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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在永宁镇时,我没有父母,和养父母又阴阳两隔。旁人说我是天煞孤星,我起初还会难过,难过久了后也就不在意了。”墨璟轻呵一声,垂下眼眸,翘长的眼睫遮住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我原本以为我一个人能够适应好的,就算一人独行,也能活得自在。”

  “直到我遇见了你。”

  见墨璟笑着说出这句话,白锦欢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他有些慌乱,刚想出声说些什么,就听墨璟故作无事地摆了摆手,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

  “你有通天的法力,有爱你的八个兄弟姐妹,有忠心耿耿又像朋友一般存在的青玄。”墨璟心事重重地咽了口口水,最后缓缓闭上眼睛,“你的人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繁花似锦的存在,所有人都敬你爱你关心你,可能对你来说,我是最微小的存在。”

  “若不是庙里那一桩荒唐事,可能你这辈子都不知道紫霄山下住着我这样一个人。我们之间有身份之差,有云泥之别。你是众星捧月的月亮,我只是凡间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人,一个年岁短短百年的凡人。”

  墨璟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那笑容让白锦欢心口一痛,茫然不知所以:“来到妖族,我忽然,忽然,不知道存在的意义。”

第039章 墨璟狐狐互诉衷肠

  墨璟语气平淡从容,就连情绪都没有多大起伏,好似方才短暂的落寞自嘲只是二人相对时,随口提起的一句闲聊。可白锦欢知道,他虽然表现得正常又平和,可语气细细听来,却暗藏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悲痛。

  白锦欢在青丘狐族的庇佑下潇洒肆意的活了几百年,虽然平日里性子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可面对自己在意的人,心思也能细腻敏感许多。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忽略了的一个问题,便是墨璟在地宫的处境。

  他虽然安排了青玄处处贴心照应着墨璟的衣食住行,可青玄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妖,除了遵循他的吩咐外,同墨璟压根儿没有多少情感上的联系。连一向懂得自己心意的青玄都如此,那些随处可见的服侍小狐妖们更是可见一斑。

  养伤的这些日子里,他一人待在地宫早已经枯燥乏味,而墨璟何尝不是同他一样的处境。他是青丘九公子,就算困于一室,也能凭借自己对地宫的熟悉从而自得其乐。可白锦欢知道,墨璟向来规矩,怕是要孤独。

  白锦欢不由得想,一个人在青丘地宫里独处的时候,墨璟可能在想些什么?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看到绚烂神奇的妖法,看见同人间处处不同又有部分相似的妖界时,他这颗质朴凡心,又会有怎样的慨叹和无奈。

  之前瞒着白澈同青玄秘密相会时,就听青玄偶然提起,墨璟白日里总是喜欢一人独坐窗边,看着窗外景色出神。白锦欢那时虽然担忧,可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然没能更近一步关心墨璟的处境。如今听他在自己面前宣泄情绪,他即心疼,又欢喜。

  他之前总是遗憾墨璟从小到大读惯了圣贤书,在孔孟之道的熏陶下养出来的是个情绪内敛,不擅表达情感的君子。原先自己还是一只卧在他膝头的小狐狸时,墨璟还会对着自己和天边明月表达心中的惆怅思念。

  可自从化为人形陪在他身边后,除了清明祭祖时那特定的氛围渲染,墨璟同自己,几乎再没有这样推心置腹的时刻。

  白锦欢知道人若是总将心事憋在心中,迟早要憋出病来。他希望墨璟能够对自己敞开心门,多多对自己分享他的喜怒哀乐。可墨璟来到青丘,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再和之前那样沉静温和,反倒处处显露忧愁。

  如今总是紧闭心门的蚌壳对自己悄然打开一条缝,试探着伸出手来想要找寻帮助,白锦欢自然是开心。他像是经验不足的渔夫,眼瞧珍珠近在咫尺,虽然没有熟练的技巧,好在还有一颗算不得多值钱的真心。

  白锦欢从精美华丽的宽大衣袍中伸出手来,与衣袖相比,他因为养病疗伤而微微削瘦的手掌显得精致又易碎。他的手肘撑在桌上,握住墨璟搭在桌沿边的手,力道不大,像是掌心握着一只新生的雏鸟,珍视又郑重。

  他掀起眼皮,一双眼睛认真又温柔地看着墨璟,仿佛大千世界变化万千,心里却只能装得下一个眼前人。白锦欢的眼神坚定又柔和,看久了恍然还有些迷离,带着点儿暧昧的心猿意马,让墨璟心头一动,竟莫名有些紧张。

