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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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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早晨那会儿,因为裴长临怎么都不肯放他起床,他便找了个要如厕的借口脱身。
怎么这就生气了。
“我要帮阿姐干活嘛。”贺枕书连忙放下手里那一盆衣物,走上前去,“要不我再陪你回屋躺会儿?”
裴长临瞥了他一眼,神情缓和了点:“不用。”
他起身去堂屋里拿了晾衣绳,帮着贺枕书把洗干净的衣服晾晒在院子里。干完了活,才又回到屋檐下。
裴兰芝现在已经练就了完全忽视他俩的能力,任凭这两人在她面前是打情骂俏也好,黏黏糊糊也好,都能做到视而不见。这会儿两人走过来,也并未抬头,只是默默把椅子往边上移了移,给两人腾出空来。
贺枕书:“……”
裴长临去屋里搬了把椅子出来,想让贺枕书坐到边上,但后者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
“裴……夫、夫君……”
先前假扮夫妻时,贺枕书没少在外人面前这样称呼裴长临,那时压根不觉得有任何不适应。但如今再喊出来,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看了眼还坐在旁边的裴兰芝,强作镇定道:“我有点事……你能不能先陪我回屋?”
裴长临不明所以,但仍是点点头:“好。”
还是他们要想办法赚钱的事。
无论是裴木匠和周远出去干体力活,还是裴兰芝在家里做编织,赚的钱其实都不多,不足以支撑裴长临每月的药钱。贺枕书不擅长手艺活,又暂时找不到抄书的活计,只能再另想别的办法。
事实上,他并非完全没有路子。
“你是想说……胡掌柜那里?”贺枕书这么一提,裴长临立即猜到他想说什么。
先前在青山镇时,那字画行的胡掌柜曾高价买下贺枕书绘的竹伞,还想邀请他去为字画行供稿。不过贺枕书瞧出那胡掌柜做的其实是赝画生意,最终还是婉言拒绝了对方。
贺枕书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当时还是不够缺钱。”
那会儿裴家是不富裕,但至少不需要为卖药发愁。可现在呢,裴长临每个月吃的人参就要十两银子,常规要喝的汤药也不便宜。这么吃下去,不出两个月家里的积蓄就要全被用光了。
不想点别的法子是不信的。
至于胡掌柜那边,虽然那时贺枕书写了封信送去青山镇,明确表示自己无意以此谋生,但胡掌柜并未就此罢休。
他在收到信后,甚至给贺枕书写了回信。
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通篇言辞恳切,希望贺枕书能再多考虑考虑。甚至还体谅他近日农忙,答应让贺枕书等到农忙后再给他答复。
所谓农忙之后再答复,便是指这几天了。
“可你不是最厌恶赝画生意么?”裴长临道,“你不用勉强自己,实在没法子,我做些小玩意去卖。”
“那怎么成?”贺枕书连忙摇头,“大夫说过你不能劳累的,平时自己做着玩就算了,正经靠这个赚钱肯定不行。你就安生歇着吧,好不容易把这条命捡回来,万一又病了,花的钱更多。”
裴长临:“我是不想看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是可以两全的。”贺枕书道。
与胡掌柜合作倒没有多么委屈了他,左右他只是个供稿的,他们原本就自身难保,哪里轮得到他挑三拣四。但那样来的钱毕竟不正当,如果能有两全的法子是最好的。
比如,说服胡掌柜,让贺枕书能以他自己的名义卖画。
“就是不知道胡掌柜能不能答应。”贺枕书靠在窗户边,轻声叹气。
当初刚遇见胡掌柜时,贺枕书心里就有过这样的念头。之所以没有当时便说出来,就是因为他并无自信能说服对方。
他是个双儿,一没有名气,二没有功名,谁会愿意买他的画作?
也因为没这自信,贺枕书不敢当着阿姐的面提起这件事,只敢回屋偷偷与裴长临商量。
“可以一试。”裴长临想也没想,当即道,“从古至今,哪个书法大家不是从名不见经传做起的,你不比他们差。”
贺枕书自然不觉得自己能与那些书法大家相比,裴长临这话着实夸大了些,但他听来仍然很开心。
贺枕书抿唇笑了笑,道:“我不求那些名利,只要能解家里的燃眉之急就好。”
他说着,又思索起来:“我回头给胡掌柜写封信去,不,今天就写。我得好好想一想措辞,我第一次写信推举自己呢,是不是得再附上几张字画才好?怎么办,好像现在就开始紧张了。”
他是当真有点紧张,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甚至这会儿就想去找来纸笔,开始打草稿。
被裴长临拉住了。
“冷静点。”裴长临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把人圈在窗边那方寸之间,含着笑意,垂眸看入那双明亮的眼眸中。
也许贺枕书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底闪烁着无比鲜活的光芒。那是他的自信,他的热爱,是他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
那是他想做的事。
那神情让他比往日更加吸引人,好看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裴长临注视着他,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他低下头来,轻声问:“我能吻你吗?”
