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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就在这时,他隐隐听到了金属摩擦的声音,或许在寻常人耳中,这完全就是静音,但他却觉得无比的暴躁难耐,这点动静让他无法遏制地愤怒,充满了攻击欲望,想要将一切都撕碎。

  “遂徊。”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高处响起。

  遂徊脖颈青筋毕露,冷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流下,瞳仁是竖形态针状,四周有放射线,完完全全的蛇瞳。他怀疑是自己易感期中产生了错觉,但应帙并没有给他过多反应消化的时间,“我打算进来安抚你。”

  “……不!”遂徊愣了一下,猛地在蛇尾中支起了身体,反应非常激烈。八米长的蛇身舒展开,尾尖拍到墙壁,即使隔着厚厚的静音棉,应帙也能感受到墙体的震动。这一击要是打在了他身上,保准他能直接把心肝脾肺肾一次性都吐出来。

  顾不得狼狈和形象糟糕,遂徊赤红着双目,犬齿外露,眼角显现出若隐若现的灰褐色鳞片,他音色尖利地警告:“滚,不要进来!”

  应帙充耳未闻地站在狭小的通风口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俯视着禁闭室里这名内色厉内荏的哨兵,他的身后是昏暗到几近于无的灯光,但却已经足够遂徊将那颜色极近透明的白色眼睫都看得一清二楚。

  深色瞳孔转变为了矩形的羊目,绛紫色宛如恶魔的双眼,审判着面前的一切。

  “电击颈环,磁吸手铐,束缚绳,合金嘴套。”应帙拎起一个布袋子,“部分哨兵认为这些东西戴在身上是对他们的一种侮辱,但我却认为这是对向导的尊重。我不清楚你的观点,所以给你选择的机会。如果你愿意戴上它们,以此来保证我的安全,那么十分钟之后我会进入禁闭室,尝试为你进行精神安抚;但如果你拒绝,那我就会离开,我们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遂徊:我选择为你爆灯!!!(狂按转身键,拍烂!

  ps:文中的‘共情力’指向导的一个能力属性,和现实的‘共情’含义有区别。

第20章

  其实应帙手上还有一副脚铐,奈何现在的遂徊连脚都没有,只有一条能抡死他的巨大蛇尾。

  他可不会傻到做出一些类似于‘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就跑到危险致命的禁闭室里,打算用一腔真心和热血唤醒哨兵,指望哨兵能在狂乱期里控制住神智,然后用温暖的拥抱和爱感化对方’的煞笔行为。

  应帙更愿意相信他手里攥着的这些束缚工具,这些才是他保命的关键。

  “不管你选择什么,我们都是朋友。”应帙放轻了声音,柔和地说,“遂徊,先前我对你多有误会,在这里向你道歉,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不辞而别的事情。”

  当然,他还清楚记得遂徊有一件瞒着他的秘密没有坦白,并且这个秘密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点的时候,言语安抚也是安抚的一种,先表达善意稳定对方的情绪,其余的事都可以等遂徊精神状态好一点之后再算账。

  遂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如两团燃烧的碧绿色火焰,在炽热烈火中翻腾的是溢于言表的贪婪和渴望。

  神祇啊……

  我已经尽量地选择了远离,选择不去接触,不去伤害他,只是远远地窥探,但永无止境的欲念还是顺着目光无尽地流淌。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主动敲响了我的门……

  像一只无辜的羔羊,贸然踏入了毒蛇泥泞昏暗的巢穴。

  我怎么可能不去选择开启那扇门?

  馥郁的向导素沁入遂徊的胸腔与灵魂,遂徊知道此刻他应该拒绝,但他根本无法拒绝。

  遂徊不知道如果他再次重蹈覆辙,选择踏入这些向导们用类似的话语编织出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甜美陷阱里,等到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这双槿紫色琉璃般的眼瞳也会如同先前那些眼睛一般,流露出对他的恐惧和厌恶吗?

  会害怕到瑟瑟发抖,会歇斯底里地情绪崩溃,会对他破口大骂,会痛苦地恳求他离开吗?