  白锦欢见他紧张,随即垂下眼来羞涩地笑了一下。他仍旧没有放开墨璟的手,反而继续这样的姿势,对他情真意切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来:“墨璟,我知道你心里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惶恐,所有的孤独和迷茫。”

  “我知道多说无益,可能你也听不进去。”看着面前的墨璟,白锦欢不知为何,竟也惴惴不安起来。他咽了口口水,那双眼中仿佛有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情感:“可是我想告诉你,在人间能够遇到你,和你相处这些时光,我真的很快乐。”

  “你可能不相信,觉得自己于我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不是的,墨璟。”白锦欢轻轻摇了摇头,见墨璟表情动容,似是有些动摇,便变本加厉地对墨璟掏心掏肺,“你对我来说,向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在养病的这些日子里,我时常在想,你在青丘住不住得惯,吃不吃得惯。”白锦欢忽而歪头笑了一下,那笑容看来竟然还有几分少年的天真。墨璟看着他含笑的面容,只觉得方才还空空荡荡的心,渐渐被柔情填满。

  “我担忧你的处境,即使派了身边最信任最可靠的人去照顾你,却还是觉得不放心。”白锦欢将另外一只手也搭在了墨璟手上,同时手下用了些力气,将他的手紧紧攥住,像是彰显着他在自己心中不可或缺的地位。

  “看到你难过,我也会难过。见到你开心,我也发自心底地感到开心。”白锦欢探出一点舌尖来舔舐自己有些干燥的唇瓣,情意正浓,他不想放过这样能够互相敞开心扉的机会,“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可我知道,墨璟,我很在意你。”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墨璟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的一颗心怦怦直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的五感好似都被暂时封闭,全身上下的感觉都聚集在他与白锦欢交叠的手上,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只有他们之间的触碰,温暖又真实。

  白锦欢的声音低沉又轻柔,对着墨璟轻轻地诉说着内心的想法。这么多年,他几乎从不会同人这样推心置腹,即使是面对白澈和鹤羽,也会有所保留。如今看着面前朝他展示脆弱的墨璟,白锦欢也有些不管不顾起来。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闪烁着少见的真诚与深情。白锦欢望着墨璟,透过眼眸倾诉着内心所有的情感。明明在这场表达情绪的交流中,他是主导者,可他心底却有着隐约的不安,忐忑地等待着墨璟的回应。

  “墨璟,你会怪我,再次相遇后,没有第一时间对你表明身份吗。”

  白锦欢眉头微微蹙起,眼底闪过一丝不安。他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才会让墨璟卷进这一切是非斗争里。若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自己,墨璟或许还是那个永宁镇上唯一的私塾先生,日子虽然清贫辛苦,却也过得平安顺遂。

  墨璟放松了自己的眉眼,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来。随着这一呼一吸,他的心逐渐轻盈,好似有一缕天光,刺破经久不散的乌云。墨璟摇了摇头,在这宁静的独处空间中,心底好似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情感在生根发芽。

  “我知道。”他抬眸望向白锦欢,将他所有的不安尽收眼底,“锦欢,我从来都知道。”

  白锦欢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墨璟是何时何地知道他的身份的,有些时候话语总是显得苍白无力,若是两心相知,彼此之间只需要交换一个眼神。他的目光与墨璟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一切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宣之于口。

  “是我不好,连累了你。”白锦欢歉意地低下头,语气恹恹,脸上满是自责的神情,“我自私地待在你身边,不仅毁了你的生活,还让你暂时回不去人间,只能在青丘暂住。可我又深陷泥沼,不能陪你一起,留你一人在地宫孤孤单单。”

  “这从来不是你的错。”墨璟捏了捏白锦欢的手心,像是想凭借这样的方式给他传递力量,“若我内心足够强大,就算是身处异界又有何妨。锦欢,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世事错落都是命中注定,可我真的很高兴能遇见你。”

  这话像是彻底击溃了白锦欢的心理防线,他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听着白锦欢时不时传来的几声抽泣,墨璟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要给白锦欢擦眼泪,可白锦欢低着脑袋,不肯让他看见脸上表情。

  墨璟无法,只得温柔地哄着他。他摇了摇头,胸膛轻轻地起伏着,像是为了掩盖内心的紧张而努力保持镇定:“锦欢,不怪你,是我太弱小了。”

  “你是妖族的公子,我只是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姓甚名谁的普通凡人。”明明说着这样无力的话,可墨璟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得温和有力,“虽然在这地宫,人人都喊我墨公子,可我心里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沾得你的光。”