第26章
贺枕书脸颊猝不及防烧起来。
他心跳飞快,下意识想往后退去。可他身后就是窗边微凉的墙壁,身侧横着一张桌案,唯一的去路被面前这人仗着身形高大挡了个结结实实,手腕也被对方轻轻握着。
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一个极其被动的姿势。
贺枕书别开视线不敢看他,想强作镇定,开口时去险些咬到舌头:“你、你胡说什么,哪有人会这么问的……”
“可上次……”裴长临将他的一切神态变化都看入眼里,声音又轻又软,“上次你好几天没和我说话。”
好像是这样没错。
那时他的确是被裴长临吓到了,好些天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偏偏裴长临也不肯来与他说清楚。
的确是有些生气的。
但现在的心境,与那时已经截然不同。
他现在依旧非常紧张,可在那紧张与不安之下,第一反应却不是要逃走或躲避,反而是……有些期待。
贺枕书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因此,他只是偏过头,含糊地说:“你……你别胡闹了,我还——”
他话没有说完,侧脸忽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落入水面,荡开极轻极浅的涟漪。那触感稍纵即逝,快得几乎察觉不到,贺枕书转过头来,却见对方站直身体,神色似乎有些紧张。
好像当真怕他又生气不理人似的。
“是还你的。”裴长临赶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我生病那会儿……你肯定是骗我了,我要讨回来。”
语气不仅理直气壮,甚至还很得意。
“你——”
这与贺枕书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还以为……会与先前不同的,可谁知道居然只是这样……
也不知裴长临是太怂,还是太容易满足,压根没意识到自家小夫郎那点莫名的失落。他仍然低头注视着贺枕书,唇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若是跟大黑一样有尾巴,恐怕已经要飞快地在身后摇动起来了。
傻瓜似的。
贺枕书又气又恼,方才心中那点荡漾和期待全都不复存在。他一把将人推开,正色道:“好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耽误我做正事了。”
他不再理会裴长临,兀自去角落翻找他那陪嫁的箱子。
裴长临方才还在傻乐,不明白自家小夫郎怎么忽然生气了,只得乖乖跟上去,不敢再多做什么。
贺枕书将笔墨纸砚从箱子里一样一样翻找出来,裴长临在边上殷勤地接过,去桌上铺开,还主动替他研起了墨。
贺枕书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点。
裴长临这屋中只有窗边这张桌案适宜写字,不过想要用来作画还是小了些,甚至没法将画纸完全铺开。正是这个原因,裴长临才会想给他专门做个书桌。
可惜他近来身体一直不好,裴木匠又忙着出门干活,只能一再搁置。
但如果贺枕书当真想长期与字画行合作供稿,一套合适的桌椅书柜是绝不可少的。
裴长临一边帮小夫郎研墨,一边在心里琢磨着。
.
贺枕书往日题诗作画几乎提笔就来,可向字画行写一封自荐信却难倒了他。
这一封信写了整整三天,写废的纸团扔了满地,还是没能写出一封让他满意的书信。
又一个纸团被贺枕书揉皱扔到地上,纸团滚到裴长临脚边,被他弯腰捡起来:“村里别家要是看见你这么糟蹋纸,得心疼死了。”
笔墨纸砚对于普通农户家是金贵东西,裴家也有一位小叔在私塾读书,自然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不过,谁让贺枕书家中以前是开书肆的,最不缺的就是纸。在村中这些读书人都只用得起最便宜最薄的毛边纸时,他的嫁妆里就有整整一箱宣纸,全是最厚最好的那种。
贺枕书从小到大,心中就没有过纸张金贵这种念头。
因而,此时他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何不妥,重新拿过一张剪裁好的宣纸,书写起来:“可是没写好的就是不能要了呀,总不能将涂得乱糟糟的书信寄出去。”
他提笔书写,刚写了几个字,又停下来。
贺枕书盯着面前的信纸,皱着眉头思索许久,抬手又想把这张纸揉皱扔掉,被裴长临及时拦住了。
“阿书。”裴长临拉住他的手腕,让人转过身来,“你别太紧张。”
贺枕书眨了眨眼,没有反驳,只是轻声叹气:“我要不是双儿就好了。”
贺枕书其实并不怀疑自己在书画方面的造诣,相反,他是很自信的。他相信,他绘出来的字画,绝不会输于大部分在大街上卖字画为生的书生。
之所以这么犹豫不决,还是担心胡掌柜会碍于他的身份而拒绝他。
他以前时常混迹文人圈子,时下的许多文人是什么德行,他见识得多了。
不知他是个双儿时,对他的书画极尽夸赞之词。而当他的身份暴露,那些人的眼光便变得挑剔起来,恨不得从他的画作中一寸一寸挑出刺儿来,仿佛这样就能安慰自己,他们并没有输给一个双儿。
单纯的文人相轻,贺枕书并不在意,可他不喜欢旁人总拿他是个双儿这件事说道。
如果胡掌柜也是这样的人,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写这封信。
但他没有耽于这种情绪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