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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他顺便拜托了我件小事。”

  柏砚掀开眼皮,这才算是有了反应,“什么事?”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是可以告诉我的事吗?”

  我耸耸肩说当然可以,“小莱的初恋小孩,你有印象吗?”

  柏砚一脸迷茫。

  “就那个……沈家的啊,陈丹姐姐最小的继子。”我努力提醒他。

  终于,他找到了关键信息,“姓沈?”

  “对,最小的那个omega小孩。”我说,“陈丹选他做为继承人,让我和这个孩子聊聊。”

  柏砚听明白了,又恢复了最先开始兴致缺缺的样子,“聊什么?”他随口问。

  “不知道,”我要摇脑袋,“到时候见面了再说呗。”

  “噢。”

  我看他还是那副不想多谈和陈丹相关的事情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而谈起了姚乐菜,“小菜今年也通过了统招,要是他确定走这条路的话,我打算让他做为我的继承人——当然,首先是基于他的意愿。”

  这是我第一次向柏砚提起我的继承人,他沉吟片刻,追问我,“他不愿意呢?”

  “那我就没有继承人啰,”我双手一摊,摆出混不吝的样子,“我这些年也想通了,何必执着于安排自己死后的世界呢?时间自然会给出答案。更何况继承人制度这个东西本来也不合理,只是存在得太久,我也老了,力不从心,找不到更合适的方法。”

  “你满意就好。”柏砚说。

  柏砚抱膝而坐,神情静谧而平和,他盯着黑色灶台上一簇簇往上蹿的火苗发呆,银白的长发在黑夜里像潺潺流动的河,从他的肩头流淌到地面,再弯曲地隐没于阴翳中。

  尽管我努力去忽视柏砚的满头白发了,但又怎么可能做到完全的视而不见?每当视线落在他雪白的发上,我还是忍不住难过。

  年轻和衰老在他身体上同时出现,岁月的停滞与流逝正在博弈。我很想问他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身体是否难受?可我又清楚,我没法从他那儿得到真实的答案。

  突然,柏砚移开目光,移到我身上,他毫无预兆地告诉我说,“还有四年,交接完工作我就会退休。”

  我惊讶地望向他。我从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听到柏砚说他准备退休。我一度以为他会在职到死亡。我很想问柏砚是不是身体的原因?但话到了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我用棍子扒拉着底下烧得发黑的炭火,“接班人是谁?”我问。

  柏砚抬起脸,他的绿眼睛望着我,对我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你的养子。”他回答说。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内的答案。我笑着摇头,“真是的,“我说,”什么我的养子啊,小莱也是你的儿子好不好?”

  柏砚笑了笑,没说什么。

  提起柏莱,我想到另一件事,“柏莱明年要毕业了,你和陈丹谁去参加典礼?”

  柏砚的笑容淡去,他又低下头,没有情绪地答,“不知道。”他说,“他肯定想你去。”

  废话。我当然知道柏莱想我去,“我会去,但你们也得去,”我无奈地提醒,“他是我的养子,也是你们的孩子。”

  柏砚不置可否。

  见他不为所动的样子,我牙痒痒,“真是的,到底在闹什么别扭?”我时常无法理解这对父子的脑回路,明明一个早承认对方的身份,一个也接受了,但明面上依旧互不退让,针锋相对。

  柏砚看了我一眼,“这正是我们相处的方式。”

  那还真是不错的相处方式,彼此都算计着怎么朝对方下死手,我面无表情地想。但转念,我又觉得柏砚说的也没错,可能这就是他们父子间的默契也没准儿。

  问题回到最初,“所以,你会参加对吧?”

  柏砚这次给了个明确些的答复,“陈丹不去,我就去。”

  我,“……”

  真的,聊到柏砚、陈丹、柏莱这心眼子比毛囊都多的一家子,我就头大,头痛,头晕目眩。明明三个都是再聪明不过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永远都没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一聊。

  曾经我试图让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解决那些陈年旧事。可最后的结局基本上都是:柏砚沉静坐在原地,陈丹冷冷地数落,柏莱起身离开,我则是追着柏莱跑出去。很多事情木已成舟,已成沉疴。我也不再强求。

  “你和陈丹又在闹什么别扭?”我有气无力地问柏砚。

  “不是别扭。”柏砚淡淡地纠正。

  “那是什么?”

  我这么问,柏砚却撇过脸,假装耳聋,逃避我的问题,一声不吭。

  如果是以前,柏砚还没有顶着这头白发前,我肯定会刨根问底。我会试图介入柏砚的心里,询问他不想见到的究竟是陈丹,还是曾经的自己?