  “我一人在地宫独处时,时常在想,在这光怪陆离的妖族地界,我这样一个普通凡人,到底算得了什么。”墨璟嘴角忽而勾起一抹笑来,不是之前那般的自嘲惶恐,反倒透露出几分坚定,“可你今日同我说的这些话,倒是让我知道了在妖族存在的意义。”

  “就算来历不明又何妨,我童年成长幸福又快乐,虽然这快乐转瞬即逝,却也真真切切存在过,我已然知足。”墨璟扬眉笑了一下,笑容驱散了些许他眉心的疲惫,“锦欢,我原先不相信缘分一说,只觉得是多情种的托词,如今遇到你,方才觉得是上天注定。”

  白锦欢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墨璟。他的眼角还是红的,面上残留的泪痕显露出主人方才的心神激荡。墨璟看着面前哭得不像狐狸,反倒像一只小花猫的白锦欢,没忍住叹了口气,随后不知从那里摸出了一方帕子,替他擦着脸上的眼泪。

  他凑上前来,一呼一吸都打在白锦欢的脸上。白锦欢怔愣地仰着头,感受着墨璟手上轻柔的动作。他看着墨璟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如冠玉的俊秀面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脸上好像悄悄地爬上了一层心动的绯红。

  墨璟微微蹙眉,语气听起来不像责怪,反倒透露出几分心疼:“怎么在哭啊。”

  白锦欢没有说话,在墨璟面前,他半点不在意身为青丘狐族公子该有的体面与威严,只想当一只吃喝玩乐的小狐狸。他仍旧记挂着墨璟方才未曾说完的话语,于是只扬起脑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墨璟自然瞧见了他这般激动紧张的表情,却故意吊着他的胃口。他仔仔细细地替白锦欢擦干净了脸,给面前哭花了妆的小狐狸收拾出一张能够见人的面容来。做完这一切,他才放下手帕,轻轻松了口气。

  “锦欢,在这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片天空,我只在意你。”墨璟满目深情地望着白锦欢,白锦欢心跳好似停了一拍,随后如擂鼓般震动起来,“我与所有人的缘分不过昙花一现,唯独与你,希望长盛不衰。”

第040章 墨璟一人约见白澈

  这如同告白的话语让白锦欢几乎无法思考,他的大脑停止运转,所言所行都顺从心意,没有一丝一毫的理性思考。他听见自己怔愣着答了一声“好”,而后墨璟方才还温柔恬静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明媚起来,像是乌云散去后的明亮天光。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似又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可方才已经在墨璟面前丢了一次脸,现下绝对不能丢第二次。白锦欢装作不经意地抬手用手背擦着眼角,将心口那股甜蜜的酸涩劲儿压了回去,故作开朗地道:

  “我和你的缘分,便是这妖界中的永生花。”白锦欢眼神闪烁,一动不动地看着墨璟,他的神情有些紧张,内心却十分欢喜,“即使所有人都觉得永生花随处可见,不值一提。可你我之间的情谊,犹如此花,坚定不移。”

  墨璟将自己空出来的一只手搭在白锦欢的手背上,现下他们四手交叠,仿佛真的将命运缠绕在了一起。墨璟抬眸望向白锦欢,随即轻轻笑了一笑。心头忧愁消散后,那笑容明媚又张扬,正符合他现在的大好年华。

  “听青玄偶然提起,妖界生着永生花,生命力顽强。”墨璟顿了一顿,眼底闪着细碎又明亮的光,好似吸引了窗外艳阳,“即使水淹火烧,风雨交加,只要有一点在土中扎根,便能给自己搏一条出路来。”

  “还有青丘漫山遍野的千里香,香气馥郁,经久不衰。”墨璟眼底流露出几分天真的憧憬,语气艳羡,“锦欢,若不是遇见你,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原来世界广大,当真天外有天。如今三生有幸能够来到这里,确实想见上一见。”

  白锦欢知道墨璟是在故意转移话题,打破这略显悲伤的氛围。他知情识趣地配合墨璟,骄傲地扬起下巴,眼角眉梢尽是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肆意轻狂:“那有何难!等我彻底摆脱了这恼人的困境,便带你去四处逛逛。”

  “我可以和你一起,春日看青丘大片的千里香。”白锦欢看着墨璟,许下了自己真诚的诺言,“夏日带你去龙神渊戏水,秋日随着一行白鹤飞到云上去,冬日则到妖族边界,看北疆几乎要将人淹没的鹅毛大雪。”