  “你会受伤的。”遂徊定定地仰头注视着站在高处的男人,喉结干渴地吞咽。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一起堕入深渊吧,应帙……

  “那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应帙说,“你只要做出选择,其余的交给我。”

  遂徊呼吸一滞,忽然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放纵自己,沉溺在应帙的向导素里。

  他缓缓游过去,朝着银发向导的方向抬起手,极力地去触碰,去祈求垂怜。应帙也随之微微一笑,将拎着的布袋抛给他,“确认全部佩戴完成之后,对着监控器给我手势。”

  话音落下,他关闭通风口,而禁闭室内由弱到明,逐渐亮起了浅淡的灯光,为接下来向导的进入做准备。

  耿际舟在楼下监控室紧紧盯着走廊和禁闭室内的情况,应帙一回来他立刻就迎上去问:“怎么说,你真的要去?兄弟牛逼,要是能活着回来,我一定把这段监控录像截屏,做成精彩视频,等你下学期竞选那个月放到塔购物商场全息环空投影上滚动播放,大肆宣扬应主席英勇无畏和无私牺牲的精神。”

  “别贫了,让我安静一会。”应帙长长地深呼吸平复心态,头顶的羊耳朵随之无意识地甩了甩。身后白色的羊尾巴硌得他裤子紧绷有点难受,但实在是收不回去,他只好解开尾椎部位的纽扣把山羊尾巴放了出来。

  虞医生还挺欣赏这名银色长发的向导,午休时间也不去睡觉,就耐心地在旁边看着,还热情指导应帙如何使用电击颈环的遥控快捷指令,还有如何让哨兵受最少的伤但感知到最大的疼痛。

  耿际舟托腮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以身替之。

  “你的个人安全是放在第一位的,应帙。”虞医生叮嘱道,“一旦发现无法控制场面,不要逞强,立刻进入禁闭室里的向导临时躲避空间,我们会上来救你出去。”

  “嗯。”应帙冷静地说,“我知道。”

  监控屏幕内,遂徊的手有些不听使唤,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扣成功上面罩的绑带,烦躁和愤怒出现在脸上,他暴怒地咆哮嘶吼,摔打布袋,手臂满是凸起的经络,但不理智的行为又被一股强烈深厚的信念压下,让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彻底崩溃发狂。

  在努力了十分钟之后,他终于戴好最后的磁吸手铐,开到最强档位将双手锁在身后,虚脱地闭上眼睛,大汗淋漓地躺在地面上。束缚绳牢牢绑住了他的蛇尾,甚至用力到勒到了鳞片里,这令遂徊只能以一个狼狈的姿势侧躺,胸膛上下起伏,尾尖不适地在垫子上拍打。

  “我准备好了。”

  遂徊以为自己还算是流畅地说出了这五个字,清醒且克制,但是事实上监控摄像头下的他急促地喘息着,防咬合金面罩后方,猩红的蛇信吐出,妖冶蛇瞳对着镜头泛着冷光,像是念出了一段邪恶的咒语。

  “嘶——”

  监控屏幕外,啄木鸟精神体惊恐地拍拍翅膀,消失在空气中;山羊精神体巴弗灭严阵以待,眼底满是战意;朱鹮精神体……在流口水。

  蛇蛇,香香,想吃。

  耿际舟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家精神体的小脑袋瓜:“到底是谁吃谁你判断不出来吗?”

  在这期间,应帙也做好了心理建设,站起身,从腕间袖口取下一根简朴的墨色羊角簪,手势熟练地挽起了银发。

  “怎么不用皮筋束发了?”耿际舟问,“簪子打斗中容易散。”

  “万一打不过我还能用簪子尖扎他颈动脉。”应帙说,“皮筋能做什么,弹他脑瓜?”

  虞医生觉得非常有道理:“那羊角的材质还是太脆了,你下次最好准备一个高硬度合金簪,里面再配备麻醉剂,能麻翻一头大象的那种。”

  应帙点点头,表示这个建议很好他记下了。

  听说有一名勇者向导要去安抚S级的狂乱期哨兵,不少手里没活的医生和护士都跑到监控室里旁观,其中绝大多数都认为这名冒失的学生完全是在胡闹,还呵斥虞医生胆大妄为。

  虞医生蹙紧眉心,一言不发地盯着悬浮屏。

  应·帙,他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从不止一人的口中。只是时至今日才知道,原来是这样拼写的两个字。