  但现在,看着他满头的白发,我举棋难定,只能作罢。

  “明明不论是你还是他,都能坐下来和我好好谈谈,”我慨叹道,末了,我摇摇头,不再多说,“还早呢,到时候再说吧。不聊这些了,咱们看看明天上哪儿逛逛。”

  柏砚这才把脸转回来,温暖的炭火把他苍白的脸色热得泛起薄薄的红,一些橘红的光跳进他的绿眼睛里。他小心翼翼地瞄了我两眼,见我心情不错,没想找他的茬儿,他总算放松了下来。

  我托着脸,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很想笑。

  忽然,灶台蹿出一朵火花,橙色的光吞噬了我眼前的光景。我恍惚了一下,思维不由自主地发散。

  我问过柏砚无数次,为什么一定要沉迷在过去?为什么走不出那个死胡同?为什么丢失了破局的指南针,就再也无法找到?

  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呢?

  ‘冬冬,我不能走出伤痛。走出伤痛,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是这么说的。

  我是不是错了?

  我再次惘然。

  或许我不应该这么固执,固执地想要让柏砚脱离过去,想要让他走向未来,活在当下。我是错了吧。我总是这样,将每个人推到我认为的对他们有帮助的那条路上,哪怕那条路布满靳棘,终点即是死亡。

  为了取得进步与胜利,死亡也不过是走向圆满的一环。我如此坚信。我原以为我接受良好,可当死亡真的降临在柏砚头上,我发现我还是会恐惧。

第82章 雪下了一整晚(五)

  姜冻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柏砚有很长一段时间对姜冻冬心生厌烦。

  虽然这么说非常伤人,但柏砚承认,在他们俩十八九岁的青年时代,他很烦姜冻冬。

  这种烦具体表现为不论姜冻冬做什么、说什么,柏砚都觉得烦。他烦姜冻冬每天傻乐、无忧无虑;烦姜冻冬为那些细枝末节、毫不重要的他人他物纠结;烦姜冻冬喜欢翘着腿磕瓜子;烦姜冻冬总是左右各异的袜子;烦姜冻冬吸溜面条发出的叭叭声,烦姜冻冬裹走了所有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只要和姜冻冬待在一起,柏砚便会感到烦躁。

  可是姜冻冬完全没有感受到过柏砚的不耐烦。

  明明对他人情绪异常敏感的姜冻冬,偏偏就是接收不到丝毫柏砚对他的负面情绪。不论柏砚是冷脸相待,还如同块石头,哪怕姜冻冬的笑声砸在他的身上也不为所动——姜冻冬依旧不知道柏砚在冷待他。他根本不相信柏砚会烦他。

  这个认识让柏砚更加烦躁。姜冻冬到底凭什么这么自信,自信不会被讨厌?姜冻冬又凭什么这么相信,相信柏砚不会厌烦他?

  十八岁的柏砚不明白这些问题的原因,也不想弄清楚。

  彼时他和姜冻冬初出茅庐,世界没有给他们喘息地机会。和小时候一样,姜冻冬和柏砚分工明确。姜冻冬充当了肢体,凭借超人的能力完成任务就好;柏砚扮演着脑与眼,他负责思考,负责决定向未来投出哪块石头。

  他们配合完美,是再成功不过的同盟。姜冻冬咽下了所有的血和泪,负担起肉体超负荷的痛苦,柏砚则把大脑设置为一台超级机器,里面全都是精细的齿轮,依靠相互咬合来转动。

  因此这台超级计算机面前,抽象的问题被定义为毫无意义的消耗。柏砚不想去思考情绪,思考灵魂,思考人的存在与意义。精力有限,每一次考量都应该放在有回报的事情上。年轻的柏砚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柏砚搁置了这份情绪。他任由它蔓延,从一簇微小的无名火,烧燎到整片心田,烧到姜冻冬彻底从柏砚的身边离开,烧到几乎将柏砚燃烧殆尽。

  多年未见,姜冻冬已经有了新的同伴,他不再听任何人的指令行事,他有了独自掌握自己这把武器的能力。他头也不回地走上了与柏砚不同的道路。

  柏砚的路是被无数人复刻过,通往权力之巅的道路,姜冻冬的路却从未有人探索,布满靳棘,迷雾重重,充斥着未知。没有人知道它通向那儿,也没有人保证它的尽头是一扇新世界的门还是石头堵满的死胡同。

  ‘我们结束了,柏砚。’

  二十六岁的姜冻冬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疲惫,眉眼间夹杂着硝烟带来的沧桑。说完了,柏砚听见他叹出一口气,似乎如释重负。

  ‘再见,柏砚,再见。’姜冻冬说,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从隐于黑暗的巷子走出去,走向辽阔的阳光中。徒留柏砚一人沉默地低头,盯着地上被碾了几脚的烟。香烟并未彻底熄灭,仍有零星的火光闪烁。