  虽然不知道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可此时此刻,墨璟和白锦欢只想要专注当下。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像小孩子之间互相做约定一样朝白锦欢勾起了手指。白锦欢看了一眼他伸出来的手指,浅浅地笑了一下,也伸出手去。

  二人手指勾在一起,抬眸时视线在空中交汇,好似不带欲望的亲吻,转眼间便生出柔情的火花。不知是谁先出口许下誓言,另一人唇角勾出清浅笑容,应声答道:

  “约定成功,不离不弃。”

  原本是个十分和谐温馨的场景,可白锦欢在勾手的那一刻,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答应白澈说,有朝一日要将墨璟送回人间的事情。他心底忽然涌出了一股名为后悔的情绪,脸上闪过一瞬的懊恼,随即被他尽数掩去。

  白锦欢总觉得白澈和墨璟之间的相处氛围有些奇怪,可他也说不出这奇怪之处究竟在哪儿,只能希冀于墨璟的回答。约定结束后,他没有收回手来,反而好奇地攥住墨璟的手腕,朝自己的方向不轻不重地拉了一下。

  墨璟不明所以,抬眸望向白锦欢。只见白锦欢的目光认真又好奇,落在自己身上时好似还带了点莫名的审视,疑惑地问道:“墨璟,你是不是曾经见过白澈。又或者说,你和白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墨璟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心跳紧张地漏跳了一拍。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空着的另外一只手在桌子下抚上了自己的膝盖。墨璟不知白锦欢问话意图,只能不变应万变,装作面不改色的回问道:“为何这样说?”

  白锦欢心头有种莫名的感觉,可若问其缘由,他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狡黠的九公子诚实地摇了摇头,对墨璟老实交代着自己的疑虑:“我也不知道,就是单纯地觉得我这个七哥看向你的目光,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白锦欢没有给墨璟说话的机会,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他率先对墨璟抛出疑惑,又自顾自地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合理的解释:“或许是我近来闲着养病,着实是太无聊了,才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墨璟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白澈,甚至比白锦欢以为的时间还要早。早在永宁镇上时,他便已经同白澈打过了照面。可当时那个珠光宝气的公子,远不像现在这般,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他几乎要退避三舍的气息来。

  墨璟虽然只是个普通凡人,却也懂得人与人相处的情感彼此间有着牵挂和羁绊,想必随日月而生的精怪也不例外。他和白锦欢相处不过月余,便已推心置腹,更何况是血缘亲情。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是万万割舍不了的。

  虽然白锦欢对自己说了那么一番真情流露的话语,可墨璟还是忍不住地想去比较。他没法估摸自己在白锦欢心中所占的分量,更没有底气去和他的亲哥白澈相比。墨璟不禁去想,就现在他和白澈剑拔弩张的氛围,说不定有朝一日,白锦欢会在他和白澈之间痛苦地做出选择。

  虽然从小读圣贤书,可他不是大爱无疆的圣人,也有属于自己的私心。墨璟既不希望白锦欢痛苦,又不确定自己在他心中和白澈相比孰轻孰重,便自私地将这件事情彻底瞒了下来,打算永远烂在肚子里。

  他虽然不知道白澈当日突然叫住自己是出于何种目的,也不知道这个把白锦欢当眼珠子一般在意的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墨璟总觉得他和自己是一样的人。虽然为人处世南辕北辙,却是殊途同归,白澈必定也不会说。

  墨璟一句话没说,只轻轻笑了一笑,像是闲谈时聊到了开心快乐的事。他见旁边果盘里有好几个皮薄肉大,色泽又橙黄鲜亮的橘子,便随手将果肉剥了出来,分外自然地递给了白锦欢吃,想要借此分散他的心思。

  白锦欢本就是疑惑来了随口一问,见墨璟递到面前的橘子,顿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困惑丢到了天涯海角。他万分欢喜地接了过来,一瓣一瓣分开丢进自己嘴巴里。他的心思被橘子分去,自然没有继续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等白澈回来,我定要和他说已经大好了。从明天开始,我便带着你玩儿,教你练气吐纳。”白锦欢一边兴致勃勃地嚼着橘子,一边儿眉开眼笑地和墨璟约定明日的行程,“虽然不能练成隔空取物这样的仙人手法,却也能强身健体,愉悦身心。”

  墨璟笑着应答,见白锦欢喜欢吃水果,于是顺手将果盘里需要剥皮的水果尽数处理了。二人久别重逢又推心置腹,彼此之间有说不完的话。与喜欢的人聊天总觉得时间过得格外快,等墨璟回过神来时,已经过了大半天。