  幽暗的禁闭楼层走廊里,只有一道不疾不徐的轻微脚步声,应帙头顶的两枚弯曲羊角锋利而坚硬,呈灰褐色,流畅地向外舒展开,他在整层楼唯一的那扇门前站定,反手取下了系在脖间的颈带,将向导徽章随之一起塞进口袋里。

  监控室内,操作人员小心地瞥一眼虞医生,见他再一次笃定地点头,这才按下了大门的解锁键。

  向导也存在易感期,没有规律,往往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刺激从而引发。易感期的向导总是魅惑而诱人,桃色而不自知,渴望着标记或者被标记,即使是再内向的向导,在易感期里也会按捺不住用精神触梢暧昧地撩拨心仪的哨兵,散发比往常浓郁数倍的向导素。

  但哨兵的易感状态,就完全是反义词了,他们同样会在这期间产生姓欲,但在那之前的,是更加强烈的杀戮欲和破坏欲,不分敌我,没有理智。

  应帙缓步走进门内,大门在他身后自动关闭,但他却没有在熟悉的地方看到遂徊蜷缩的身影,意识到这一点的那瞬间,虽然没有听到监控室内此起彼伏提醒他快跑的尖啸声,应帙还是凭借着直觉下意识地迅速往前飞扑,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如重锤一般砸向他方才站立的地方,震得地面都晃了几晃。

  一个敏捷的翻滚之后应帙反身躬腰在地,摆出类似助跑的姿势,特殊的矩形瞳孔放大,视线范围扩展到320度,事无巨细地观察着周边的一切,随时准备再次转移阵地。

  应帙提前准备的工具在这种时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然就凭他这名A级向导的反应力,是绝对不可能躲过遂徊这名S+级哨兵的骤然偷袭。

  庞大的黑影直起了身体,八米长的蛇尾从中间折起用坚固的绳带捆绑住,即便如此,目前的遂徊立起来也足足有三米多高,完全遮住了应帙头顶的光线。

  身体的不适让遂徊更加愤怒,他毫无章法地扯着脖子上的束缚环,越发不耐烦。

  被完全笼罩在阴影中的场面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但应帙这一次却没有选择再次逃避,而是缓慢地站起身,看着眼前的遂徊如同一条巨大的毒蛇,确认无法挣脱桎梏之后就凝固不动,真如一条狩猎中的蛇,死死盯着应帙伺机而动。

  哨兵已经彻底进入了狂乱期,两颗尖利的獠牙让他只能被迫半张着嘴,尖牙卡在面罩的竖栏之间,蛇信不断地吐出又收回,采集观测周围的情况,随时准备发起突然袭击,一击毙命。

  磁吸手环让他站得不是很稳,半倾斜着身子,颈间的电击环更是不停地发出警告,且已经在他脖子间亮起浅蓝色的电弧光。

  隐隐约约的焦糊味从他颈间的皮肉处传来。

  倏然,应帙背后出现一条一米多长的红褐色太攀蛇,张开了血盆大口和沾着毒液的獠牙,直直对着应帙脚踝咬了下去。太攀蛇一次排出的毒液可以使20吨重的猎物毙命,如果这一咬落到了实处,应帙的下场只会比失去肺叶的向导更惨,但是山羊巴弗灭不可能会让太攀蛇得手,蛇牙还未曾触碰到应帙的裤腿,有力的羊蹄就已经把它踹了出去。

  感受到精神体受伤,遂徊愈发地愤怒,表情狰狞,瞳仁收缩成针尖状,朝应帙震慑性地恐吓:“嘶——”随后便再次蓄力发起攻击。

  应帙的身手在塔的向导中已经算是顶尖,但应付一名狂乱期的S级哨兵还是捉襟见肘,他勉力躲开蛇尾的撞击,一脚踹在遂徊的肩膀上,不开玩笑,他觉得自己在踢石头,并且连层灰都没踹下来。

  和哨兵比体能,真是疯了。

  应帙停下躲闪反击的动作,在遂徊又一次袭来时岿然不动地站定。这落在监控室的人眼里,完全就是银发向导已经被吓傻了,放弃了抵抗,面对瞄准他的脑袋即将把他脑浆子砸出来的巨大蛇尾动也不动。

  但如果精神力有实体,那么他们就会发现,比遂徊身形更加庞大的,是应帙充斥整间禁闭室的精神触梢,它们盘根错节,遮天蔽日,挤满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填满了每一道空隙,狰狞而鼓胀,如同有心跳一般规律地呼吸着。