  从那之后,柏砚和姜冻冬的见面填满了你死我活的斗争。他们对彼此痛下杀手,毫不手软。柏砚的血被姜冻冬差点放干过两次,姜冻冬左肩胛骨上最大的刀疤也拜柏砚所赐。可哪怕斗得再凶狠,他们没有真正地杀死过对方。仿佛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

  柏砚的上司对这个结果大为不满,莫罗将这个平民出身却能力卓越的alpha传唤到面前,上位者坐在高高的宝座中,冷冷地注视低着头的年轻人。

  莫罗的手指叩击了几下桌面,偌大的灰色空间中,莫罗对柏砚说,‘你爱他。’

  是的,莫罗以为柏砚不愿下死手归因于他仍爱着姜冻冬,甚至把柏砚片刻间的怔怔理解成心虚。为了让柏砚更加忠心,莫罗向他承诺权柄。

  而柏砚给的答复也一如既往地令莫罗满意,‘谨遵您的指示。’

  只是莫罗没料到,在他说‘你爱他’之前,柏砚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爱着姜冻冬。他也更没料到,他的一番敲打歪打正着真正地打开了柏砚的杀意。

  孩提时代,姜冻冬曾经站在树下向他张开怀抱,大喊说,‘柏砚,不要害怕!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柏砚是怎么做的呢?他没有表情地注视着姜冻冬,随后,毫不犹豫地朝截然不同的方向跳下。

  这次柏砚摔得很惨,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姜冻冬每天都来看他,看到他失去知觉的下肢,姜冻冬会呜呜地道歉,自责他没有接住他。柏砚总是安静地揩去姜冻冬的眼泪,说没关系。

  但柏砚没有告诉过姜冻冬,这本就是他的选择。比起不确定的被接纳,他选择明确的的受伤与疼痛。

  离开莫罗办公室的夜晚,柏砚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基地的瞭望台上发呆。瞭望台基地离前线最近的位置,每次姜冻冬和达达妮·卡玛佐兹的飞船都会停靠在这儿。

  直到二十七岁,直到失去了姜冻冬,柏砚后知后觉,他开始正视灵魂中翻涌的暗潮,开始面对心中久久不息的无名之火。

  他意识到,原来过去的烦闷从不是他在烦姜冻冬,是他在烦他爱姜冻冬这件事。他恐惧着爱,恐惧爱会把他困住,如他的母亲那样。他竭力否定,用漠视的方法去逃避,就好像这么做了,爱便不存在了。

  他终于承认他爱姜冻冬。哪怕这个omega终于向他开枪,哪怕他们的同盟关系已然破裂,哪怕他不知多少次置他于死地,他依旧爱他,他终于承认。

  他也终于在二十七岁这年,对姜冻冬的命门扣下了板机。

  ‘当我意识到我爱你时,我想要杀了你。’

  二十九岁的柏砚坐在姜冻冬的病床前说。

  当柏砚意识到他爱姜冻冬,他想要杀了他。

  柏砚以为杀了姜冻冬,他不会再恐惧,不会再犹豫、被爱困住;他以为杀了他,他能够更接近他的终点,抵达他的权力之峰;他以为杀了他,他可以永远得到他。

  然而,在子弹穿透姜冻冬的心脏,只有半边身体的姜冻冬抽搐着要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真的即将失去姜冻冬的认识击垮了柏砚。

  刹那间,柏砚眼前的世界轰然倒塌。真实的核出现在眼前。

  他看见了六岁的他,那个苍白的、有着蛇一样的绿眼睛的儿童站在濒死的姜冻冬面前,冰冷地凝视着他。二十九岁的柏砚对年幼的自己再熟悉不过,那是戒备、攻击的表情,六岁的柏砚想要保护二十九岁的姜冻冬。

  姜冻冬问他,‘那最后为什么又决定救我?’

  ‘我忘了很重要的事。’

  ‘什么?’姜冻冬问。

  ‘我忘了,从一开始,我想要的,是让你不再哭了。’柏砚回答。

  卑微的出身让柏砚饱经磨难。从五岁起,柏砚的目标非常明确。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攀到顶峰,想要体面的生活,他想要在人类社会这个巨大的游乐场里,博得头筹。这即是他的价值所在。

  他本可以经商、科研或者走其它任何途径,但却选择走上了权力的道路。他在这条路上走了太远,以致于他遗忘了走上这条路的初衷——不过是当初姜冻冬在他面前因为父母离世大哭时,他想要是他有权力就好了,他会命令姜冻冬的爸爸妈妈要陪在姜冻冬身边。

  忽然,柏砚的掌心一热,他低头看见落进掌心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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