盛,他轻笑,指腹在楚越脸上轻轻摩挲,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受楚越的呼吸变得急促。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

  李兰修一字一顿着低语。

  楚越强压下所有情绪,盯视他脖颈那处如同吻迹的疤痕,暗自度量需要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捏断他的脖子。

  李兰修玩得很尽兴,走出门扇子一撂,剑尘寒铁扇变成巨大的飞渡法器,他跃上扇子,避雨决令他周身衣不沾水。

  他坐在扇子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楚越脱下黑衣人外袍,裹住周太傅的头颅,冒着雨出门离开,直到天色大亮,他安葬完周太傅回来了。

  李兰修朝他一勾手,“上来,跟我回宗。”

  楚越腾身踏上扇子,盘膝坐在他身后,阖着眼睛打坐休憩。

  寒铁扇飞回渭城,进入重玄宗巍峨耸立的山门,漫无边际的云海翻涌,云海之中的山崖里一座宝殿若隐若现。

  几条瀑布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宛如瑶台玉带围绕着山崖,崖壁上汹涌澎湃的水花飞溅,太阳的光晕下,一派辉煌壮丽。

  寒铁扇似箭掠过瀑布幕帘,漫天的水雾弥漫,这便是“洗尘”,洗去尘世间的恩恩怨怨,从此步入仙门,与凡尘俗世再无瓜葛。

  过了洗尘雨,外门宝殿近在咫尺,李延壁曾经的朋友在外面当长老,以前紫台峰风光时常来喝酒。

  外门长老是个大肥差。

  每年五月重玄宗宗门大开,在山下渭城设立招录点,测过灵根,走过问心阶,便会来到外门学习修行基础知识。

  半年后宗门举办拜师大典,过了考核的弟子能入内门,可在十二峰里选择一峰拜师学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修行最重要的是灵根。

  天灵根的弟子在招录点就被诸位峰主相中,要把好徒儿抢到手,免不了与外门长老打交道,一来二去,长老少不了好处。

  李延壁性情刚直高洁,以剑术自傲,不屑这些腌臜事,外门白长老是个势利眼,疏远了与李延壁的关系。

  多年前紫台峰一众优秀弟子死于魔宗交战,如今没有出色的苗子输入,人才青黄不接,逐渐落魄,宗门大比里年年垫底。

  外门长老就更瞧不起李延壁了。

  李兰修落下扇子,走上宝殿的阶梯,殿内房门大开,遍布一排排多宝阁,摆着琳琅满目的宝物,美貌的童子婢女穿梭其中。

  楚越走在他身后目不斜视。

  白长老躺在一个少女的怀里睡大觉,容貌清秀的童子正在给他捏腿,逍遥又快活。

  李兰修走到案几前,笑道:“白长老,别来无恙啊!”

  童子见到这一幕惊掉下巴,执事长老位高权重,谁敢这样跟长老说话?

  白长老猛地睁开眼,见到他脸上傩戏面具脸色一僵,随即哈哈笑道:“贤侄啊!你怎么来了?”

  这帮老狐狸一向会做表面功夫。

  李兰修坐在他身前的椅子,“我给你带了个人来,以后他就是外门弟子了。”

  白长老打量楚越,察觉这少年身上毫无修为,但一介凡人,进了仙门竟气定神闲,优雅自如,实在少见。

  “这是你的……”白长老没听过李兰修有什么朋友,李兰修人品太烂,宗门内弟子避而远之。

  李兰修没回答这个问题,淡道:“我引举他入宗门。”

  楚越讶然地望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恢复平静,他不相信李兰修有这么好心。

  引举入门是重玄宗不成文的规矩。

  九州大陆大大小小修行门派多如牛毛。

  重玄宗虽是四大道宗之一,比起天下第一宗的凌云剑派,背靠修仙世家富得流油的流云宗,只能与只收女弟子的玉女宗扳扳手腕。

  人往高处走,若有上等灵根,天赋绝佳的修道者,第一选择必定是凌云剑派或者流云宗。

  重玄宗岂能坐视他人吃肉自己喝汤?!

  于是,心思活络的峰主们各显神通,派遣弟子在九州大陆四处游历,挑选灵根优秀年龄又小的弟子——这种最好骗,一骗一个准。

  引举其入门,在外门学习之后,进入内门直接算作峰下弟子。

  只是,这些弟子往往都是上等天灵根,最不济也是双灵根,白长老身在外门,见多了天才,练就一双慧眼,看人的眼睛便知道有没有慧根,能不能修行。

  楚越虽然气度不凡,可实在不像是有慧根的样子。

  白长老笑眯眯地说:“贤侄,我知道你在为门派试练与宗门大比着急,你们紫台峰除了处玄拿得出手,其他人实在……但你也不是这么个急法,回去跟你爹说说,让他给我低个头,我念在往日情谊,送他几个弟子。”

  十二峰主除了李延壁,人人都给白长老送过礼,丹药功法、美人如玉、法宝利器。

  他收礼办事,为峰主与心仪弟子牵线搭桥,每年拜师大典只是走个流程。

  李延壁一毛不拔,不止不送礼,见了白长老横眉冷目,瞧不起眼。

  长老也瞧不起李延壁,清高,持正,自以为干净,目中无人。

  修仙不止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李延壁活了几百年还不懂这个道理,活该有个废物儿子,还被昔日死对头骑在头上撒尿!

  李兰修懒得跟他废话,敛了笑意道:“我引举他入宗门,快点,给他点魂灯。”

  白长老脸色不悦,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倒要看看即将到来的门派试练,紫台峰能丢多大的人!

  他命弟子去拿魂灯,魂灯由特殊的火焰化成,融入一滴血便与弟子生命相连,人死灯灭。

  一旦点了灯,便正式入了重玄宗,成为宗门的外门弟子。

  李兰修转过身瞧着楚越,冷声道:“一个月内筑基圆满,否则——你没必要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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