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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怨种前夫》 | TXT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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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好再等两周,等梧桐果彻底烂熟,发软发烂,落到地上,再一一拾起,这样果酱的果甜味会更加浓郁。但小菜等不了,出乎意料的,他的面试审核提前通过,最迟下周他就得启程赶赴考场,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实地考试。
现在军校的入校考试方式很时髦,除了笔试、面试以外,还增加了实地考试。
所有学生会被投放进入某段与过去和未来都不产生联系的【时间碎片】里,通过完成指定任务、隐藏任务来获得分数,检测团队协作能力和专业技能的掌握程度。
五年前出于监督的考虑,增加了全网直播的功能。星系内所有人只需要花费1元便能观看考试,再花10元就可以指定某个考生的视角,并且发表评论,实地考试俨然成为了真人综艺节目。
我对娱乐性的曝光持怀疑态度,也无法赞同让十几二十几岁的孩子们曝光于聚光灯下。
但监学会坚称这能锻炼学生的承受力。好吧,话语权在他们手里,他们怎么说都有理。对自杀的学生,他们都能说成正是源于竞争机制的优越性,提前淘汰无法适应社会的失败者——又怎么可能放弃这项每年轻轻松松进帐过百亿的项目?
干脆找个借口把监学会一锅端了算了……想到这儿,我赶紧打住,把脑子里的危险想法甩出去。你在想什么啊!姜冻冬!
姚乐菜还等着我的答复,我收拾好发散的思绪,笑着接过篮子,“当然,”我说,“现在做了梧桐果酱你还能带到考试去吃。”
姚乐菜闻言,顺势问道,“那叔叔觉得考试难度大吗?”
四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我可记不得,“我们的考试项目完全不同,没有参考性,”我答道,“更何况你叔叔我当时是免测生,体检了一下就进去了。”
姚乐菜对我投以羡慕的眼神。
我不想多说,摇着头转移了话题,“好啦,别说考试的事了,还有一周呢,”我说,“我不在家的五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姚乐菜晃了晃篮子,里面的梧桐果相撞发出闷闷的声音,“好像没做什么,”他想了想,“就是把我的漫画画完了。”
他笑着对我说,“果然大家都无法接受主角饿死这件事,评论区一片哀嚎,都说自己阳痿了呢。”
我,“……”我在心里为那些从今以后在良知的监督下再也硬不起来的唧唧哀悼。
小菜貌似对画黄漫骗人进来杀这件事上瘾了,和我说下次要画本更震撼的。“我想好了故事脉络再告诉你,叔叔。”他兴致勃勃地说。
姚乐菜难得有兴趣爱好,我做长辈的说什么也不能打压,“好的小菜,没问题小菜,叔叔相信你会成为最强萎哥。”
院子里的梧桐树不算大,我和姚乐菜一边聊天一边采摘,半二十分钟便完工了。果子也就一筐半,保守估计能做三瓶果酱。
我打开水龙头,哗啦流下的水中,我看着紫红色的果子起起伏伏。
姚乐菜在旁边擦拭罐子,罐子内部一定要极干才行,不能有一滴水。他低着头,忽然对我说,“好舍不得你啊,叔叔。”
我看了他一眼,关掉水龙头,“你叔叔我还有好几十年好活呢,有啥舍不舍得的,想看我就来找我,我一直都在这儿。”
“可是那也要三年都见不到叔叔。”姚乐菜说。
我一下就笑了,“哦?下定决心了?要去考爆炸系了?”
军校里唯有爆炸系规定入学的前三年是封闭式教育。
“是这样没错,”姚乐菜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大方地承认了,“比起狙击指挥系,还是爆炸系更适合我。”
我原以为姚乐菜会死磕狙击指挥系,毕竟是号称最强的专业,汇集了精英中的天才。对于自小便不服输且执着于第一的姚乐菜而言,是再大不过的诱惑。哪怕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他,他更适合爆炸系——他对技术有着天然的精通——可在这之前,他都坚持要进入所谓‘最好的那一个’。
“叔叔有什么想告诫我的吗?”姚乐菜问我。
我摇摇头,受限于战争环境,我在学校里满打满算就待了一年半,我学到的东西很有限,大部分都是如何在极端情况下保命的技巧,“告诫?那倒没有。这个专业的绝大部分知识,我都是在实际操作中学会的,对你没啥借鉴意义。”
“那叔叔有什么想嘱咐我的吗?”