  粗壮的精神触梢在应帙的意念催动下,凝结成一条庞大的精神力鞭,他抬起双眸,微微扬起手,在他的身后是磅礴无尽取之不竭的精神力,浩渺如江海,随着主人的操控蓄势待发滚滚而来。

  他高扬起鞭,恶狠狠地挥下去,将遂徊广袤浩瀚的精神迷雾瞬间拍散,雷霆般的鞭梢直击哨兵的精神壁垒,地动山摇、尘土飞扬之际,狂乱中的遂徊霎时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痛苦至极,整条蛇都软了下去。

  一时间,整个监控室都愣住了。

  “他是攻击型向导?”先前那名坐在校医院大厅的导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很少见到……怪不得有底气进小遂的禁闭室。”她拍拍胸脯,“我说虞医生你怎么敢放他进去……”

  “这位小同学什么等级啊?”一名护士疑惑,“小遂不是S级吗?这得几等的攻击型向导才能一下子把他打成这样?……还是因为他们的契合度比较高?”

  “而且……他不是去做精神安抚的吗?”另一名护士小声问,“怎么在这么凶狠地攻击哨兵?”

  “想要安抚他,就得先打服他。”虞医生颇感兴趣地说,“这是针对遂徊这样精神域过度防卫症且狂乱期攻击性极强的哨兵,唯一的解决办法。”

  ……

  应帙谨慎地靠近躺在地上的这条巨蛇,矩形瞳孔紧盯着周边的一切,蛇类天生就会装死,肚皮中央收紧,露出干瘪的折痕,微微半张着嘴,蛇信吐在一边。

  应帙知道,眼前这条也是一样的。

  在进入危险范畴之前,他将电击颈环的强度开到最高,无数道浅蓝色电弧光在遂徊的脖颈间炸开,鲜红的血肉刚被修复又再次被电焦,皮开肉绽。

  遂徊见装死无用,愤怒地挣扎起来,被应帙直接一脚翻过去,踩在他后背的七寸上,也就是脖颈和心脏之间,防止对方暴起攻击,然后厉声命令道:“打开精神壁垒。”

  “嘶——”遂徊不甘地扭动着,咆哮着,背在身后的双手拼命挣动,但他越是挣扎捆在蛇尾上的束缚绑带勒得就越紧,满地都是深红色的血迹。

  遂徊的激烈反抗迎来的是应帙毫不留情的又一鞭,向导不遗余力地在施展攻击,仅仅两道精神力鞭下去,他的鬓角就出了汗,人也开始轻微地喘息。

  精神力长驱直入,狠狠地打在了要害处,遂徊又是一声难以遏制的惨叫,痛到几乎失声,他再次失了力气,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这一回终于不是伪装,而是切切实实地被打痛了。

  他颤颤巍巍地圈起蛇尾,小幅度扭动想要摆脱桎梏,但用力踩着他后背的男人依旧残忍而冷酷,无情地下达命令:“遂徊,打开你的精神壁垒。就算你没有理智,也有本能,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就像仓鼠遇到危险会吐出全部的粮食求饶,就像争夺领地的虎狮会躺在地上露出腹部祈求活命。

  打开精神壁垒示弱,也是哨兵面对向导本能的保命方式。

  遂徊转过脑袋,蛇瞳泛着寒光,朝应帙示威地龇牙,“嘶——”

  应帙没有为他苟延残喘的反抗而恼怒,反而饶有兴致地笑了一下。遂徊确实还留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就在他看到应帙嘴角勾起笑容的刹那,他的瞳孔收缩,身体发出畏惧的战栗。

  向导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示弱便怜惜他、放过他,第三道精神力鞭如神罚一般再次降临,应帙疲惫地喘息着,咬着牙忍耐,目光仍旧坚定,不肯露出半点破绽。

  “打开精神壁垒!”

  第三次重复过命令,遂徊终于百般不甘地放弃了抵抗,喉间发出小兽一般嘤嘤声,祈求宽恕,他恐惧地缩紧身体保护自己,精神域外的壁垒已经千疮百孔,如果再不主动打开,持鞭的执刑人只会强行破坏他的城墙,硬生生通过武力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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