  虽然白锦欢邀请他继续在地宫里坐上一会儿,可墨璟知道,白锦欢大病初愈,不适合过多地耗费精神,自然还得多多休息。他再三答应明日定会按时赴约,白锦欢才恋恋不舍地放他离去。墨璟回头望他,发现他眉宇之间尽是眷恋。

  离开白锦欢的房间,墨璟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自己在青丘的住处,反而在距离大门不远处驻足沉思。青玄不知人在何处,墨璟身旁只有一些年岁不大的小狐妖们服侍,一个个低眉顺眼,静立一旁。

  墨璟深深地看向白锦欢紧闭的房门,心里下定决心。他询问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小狐妖,语气温和体贴:“请问你们七公子办公的地方在哪里?我想要找他。”

  小狐妖没想到得白锦欢如此看重的墨璟居然主动和自己搭话,顿时战战兢兢,连头也不敢抬起。他话语带着颤音,哆哆嗦嗦喏了一声,这才用一种不急不缓的步子,领着墨璟朝七公子白澈处理事务的宫殿走去。

  墨璟看着面前小狐妖抖如筛糠的模样,心头不免感觉有些郁闷。他从小到大过得都是平凡人的日子,自然不习惯有人随叫随到地在一旁侍奉自己。墨璟自认为已经足够温和亲切,却没想到随口一问,还是吓到了面前的小妖。

  这小妖看起来比青玄还小,墨璟看着他恭敬顺从的模样,总觉得除掉脑袋上尚未收回的狐狸耳朵,这些小妖们的外表模样,同人间同龄的十二三岁的小孩别无二致。墨璟看着他们,总想起自己私塾的学生,也不好意思让他们服侍自己。

  青丘地宫九曲十八弯,在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后,墨璟才来到了一扇古朴庄严的大门前。门旁有四个小狐妖左右分散侍奉,领路的小狐妖同门旁一个小妖耳语几句后,墨璟注意到,那小妖大着胆子抬眸瞧了自己一眼,这才低垂着脑袋,进去禀报白澈。

  不消多时,进去禀报的小妖才一脸歉意地出来告知。墨璟在来的路上早就做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或许会被白澈晾在一旁,因此也没有过多在意。他遣散了身旁的小妖,独自一人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安稳待着,等白澈答应见自己。

  一人独处时,繁乱的思绪自然也能慢慢静下来。墨璟虽然只是个普通凡人,可从小到大在书香氛围中耳濡目染,即使学得是君子之道,却也在和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慢慢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他能感受到白澈对自己淡淡的恶意。

  原先他以为这恶意只不是是因为白澈作为哥哥,见不得弟弟白锦欢因为自己受伤,所以才流露出来的护短情绪。可今日听锦欢不经意间谈起,墨璟心中才警铃大作,发现这件事情好像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当日在永宁镇上,白澈为何要突然叫住自己,为何见到他面容时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墨璟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可这些疑问他不能对白锦欢这个处于漩涡之外的当事人提起只言片语,唯有白澈能够给他解答。

  他想得出神,原本该平复下来的心绪反倒越来越急躁。就在墨璟几乎要忍不住心头冲动时,面前那扇古朴庄严的大门悄然打开,像是猛兽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小狐妖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抬手至身前,打算将墨璟引到宫殿里去。

  墨璟跟在小妖身后,一步一步踏入宫殿。白澈坐在高台桌案后奋笔疾书,就算听到了声响也没有抬头给他任何一个眼神,只淡淡地道:

  “你来了。”

第041章 墨璟白澈堂内对峙

  墨璟不在意白澈这轻蔑的语气和举动,他神色如常,面上看不出半分端倪。墨璟昂首阔步走了进去,在宫殿正中负手站定,朝白澈弯腰作揖,做足了一个客人见到主人时该有的恭敬姿态,沉声唤道:“白公子。”

  既然这个低贱的凡人主动来找自己,白澈就算再不喜,可看在白锦欢的面子上,还是不得不给这凡人三分薄面。他本就因为青丘事务繁多杂乱而焦头烂额,骤然脱离公务,面上表情仍旧还是那副焦躁模样,存着几分不耐。

  他语气不善,听起来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一双深沉阴郁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直勾勾地望着墨璟:“墨公子不好好在小九给你准备的房间内待着,怎么有这样的闲心来找我。”

  这宫殿内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一些随侍的小妖。能在白澈办公地方服侍的小狐妖们,个个都被他调教得当,平日里只当自己是一个遵守命令的人形棒槌。长期的规训让他们几乎没有自我思想,只会机械地服从吩咐,不会看不该看的事,不会听不该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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