我把盐撒进盆里,白色的粉状颗粒不一会儿便消融在了水中,“嘱咐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记得多吃蔬菜和维C,不让拉屎太干燥容易便秘。”
“……叔叔!”姚乐菜喊了我一声。
显然,他和柏莱那个小鬼一样,都不是想听这方面的嘱咐。
我无奈地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年轻的脸庞上褪去了以往的焦灼和拘谨,显现出他本性中沉静且温和的一面。
真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怎么会想听老头子念叨,我像他那么大时可是最厌恶别人向我说教,甚至不耐烦向我传授人生经验,“好吧好吧,服了你们了,”我叹了口气,擦擦手。
“小菜,”我说,我回忆我二十几岁时,也许会想听到的话,挑挑拣拣,从中选出些能用来铺路的鹅卵石,“你会遇到很多难题,也会经历很多磨难。你会怀疑自己的信念,会感到人生灰败,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但这都没有关系——”
“你要明白学习是痛苦的。你想要成长,就必须去面对痛苦。你想要世俗的成功,就必须有无数次抛开算计的忘我投入。因此,不要害怕,小菜。输和赢在生命的长河里,都会为你提供你需要的知识。”
手里的陶罐已经擦干了。
姚乐菜望着他的叔叔将每一颗梧桐果对半切开,手起刀落,棕色的核被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几个果核撞到一块,发出噼啪的声响,如同雨落砸进大地的回音。
姜冻冬回头,对姚乐菜微笑。昨夜下了场暴雨,夏日终焉的阳光带上了水汽,站在向光处的姜冻冬,仿佛即将消隐于磅礴的光中。
姚乐菜想,或许他永远也无法忘记二十二岁时和叔叔度过的夏天。
第63章 状似老友(一)
第三次对房间喊出“小菜”却无人应答后,我拍拍脑袋,第三次告诉自己,小菜已经离开了。
我坐在院子里叹气。虽说我才是长辈,可姚乐菜要比我会照顾人多了。
冰箱内的剩饭日期,柜子里即将过期的清洁剂,仓库中只余下两卷的卫生纸,这些琐碎的生活小事他都会注意到。姚乐菜的细心体贴,大概是我这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活了一辈子的人都学不会的品质。
储物柜的梧桐果酱还剩下三分之二罐,其它两份我都给了小菜。
梧桐果酱是个好东西,加点蜂蜜,泡水喝,酸甜适度,类似于杨梅汁。还是以前我做社工去实地调研时,当地老人教给我的吃法。那颗星球上的人都不爱吃蔬菜水果,就靠此补充纤维。不过梧桐果不能多吃,我和同事连续吃了大半个月,双双中毒,躺进了医疗仓。
入秋后,梧桐树变得光秃秃的,小院里原本翠绿的苔藓也成了枯黄,红色的七星瓢虫也似乎迁徙到了别的有嫩叶的地方。
本来就只是一方天地的花园陷入寂然,生命力仿佛都随着夏天的暑热一同融化。屋檐的风铃叮叮咚咚地吹,旁边小菜做的晴天娃娃也跟着摇摆。
我又往杯子里挖了一勺果酱,黑色的酱落到杯底,缓慢泡开。吹吹热气,我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
终端突然发出提示音,上面显示是社工联盟的会长对我发来了通讯请求。
我有些头痛——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想接。
我前天收到了星际社工的反聘邮件。社工联盟的会长给我发送的,大概意思就是希望我再回去打个工,十年更换,一年也行,最好是再带些项目,深入研究一些文化现象。
我看到时人都傻了,这他妈的也太令人发指了!连六十八岁的老人都不放过,还要我回去打工,简直毫无人性!
于是,我当即回复了邮件:婉拒了哈。
原以为这件事就此打住,却没想到联盟又给我连发了五封邮件,内容都是迫切地需要我。搞得我百思不得其解,能干的社工大有人在,我不明白干嘛盯着我一个已经美美养老的退休人员。
今天上午,我才了解到,原来联系我的是今年刚刚上任的新会长,新会长是个有抱负的年轻人,站稳脚不久,支持他的也都是新生代。她反聘我的本意,是希望借我缓和与那些老学究的关系。
在各种复杂的派别里,我的位置一直很微妙,我既因为正在从事的工作,不被年轻人认为属于过去的时代,又因为年龄和过去的荣誉,不被同辈人认为属于现在的时代。总而言之,我仿佛是条在夹缝里滚来滑去的蛞蝓,尽管我无意成为圆滑的人,但每个派别都认为我是他们的人。
柏莱调侃说,这是由于我受人爱戴。
我知道原因并不在此。
比我有能力的人一抓一大把,可是三道的恶劣脾气总让人感到无法沟通,白瑞德的古怪性癖和M的表达方式令人不敢亲近,琉则是专业杠精,言语尖锐刻薄,而伊芙坚守正义,过于刚正不阿——而我所有人接纳的原因——恰恰只在于我的脾气不错。也仅在于我的脾气不错。
我叹了口气。好吧,我的确不想接受和工作相关的任何信息,忙忙碌碌这么多年,我满心眼都是要好好休息,玩个痛快。可想到我能帮助一些有想法、有野心的年轻人,我还是接通了这则通讯请求。
对面的女alpha似乎没想到会接通,她意外地停顿了两秒,在我向她问好后,她连忙打招呼,“姜老师,你好,你好!”
新任会长对我很客气,她详细地向我阐述了如果我愿意回去继续工作,能给我多少倍的薪酬和福利。她似乎是从些旁门左道搜集的有关我的信息,对我有些误解,“姜老师,我们这边新招了很多年轻、肤白、貌美的alpha、beta男性,保管有你喜欢的!”
我,“……”
我的嘴角抽搐,“我以前确实是个男同,可后面喝中药调理好了。”
会长很惊讶,“喝中药还能改变性取向?”
倒也没有……但是别的不说,喝中药保管能让人阳痿。人萎了,也就没有世俗的烦恼了。我哈哈一笑,敷衍了过去,“似乎是这样。”
会长沉吟片刻,立即又兴奋地向我提议,“我们这儿也有很多优质的alpha、beta女性,您试试做女同怎么样?”
有一瞬间,我好像又回到了在民政局被授予‘铁T人’的高光时刻。那时的局长也是如此动容地建议我嫁个丈夫,娶个老婆,再联动我的三位前夫,搞个一夫一妻多仨前夫的婚姻。
我捂着已经隐隐作痛的胃,“饶了我吧!”
不等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我赶紧向她承诺,今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都会乐于和她沟通。
好在新任会长仍是个朴实的年轻人,没有当初的民政局局长那么心狠手辣——见骗不到我和真人造人,就想骗我给纸片人花钱——她只是遗憾地叹了口气,不再试图说服我,“好吧,如果您想回来,我们这边随时欢迎。”
哼哼哼,想回去工作?绝对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我姜冻冬现在主打的即是一个废人状态,废到掉渣渣,躺在地上都能被扫帚扫进簸箕的那种。
挂掉通讯,我放松不少。
这两天压在我心里的事儿总算又少了一件。
我喝完梧桐果汁,回房间加了件外套,美滋滋地打算去菜市场买条乌鱼庆祝庆祝。
做法我都想好了。一半用来切成鱼片,加点金针菇和豆芽做金汤鱼,一半用来熬汤,放些平菇和豆腐,保管熬得奶白奶白的。吃不完的放冰箱,明天热一热做烫饭。
我提着菜篮子,锁好门,转身时,却看到一个人正朝我走来。
那是一个纤细高挑的omega,滚滚的风沙中,他的衣摆飞扬,黑色的风衣上腰带紧系,勾勒出他的好身材,v型的领口处佩着深蓝的丝巾,泛出亮泽的波光。
我站在台阶上,眯着眼,辨认了老半天,直到他离我越来越近,从模糊的人影变成清晰的样貌:棕色的卷发,冷白的皮肤,鼻梁高挺,紫色的眼睛深邃狭长,脸上带着一种严肃的冷漠和疲惫,他的手上提着白色的盒子,似乎是糕点。
omega的目光与我相汇,我确定了他的身份,惊讶地喊出他的名字,“陈丹!”
第64章 状似老友(二)
陈丹比我小十岁。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民政局。
那时,陈丹才二十四岁,是有名的美人,作为柏砚的附属官实习生之一被招入基地。我们在大厅擦肩而过,我揣着离婚证准备回家收拾东西,他拿着号码牌准备和柏砚结婚。
人潮涌动的大厅中,我们同时错身走过最中心的圆形地砖。视线交汇的短暂几秒里,我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我。我对他笑了笑,他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
我三十二岁离开精神疗养院,搬到一个湖边的小屋。我离群索居,封闭自我,以求逃避,获得短暂的平静。除了偶尔到裴可之的私人工作室做心理咨询,我那儿也不去,谁也不见,包括基地,包括我曾经的下属与朋友。
柏砚和陈丹的感情,也就是在这个我与世隔绝的时期升温的。
这样的叙述有些奇怪。讲得好像陈丹是那个趁虚而入的貌美第三者,柏砚是那个心猿意马,朝三暮四的丈夫,我是这则情感小说的悲情主角。看上去貌似也的确如此,但是,这也只是看上去。
从始至终,我都不认为陈丹插足了我的婚姻,也不认为他破坏了我和柏砚的夫妻关系。相比起来,我觉得他是个令人同情的受害者。
二十九岁,我重整旗鼓,决心走出阴影。我想要直面我的破碎,想要掌控我的身体。
于是,当柏砚来疗养院看望我,我们一起到草坪上散步,晒着太阳,我对他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柏砚愣了一会儿,他望着我,绿色的眼睛晶莹剔透。我追问他说好不好?他偏过头,看向草坡下碧蓝的湖,湖面波光粼粼,在他的眼中绰约,他缓慢地点头,回答说好。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旦承诺,就必定会做到。他很努力地想要和我重新开始,他尝试与我重新构建亲密关系。这对他来说,真是再困难不过的事了。
过去二十多年里,总是我孜孜不倦地缠着他,贴着他,和跟脚的小猫小狗没有区别,我的每一步都填在他的落脚点。柏砚没有主动构建亲密关系的经历。一次都没有。他在人际上是相当被动,相当懦弱的人。他永远等待着别人的来到。他的策略是,等别人有所动作后,他再给予利益最大化的回应。这是他掌握主动权的方式。
这么多年来,他主动构建的,只有以利益为核心的同盟关系。